澳大利亚中文学校汉语教学情况调查＊

吕俞辉， 张和生， 李晓梅

（北京师范大学汉语文化学院，北京100875）

澳大利亚中文学校汉语教学情况调查＊

吕俞辉， 张和生， 李晓梅

（北京师范大学汉语文化学院，北京100875）

文章从师资队伍、生源构成、教材教法、教师培训需求等方面对澳大利亚中文学校现状进行了调研，提出在汉语国际教育中应更加重视中文学校的作用，采用集中培训与常年培训、本土培训与来华培训相结合的方式，加大汉语本体知识、中国文化知识方面的培训力度，从而提高教师素质与教学效率。

澳大利亚；汉语教学；师资培训

澳大利亚是一个移民国家。19世纪20年代，中国人开始移居澳大利亚，早期华侨以福建人居多，以从事体力劳动为主。最近几十年来，中国移民的数量在逐年上升，尤其是最近30年，中国已成为澳大利亚移民的重要来源国。中国移民已不再单纯地跻身于体力劳动人群，他们从事着各种职业。在大学的讲堂上，在高科技的研究中心，在竞争激烈的商业、服务业，都有华裔的身影。不少华裔都意识到，第二、第三代华裔青少年的中文水平堪忧，对中国和中华文化的了解也越来越少了，而大部分中国移民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在异国他乡把汉语和中国文化传承下去，中文学校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得到发展的。据刘芸芸（2009）的研究，“1909年11月，澳大利亚的华人在墨尔本创办了华文夜校，有学生30人，利用夜间上课，教授华文。这是目前所知的澳大利亚最早的华文教育①刘芸芸．澳大利亚华文教育发展状况及原因分析［J］．八桂侨刊，2009，（2）．。”早年的华文学校办办停停，始终没有形成规模，也没有很大的影响。随着中国移民数量的逐步增多，中文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在澳洲各地。像悉尼的丰华中文学校，堪培拉的标准中文学校，墨尔本的新金山中文学校都已经成为学生众多、课程齐全，影响力很大的中文学校。

澳大利亚中文学校的现状如何？中文学校的教师有什么样的职业发展需求？我们如何能切实有效地帮助他们推动华文教育的发展？就这些问题，我们受国务院侨办、中国教育基金会的委托，利用去澳大利亚作教师培训的机会进行了调研。调研方式分为调查问卷和访谈。我们共收回有效调查问卷40余份，并存有中国领馆教育处官员、中文学校校长等人访谈录音10余份。根据这些材料，我们对澳大利亚中文学校的汉语教学情况可以有一个大体的了解，并在此基础上，对澳洲中文学校汉语教师的培训工作提出一些建议。

一、澳大利亚中文学校的现状

（一）澳大利亚中文学校师资状况

澳大利亚的中文学校数量多，但是专业的汉语教师明显不足。虽然老师们几乎都是高等院校毕业，但他们的专业背景各不相同。在中文学校，教师的专业背景所占比例最高的是外语专业，占30%；只有25%的教师的专业背景是中国语言文学；专业是其他文科，诸如教育、历史、法律等专业的教师也占25%；还有25%的教师在大学期间所学的是理工科专业（因为有老师多选，所以总数加合大于100%。下同。）见表1。

表1 澳大利亚中文学校教师专业背景

澳大利亚中文学校大部分为周末授课，因而师资以兼职为主，所占比例为87．5%。兼职老师的主要职业多种多样，从事汉语教学的教师只占7．5%；从事教育工作的占32．5%；另有7．5%的人从事科技工作；余下占52．5%的老师从事其他行业，见图1。

图1 兼职教师的主要职业图

（二）澳大利亚中文学校学生情况

从年龄阶段来说，中文学校的学生主要是小学生，约有72．5%的老师教学对象是小学生。

从学生课下使用语言的情况来看，在我们调查的教师中，12%的教师表示所教的学生在家里基本不使用汉语；68%的教师表示所教的学生主要是出生在澳洲，在家里英语、汉语混用；4%的教师学生主要是新移民，他们甚至在中国接受过小学教育；在中文学校还有12%的教师的表示他们的学生主要是非华裔。这些非华裔是澳大利亚白人和说英语的其他族裔的澳大利亚人，见图2。在我们所调查的老师中，有42．5%的教师的班中都有非华裔学生。非华裔学生进入中文学校，尽管目前数量还有限，但呈逐渐增多的趋势。中文学校已不再仅仅是华人子弟的学校，这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①这与我们在美国访问过的多所中文学校情况相同。。

图2 学生语言使用情况图

从学生来中文学校学习汉语的动机来看，在回答学生为什么来中文学校学习汉语这个问题时，80%的老师选择的是因为家长坚持；45%的老师的选择是学生本人有兴趣；25%的老师的选择是为了跟长辈沟通；7．5%的老师选择的是为家长创造社交机会；另有7．5%的老师选择学汉语是为了就业需要。见图3。如何吸引海外华裔儿童乐于学习汉语，对中文学校始终是一大挑战。

图3 学生学习动机图

（三）澳大利亚中文学校汉语教学现状

澳大利亚的中文学校使用的汉语教材主要是国内编写的对外汉语教材，此类教材占77．5%；12．5%的老师使用的教材是澳洲老师编写的公开出版的教材；10%的老师使用的教材是国内中小学教材；5%的老师使用的教材是自己编写的教材；还有2．5%的老师没有固定教材。

在澳大利亚的中文学校，学生每周学习汉语的时间并不多。每周学习2个小时的学生最多，57．5%的中文学校老师表示，他们的学生每周只学习2个小时；20%的老师的表示，他们的学生每周只学习3个小时；17．5%的老师的学生每周学习4个小时；只有2．5%的老师的学生每周学习6个小时；还有2．5%的老师的表示，他们的学生每周只学习1个小时的中文。

澳大利亚的中文学校老师们使用的教学方法也是多种多样的，使用最多的是游戏教学法，有67．5%的老师在课堂上主要使用游戏法进行汉语教学；听说法也是老师们钟爱的教学方法，62．5%的老师在课堂上也常常使用听说法进行汉语教学；17．5%的老师完全使用国内中小学语文教学的方法；15%的老师在课堂上使用任务型教学法，另有2．5%的老师表示不清楚自己使用的是什么教学方法。见图4。

图4 中文学校汉语教学方法图

每个学期结束时，大部分的中文学校有各种各样的考试，只有12．5%的学校没有考试。

二、澳洲中文学校教师培训需求

在此次调查中，所有的教师都认为自己需要培训、提高，至于在哪些方面需要培训各位老师看法不一。67．5%的老师希望在中文教学方法方面受到培训；寻求现代教育技术的老师的人数也相当多，52．5%的老师希望掌握最新的现代教育技术；希望了解汉语本体知识和中华文化知识的老师占37．5%；还有25%的老师希望在中华才艺方面得到一些指点，见图5

图5 教师培训内容需求图

关于培训的方式，绝大多数老师希望由资深教师传授经验，77．5%的老师选择了此项；课堂观摩也是比较受欢迎的培训方式，62．5%的老师希望通过课堂观摩来提高自己的汉语教学水；聘请相关方面的专家学者举办讲座，这也是提高教师素质的一个方法，45．5%的老师希望听到这样的专家讲座；老师间互相切磋来提高汉语教学水平，此项的认可度较低，只有35%的老师认为此法可以提高教师的汉语教学水平。见图6。

图6 教师培训方式需求图

大多数澳大利亚汉语老师喜欢在当地接受培训。80%的老师选择在澳洲本土接受培训，20%的老师希望在北京接受培训。关于培训的时间，42．5%的老师希望利用周末进行培训，也有40%的老师希望利用寒暑假接受培训，而且他们希望培训的时长是一周。大多数老师认为最佳的培训时间是12月。

三、关于澳大利亚中文学校教师培训工作的建议

（一）重视中文学校的作用，加大中文学校教师的培训力度

我国在世界各地进行汉语国际教育过程中有两股最重要的力量。一是国家汉办，以孔子学院为依托，向海外输送了大量的汉语教师和志愿者，同时也举办了大量的海外教师来华培训班；二是国务院侨办与中国华文教育基金会支持的世界各地的中文学校。前者已经受到了国家的高度重视和空前的支持，我们希望后者也受到国家的进一步关注，加大投入力度。通过这次的调查和访谈以及我们以往在其他国家的调研，我们注意到，现在中文学校在海外的规模、作用已经远远超过了人们想象。汉语国际教育是国家和平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海外华文教育在其中的作用又举足轻重。那些把非学历教育就视为“非主流”的观念，是十分错误的。

第一，中文学校的学生不只是华裔子弟了。在我们调查的老师中，有42．5%的老师班中都有非华裔，12%的老师表示他们所教的学生主要是非华裔。这些非华裔有澳大利亚白人，还有在澳洲的说英语的其他族裔的澳大利亚人。中文学校已经不只是在华裔子弟中传承汉语和中国文化，它已由原来的在境外对内的汉语教学扩展为既对内又对外的汉语教学。

第二，在澳大利亚，中文学校的地位日趋显著。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随着中文学校的不断强大，各地的中文学校培养出了大量的优秀学生，这些既了解澳大利亚社会，又懂汉语、了解中国文化的华裔子弟，对澳大利亚多元文化的建设、对促进澳大利亚和中国的全方位合作将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因此，澳大利亚的中文学校已经受到了各界人士的重视。“从2004年开始，政府每年都给周末华文学校每位学生补助100澳元”（胡丹，2004）①胡丹．关于澳大利亚、新西兰华文教育现状［J］．吉林师范大学学报，2004，（2）．。3年前澳大利亚政府还决定拨款6240万澳元用于之后3年的亚洲语言学习和研究。澳大利亚时任总理陆克文于2010年8月13日访问了悉尼的丰华中文学习学校，对中文学校所做出的杰出贡献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中央电视台2013年12月下旬也对丰华中文学校和校长许易女士进行了报道。我们在重视孔子学院建设的同时，不应忽视投入少、见效快的中文学校建设，要充分重视中文学校在推广汉语和传播中国文化方面的重要作用，要认识到海外华人对外国人了解中国起到了窗口作用。

第三，中文学校已拓展了办学模式。“多年来，海外中文学校的办学模式是周末授课，很多中文学校近年来尝试与一些全日制中小学合作，利用平日放学后的时间开设‘课后中文班’，目前仅新金山中文学校就有相关合作学校21所”（吴宇，2014）②吴宇．墨尔本中文热上海侨办海外文化推广中心探新路［DB／OL］http：／／www．chinaews．com／hwjy／2014／01－06／5699026．shtml。。这一现象说明，中文学校已经开始进入了澳大利亚的正规教育系统，它的影响力正在延伸。

从以上3点我们可以看出，澳大利亚的中文学校不论是社会影响还是办学规模，都已和以往的华文学校有了很大的不同，所以我们一定要努力办好中文学校。办好中文学校的关键之一是教师问题。陈昌来（2008）指出：“要加强和推进海外汉语教学工作，首先必须做好海外汉语教师的培训工作。要解决海外汉语教师紧缺的问题，做好现有海外汉语教师的培训工作是费时少、成本低、针对性强、见效快的策略。”毫无疑问，我们应加大对中文学校教师的培训力度。

（二）加强教师汉语本体知识和中国文化知识的培训，提高教师素质

我们通过调查发现，在澳大利亚，由于中文学校的快速发展，有专业背景的中文教师明显不足，为了满足中文学校对教师的需求，许多没有专业背景的老师匆匆上岗，做了汉语教师。在这些人中以英语专业背景的老师为最多，因为他们有用英语和学生沟通的能力，也有一定的二语教学能力。理工科背景人士在中文学校任教，这些人的奉献精神是值得钦佩的。他们常常牺牲了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不计报酬地来传播中国语言文化。但从事教育光有热情是不够的，75%的没有专业背景的中文教师，加之近90%的中文教师都是兼职，他们所从事的工作也是五花八门，这使他们失去了平时在工作中学习、提高的机会。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中文学校教师来源依旧会是多元化的，有专业背景的教师明显少于没有专业背景的教师，这样的现状恐怕还会延续。这促使我们重视对中文学校教师的汉语本体知识和中国文化知识的培训。中文学校的基础教学是汉语教学，教师们也要在汉语教学的同时传播中国文化，所以汉语语音、语法、词汇、汉字知识和中国文化知识是汉语教师的看家本领，教学方法、技巧则是汉语教师的必备能力。陈昌来（2008）指出，“海外汉语教师培训中，汉语本体知识和理论的培训应该是重中之重”。①陈昌来．海外汉语教师短期培训的特点与课程设置探索［C］．第九届国际汉语教学研讨会论文选，2008．老师们或许无须在课堂上给学生讲解汉语语法知识，但是他们应该对汉语语法知识烂熟于心，从而设计合理的教学方案，并做好回答学生们各种问题的准备。他们可能不是中国文化的某一问题的深入研究者，但是他们应该可以对中国文化的方方面面都有广泛的了解，他们甚至应该会剪纸、会编中国结、会表演民族歌舞。在汉语教师培训中，汉语本体知识和文化知识的获得是最显著的、最立竿见影的。正如张和生（2006）所说，“知识是一个快变量，可以在相对短的时间内通过读书、听课获得”。②张和生．对外汉语教师素质与培训研究的回顾与展望［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2006，（3）．

（三）教师培训应该理论联系实际，重视本体知识和教学方法的结合

通过调查我们发现，纯粹学术性的专家讲座并不十分受欢迎。老师们最喜欢的培训方式是资深教师传授经验。以往的教师培训，尤其是海外培训，存在着这样一种现象，国内某方面研究的大牌教授，比如语法研究的专家来给教师们进行语法知识的培训，效果往往并不尽如人意。老师们往往觉得这样的培训离他们的汉语教学比较远，所学的东西不能用到教学中来。在教学第一线的资深教师结合课堂教学的本体知识的培训对他们的汉语教学有直接的帮助，所以受到了更多中文学校教师的青睐。

（四）本土培训与北京培训相结合，集中培训与常年培训相结合

在我们的调查中，80%的老师出于对家庭生活的考虑希望在澳大利亚本土接受培训，也有20%的老师希望在北京接受培训，培训时长最好是一周。所以我们可以把在北京的培训当作集中培训，在寒暑假的时候将老师们集中到北京进行为期一周的系统的汉语本体知识、中国文化知识、汉语教学法、现代教育技术的培训。但是从培训成本上说，这种集中培训是不够经济的，因为受众少，成本高。对中文学校的老师进行本土培训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也是绝大多数老师欢迎的培训方式。

本土培训应该是常年的培训，可以定期举行。培训方式可以是选派有教学经验的学者型教师到澳大利亚培训，这种方法可以增加培训的受众，让更多的老师受益；本土培训还可以请经验丰富、教学效果好的当地老师介绍教学经验，他们在多年的教学实践中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切实可行的接地气的教学方法，这些经验对中文学校的新手教师是非常有帮助的；本土培训还可以是当地中文学校的老师的课堂观摩，通过观摩别的老师的中文课以及课后大家的讨论和交流，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

（五）改进教学方法，吸引更多学生

我们从调查中可以发现，大部分学生上中文学校并非自愿，尽管超过50%的学生每周只有2个小时的汉语课，但是还是有80%的学生不愿意来中文学校上课，他们来这里上课是父母坚持的结果。这说明我们的中文课还没有吸引住学生，所以老师要在教学方法上下功夫。根据我们的调查，62．5%的老师在课堂上常常使用听说法进行汉语教学，17．5%的老师完全使用国内中小学语文教学的方法。这两种教学方法应该说不是十分适合中文学校的中小学生的汉语教学。听说教学法重视反复进行句型操练，用模仿、重复、机械的方法学习语言，在国外长大的少年儿童比较难以接受。国内中小学语文教学法是国内孩子学习第一语言时用的教学方法，而现在澳大利亚的中文学校的汉语教学应该说是介于第一语言教学和第二语言教学之间的语言教学，完全照搬第一语言教学的方法，一定会存在问题。

从此次调查可以看到，大多数中文学校的学生都是在家里说汉语的学生，可是他们会说的无非就是围绕着餐厅与客厅的初级的生活交际言语，所以中文学校应该加强汉语读、写和书面语词汇的教学。在教师培训工作中，也应加强汉语读、写教学和书面语词汇的教学的培训工作。

教师应该重视现代教育技术的学习。中文学校的学生以小学生居多，教室中的一块黑板、几只粉笔已经很难吸引住学生。现在的孩子生活在电子时代，他们有很多电子设备，如果把我们的汉语课和动画、动漫结合起来，也许更能吸引孩子，提高孩子的学习积极性。所以在今后的教师培训中应加大现代教育技术的培训工作。

（六）加强教材建设，提高学生的学习积极性

教材问题一直是海外汉语教学面临的一大难题，澳大利亚中文学校也存在同样的问题。近80%的中文学校用的都是国内编写的对外汉语教材，10%的老师使用的教材是国内中小学教材。这些教材不是为澳大利亚青少年编写的，不涉及澳大利亚的社会情况，也不是针对特定年龄阶段、特定汉语水平的中文学校的学生编写的，针对性的缺失必然会导致实用性和趣味性的降低，也必然会影响到学生的学习积极性。

教材的问题会严重影响到中文学校的汉语教学水平，所以中澳合作，专门为澳大利亚中文学校编写一套符合科学性、针对性、趣味性要求的中文教材应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而教材的多媒体化则是编写教材的一个方向。

An investigation on the Chinese teaching in the Chinese schools of Australia

LÜYu－hui，ZHANG He－sheng ＆Ll Xiao－Mei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China）

This paper gives an analysis of the present situations of the Chinese schools in Australia and focuses on their teaching faculty，sources of students，textbooks，pedagogy，and teacher training It brings up the suggestions that the roles of Chinese schools should receive more attention in international Chinese education，the approach of integrating intensive training with regular training，and the integration of local training with that in China should be adopted plus more intensive training for acquiring usable knowledge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 if high－quality teachers and teaching efficiency are expected．

Australia；Chinese teaching；teacher training

H195

： A

： 1672－1306（2015）01－0080－07

［责任编辑：李心荃］

吕俞辉，女，北京人，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对外汉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