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于仲达
星云法师:以心印禅
文 于仲达
编者絮语
“问道高僧”是我刊新开设的一个栏目,其目的在于通过对当代知名法师个人成长经历、学法弘法的过程以及修行利生事业中感悟的描述,揭示出生命感与哲学意味,让读者从这些僧人的知行修道中体验更深广的人生况味与生活信念。我们不探讨过深的佛教法理,不涉及宗教思想与政治理念的缠绕,不触碰宗教与世俗信念关系问题,而是集中精力探究法师个人成长的精神史与心灵史,从文学与哲学层面研究法师们作为一个人的思想发展过程。感谢青年学人于仲达君的劳作,这些年他游历各大寺院,遍访当代名僧,精研佛法义理,专门为我刊写出“问道高僧”系列文章,除了本期的星云法师,之后我刊将陆续推出圣严、索达吉堪布、净慧、佛源、妙华、明海、恒实等当代名僧,以及南怀瑾、叶曼、林谷芳等当代知名居士的传记文章。敬请读者关注。
一
66年前,一位年轻的中国内地僧人跟随国民党军队的“僧侣救护队”涉海来到台湾。这个僧人就是星云法师。那一年,他刚好22岁。匆匆登船,告别故土,前途茫茫,这一走就是大半生。佛家云,爱别离苦。其实,这才是日后诸多苦中的微不足道的苦,等待他的还有更多的苦。
1949年,国民党政权在大陆溃败,退守台湾。大批大陆僧侣随之入台,台湾佛教迎来了最深刻的大变革时代。他们当中很多人成为后来台湾佛教的领军人物,星云法师就是其中的一位。
现在在台湾的高雄市外50公里处的大树乡,有一座宏大的庙宇群——佛光山。它的开山宗张就是星云法师。1967年6月,法师在这里选择了一块不被任何人看好的荒山,他自己勘察,自己设计,开始了佛光山的宏基伟业。1968年12月,佛光山第一座寺庙——大悲殿奠基开工,1971年,圆满落成。1975年,星云法师亲自设计的主殿——大雄宝殿奠基,1981年落成。气势磅礴的“大雄宝殿”四个大字为国画大师张大千所题。
如今的佛光山先后在世界各地创建200余所道场,并创办美术馆、图书馆、出版社、书局、中华学校、佛教丛林学院及大、中、小学等数十所。这里不仅是台湾佛教的名寺,同时也是著名的观光胜地,吸引着成千上万的香客汇聚于此,已经成为向世界传播人间佛法的圣地。法师有来自世界各地之出家弟子千余人,全球信众则有数百万之众。1991年成立国际佛光会,被推为世界总会会长。于五大洲成立170余个国家、地区协会,成为全球华人最大的社团。
二
习近平曾在2014年会见星云大师时特别表示:“大师送我的书,我全都读完了。”佛光山人士透露,星云法师送给习近平的书是《百年佛缘》全集。
笔者细阅法师的口述史《百年佛缘》,仿佛跨越了茫茫百年,书中记叙的其人、其书、其行无不给我带来人生的启迪。我从远处注视着他的袈裟缓缓飘洋的高大身影,心想,这真是一种人间奇迹:历经苦难却依然天真,圆满诸德却与世无争,立足佛法又非常现代,弘法艰辛又不懈怠,行走全球并播洒慈心,如佛光普照。青年学子可以传记的眼光学会人生的光明面和奋斗努力的愿景,企业人士可以从中看到管理与成长的心要,普通读者可以从中看到正向心理和转识成智的幸福新知,修行者可以从中引发悟性,起大慈大悲,力行大菩萨的化法,真是丰富的宝藏。
的确,非佛教信仰者要理解星云法师的志业、行谊与功德,颇不容易。最先接受星云法师,乃是因为他是一个佛教作家,他的《释迦牟尼传》《玉琳国师》和《星云大师谈人生》等书,都摆放在我的书柜里。笔者喜欢文学和哲学,自然就亲近法师起来了。
近代高僧太虚大师曾经列举的中国人的几项通病,将其概括为“混沌”、“侥幸”、“懒惰”、“怯懦”、“顽傲”、“昏乱”、“厌倦”、“贪狠”,他提出,“欲对治上述中国人之通病,择之大乘各宗之佛法,……故唯‘宗门之参究’与‘唯识之剖证’为宜。但宗门之办法,仅二三特性之人有效,非可行之众人者;若行之众人,则又转落虚豁故,只有佛法之唯识学,为能起中国人沉痾而愈之也。”太虚大师特别推崇唯识学,超越对其他派别的喜爱。其实,就佛法而言,本无高下,法不应机,良药亦毒。
年轻时的星云法师
星云法师如一个大医生,能善知一切的方药,遍医一切的病症。我最初购买的《星云大师谈人生》,不知是否是盗版本,这本厚书囊括了《宽心》《舍得》《低调才好》《快不得》《不如归去》《“一点”就好》六本书,原以为这和坊间流行的所谓“心灵鸡汤”一样,看后才发觉大错,这本书虽然文字通俗,然而义理透彻,许多深奥的哲理,经星云大师“一点”就明了,特别是书中讲解的道理简直是本微型的百科全书,囊括了世间法和出世间法的大智慧,高深的佛法智慧和世俗的生活巧妙融会一处,化繁就简,救拔众生,可以照破众生内心的黑暗,帮助滋养善根,种植功德,开发自性中蕴藏着的能源宝藏。分享大师的诸多开示,确实能治我们无明众生的习气。
星云法师是一个丰富的多面体,他的身份很多,比如“佛教作家”、“教育家”、“出版家”、“传媒事业家”、“书法家”、“社会观察家”、“大企业家”、“佛教改革家”、“国际宗教大师”……以上诸多称谓,都能贯穿在法师的志业和行谊中。
三
早就有一个心愿,渴望近距离聆听法师的教诲。这个愿望终于在北大实现了。
2011年4月2日晚上7点,翘首等待已久的星云大师在北大校长陪同下现身现场。
星云法师步履缓慢,法相庄严,慈眉善目,鹤发童颜。也许是出于对佛教的敬畏之心,每当面对大师的时候,总会有神圣和智慧的感觉,让人不由得有几分拘束。难怪厦大校长朱崇实感叹:“一见到星云大师,就是见到了佛。”大师以“禅文化与人生”为题分别阐述禅的幽默、自然、忍力和净化的人生,近700人聆听。
法师说,自己出生在五四运动之后,今年已近90岁,从小没读过书,也未进过学校,来到五四运动的发源地北大,又在美国克林顿、俄罗斯普京、南非曼德拉讲过的地点讲话,虽然20年前也曾讲过一次,“还是感到有点压力”。不过,禅,是安心的、安顿的、开放的,有了禅,心会不一样,生活也会不一样。
法师以佛陀在灵山会上拈花,迦叶微笑的公案说明,禅不在讲,而在印心。禅是安心,安顿住心。禅,要从心去认识,就可以不受束缚,不分里外、大小、好坏,否则容易以二分法就会成了问题。
星云法师说,禅为我们开拓智慧,它可大可小,可有可无,可进可退,其表现巧妙不同,如灵巧禅。他讲了这样一则故事:
住东面寺庙的沙弥遇见住西面寺庙的沙弥,东大寺的沙弥问西大寺的沙弥道:“喂,今天到哪里去?”
西大寺沙弥答道:“风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东大寺沙弥无言以对,于是回去请教师父该如何作答,师父告之曰:“你可以问他,如没有风,你到哪里去呢?”
第二天,东大寺沙弥又碰上了西大寺的沙弥,东大寺沙弥问道:“喂,你今天到哪里去?”
西大寺却答道:“脚走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东大寺沙弥无言以答,回去请教师父,师父曰:“你可问他,脚不走,你到哪里去?”
又一天,东大寺又见到西大寺沙弥,问:“你又到哪里去?”
西大寺答:“我去市场买菜啊!”
东大寺沙弥又无语了。
如有人问我,你到哪里去啊,我就直言回答:我到北京大学去演讲。
禅是什么?禅是灵巧、智慧的,对同一问题可有不同方面的认识。星云大师说,“禅是不立文字,禅是言语道断,禅是自然天成的本来面目,禅是我们的本心自性。禅不是出家人的专利,也不是只有深山古刹里的老和尚才参禅入定,因为禅就是佛性,所以人人都可以参禅。”
讲到“禅的净化人生”时,星云大师说,人是不清净的,主要因为人的想法很自私,内心肮脏,充满贪吝、嫉妒、虚伪、愤恨,所以我们必须借助禅的力量将内心净化,佛教讲六识:眼、耳、鼻、舌、身、心,而心如主人,其他都得听从心的命令,心的好坏,会影响整个人;在讲“禅的忍力人生”时,星云大师说,世界上最大的力量不在于举重挑物,最强大的力量是内心中忍的力量。忍,不能叫苦,不能抱怨,一般我们能忍苦难,忍饥渴,忍热寒,但是,“忍气”却很不容易做到。
星云法师为临济正宗第四十八代传人。临济宗,禅宗南宗五个主要流派之一。
临济义玄上承曹溪六祖惠能,历南岳怀让、马祖道一、百丈怀海、黄蘖希运的禅法,以其机锋凌厉,棒喝峻烈的禅风闻名于世。
临济义玄主张“以心印心,心心不异”,是自本心,不生不灭,斯何别乎,本圆满故。
为了研习《坛经》,之前参阅了不少《坛经》的注释或研究著作,要么落入名相的烦琐分析,要么落入个人主观发挥,鲜有契合我的。
第一次听星云法师讲经,是收看《六祖坛经讲话》。读了法师的系列开示,尤其对于禅宗,印象特别深刻:
佛说一切法,为治一切心;若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
禅不在坐卧,禅要用心体会,所谓“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心里一悟,宇宙、世界自然会有另一番不同的风光。
禅在哪里?在佛心里,在法义里;禅在哪里?在大便里、在小便里。
看起来禅只是一个打坐,可是这一坐并不简单。这一坐,三千大千世界无边的法界,就在这一坐;这一坐,凡圣俱泯,人我双忘,身心脱落,仿佛回归自己本家一般,安然地稳坐于自己的法性之座,和十方诸佛同一鼻孔出如何从虚假的人事,慢慢到真实的世界,这就必须靠佛法的船筏。
禅者观心,心中有佛;净人念佛,佛在心中。心中有佛,佛在心中,还怕人生会不圆满吗?
……
作为一个求道者,我一度为开悟见性不得要领而烦恼。慧能创立的禅宗,虽然为众生打开了“顿悟成佛”的方便法门。然而,对于像我这样不是上上根器的人来说,一下顿悟何其难也!一般书中内容,要么存在许多专业且晦涩难懂的名词,把读者搞得晕头转向,让众多读者根本无法理解,要么为了追求通俗,对佛教的理解出错。星云大师以大行、大悲、大智和大愿之心,开启众生慧根,接引众生,以大量生动活泼的佛经故事,高僧大德们的公案、话头,来引发人们的心灵共鸣,启迪人们的般若智慧,自然是功德无量。
最初接触《坛经》,是因为无助与迷茫。参悟《坛经》的过程,是一个渐渐清晰、渐渐回归本心的过程。刹那顿悟空性之后,我明白了,无论是原始的佛教,还是慧能南宗,禅宗那些空灵的公案,都源于对于人间苦难的洞察,以及对于此世的担当。参禅,就是去经历人间的悲苦。
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修行的重点就是要处理平静及混乱的心境。所以,看穿现象,让心自然来去,就会开悟。看穿现象——也就是看穿念头、情绪以及外在物质现象——是非常重要的。
禅不讲知识,禅语是不合逻辑的,但它有更高的境界。星云大师深得“以心印心,心心不异”的真传,自然不会随意谈禅,然而他的话充满趣味和禅机。他引用青原禅师的话来说:
禅就是我们的“心”。这个心不是分别意识的心,而是指我们心灵深处的那颗“真心”,这颗真心超越一切有形的存在,却又呈现于宇宙万有之中。即使是看似平淡的日常生活,也到处充满了禅机。
凡夫因无明所扰,总是陷入各种迷惑状态中,既不能透彻了解自己,也无法真正认识世界。学习禅法,如同炼金,杂质不尽,真金不显。透过实践逐渐修正、去除、止息不正思想、行为的染污,提升人生智慧,不再被问题拉着跑。禅一向以“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相标榜,要求人们超越语言文字,透过种种现实的存在去把握人生的真谛。修道之人,最忌讳为外相所缠。相比佛教其他宗派依他力成佛的方式,如净土法门持诵佛号,密宗持诵真言,都是祈请诸佛加被,配合自力而后得度,而禅宗则是完全靠自我的力量。
星云法师提出用疑探禅、用思参禅、用问学禅和用证悟禅,让人透过这些方法,真实去力行,与禅心相应,让人恢复内心世界本有的清凉与寂静。宋朝时,大慧宗杲禅师要道谦外出参学,道谦不肯,后来宗元与他同往。宗元曾告诉他说,有五件事别人不能帮忙:走路、吃饭、饥、渴、排泄。星云大师以此例启发人们,成佛见性是自家的事,靠别人帮忙不可能得道,唯有自己负责,自我努力才是最好的保证。心外求法了不可得,本性风光,人人具足,反求内心,自能当下证得。
四
星云法师的诸多开示带有实修色彩,他列了禅宗的几种教学法:反结教学法、间接暗示法、答非所问法、矛盾颠倒法、打骂教育法、自觉悟道法。比如答非所问法,举一公案:
六祖大师的徒孙马祖道一禅师,无论什么人请他开示说法,问他什么是佛法,他总是说一句:“即心即佛。”
后来有人问他:“嘿!老师,你怎么跟人说法,都是说一句‘即心即佛’呢?”马祖就说:“因为小孩子哭,不得不拿个饼干给他吃,这样子让他有个安慰。”这人再问:“假如小孩子不哭的时候,你怎么说法呢?”马祖答说:“那时要说非心非佛。”
有一个青年学道者大梅法常禅师,来请教马祖道一禅师说:“请问什么是佛?”马祖道一回答:“即心即佛。”法常禅师言下大悟。
大梅法常开悟后告别离去,到其他地方弘扬禅宗,度众无数。大家都传说法常禅师悟道了,这话传到道一禅师的耳中,心想:他真的悟道了吗?就叫一个人去考试一下。
这个考试的人,见到大梅法常说:“师兄!请问你在师父那儿,究竟得到什么道啊?”
法常回答:“即心即佛。”
“啊呀!”这个人说:“现在师父不是这样讲了,不讲‘即心即佛’了!”
“哦!现在讲什么?”
“老师现在的道是‘非心非佛’。”
法常听了以后,眉毛一皱说道:“这个老和尚,专门找人麻烦,我不管他的非心非佛,我还是我的即心即佛。”
这个问话的人,就如此这般回去告诉马祖道一,马祖道一听了以后,高兴得不得了,说道:“梅子真的成熟了。”
这话一语双关,梅子成熟了,就是说大梅法常真的开悟了。
星云法师开示道:有时候,我们从否定中可以透到一点人生的消息和禅机。有时候,又要从肯定中来体悟。像这位法常禅师,他就是肯定自己的精神,不让别人牵着鼻子走,不管你是非心非佛,我还是即心即佛。有这种自信、自主、自尊的人,他便是顶天立地觉悟的禅者。
法师精选了多则禅宗公案,显现禅机,给人带来敏捷的悟性,提升我的人格,提高我自悟的能力,以启发我自己悟透,亲证得道,开显我的清净自性。从现代人的观点,帮助众生汲取禅师灵活幽默的智慧,活出充实自在的人生。
过去,大家都以为六祖惠能大师是一个砍柴的樵夫,是一个不识字的人。后来因为他的根深机利,在黄梅五祖的座下开悟,进而才成为永恒不朽的一代宗师。星云法师告诉我们,六祖惠能大师并不是一个不识字的人。相反他对佛学经典有着很深的研究,他对于《金刚经》《维摩经》《楞严经》《楞伽经》《涅槃经》《法华经》《梵网经》和《观无量寿经》等,都有很精到的研究。
关于《坛经》的修行观念,大师开示道,这有三种修行:随缘不变的无住修行、心无憎爱的无念修行和僧信平等的无相修行。关于惠能的行谊法难,星云法师的开示十分精彩,他认为:“六祖一生的行谊和遭逢的魔难,可说是一纸难以书尽。他不只是学佛修行者的模范,更可以说是冒险犯难,追求成功者的老师。六祖的一生,是鼓舞人们向上的励志史,具有宁静致远的人生意境。”
经过星云法师这么开示,六祖慧能大师的形象更加立体、丰富了,对我的启发也就更大了。六祖大师一生以弘法为家务,本份地做好一个禅门的行者。皇室的恩宠,他视如浮云,一心系念把南宗顿教分灯千亿,令人人开佛知见,认识自身清净具足的本性。惠能大师前半生的磨难,后半生的荣宠,于他而言,视若梦、幻、泡、影,无一真实。如果惠能大师没有具足地藏菩萨的大愿力,如何能冤亲平等,得失自在?我们以六祖的行谊,作为我们人生的导师,如此即能毁誉不动,苦乐一如。
星云法师讲经,是以自己的实修证悟为基础的,要比大学里一些只会死扣字眼的教授活泼。他明白惠能大师“诸佛妙理,非关文字”的奥秘,所谓“一切经书,大小二乘,十二部经,其目的是为了让迷人开悟,愚者心解。万法本在自心,应从自心中证悟真如本性。”他指出,《坛经·般若品》是《六祖坛经》最重要的一品,本品将禅的价值、意义发挥得非常透彻,即谓“凡夫即佛,烦恼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又说:“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若识得自性般若,即是见性成佛。”《坛经·行由品》惠能大师早年听客诵《金刚经》,当下有悟;后来五祖弘忍为他讲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而说:“何其自性本自清净!何其自性本不生灭!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无动摇!何其自性能生万法!”
法师特别强调佛法证悟的“人间性”,即“不离世间觉”。他从云游参访、生活作务、待人接物等衣食住行入手来谈禅宗的生活,生动活泼。比如有则公案:
有人问法华山的全举禅师:“当初佛陀勉励弟子们要发四弘誓愿,请问禅师:你的弘愿是什么呢?”
全举禅师回答的非常妙:“你问起我的四弘誓愿,我是‘饥来要吃饭,寒来要添衣,困时伸脚睡,热处要风吹’,我肚子饿了要吃饭,天冷了要穿衣,疲倦时伸腿就睡觉,天热就想吹吹风,你看如何?”
星云法师指出,全举禅师这一段话,可以说把禅的本来面目表达得非常透彻。禅不是离开生活,也不是闭关到深山里自我了断,而是在言行动静中修道,在生活上自然表现出平常心,不起分别妄念,这衣食住行里面就有禅。
《坛经·般若品》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佛陀出生在人间,修行在人间,成道在人间,说法也不离人间,因此有关佛陀教化众生,六度四摄的思想,乃至人伦、世用的经典,比比皆是。法师从修行悟道来谈禅者的衣食住行,“禅,是不能向外寻求的,‘本无形迹可寻求,云树苍苍烟霞深’,要找也找不到。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我们自己的生命真谛,要在自己方寸之间寻求”。
五
就像禅宗六祖一样,星云法师一生的行谊和遭逢的魔难,可说也是难以书尽。他不只是学佛修行者的模范,更可以说是冒险犯难,追求成功者的导师。大师的人生之路,既是鼓舞人们向上的励志史,也具有宁静致远的人生意境。今以下列几点,略说法师的行谊:
求法具有大行力:星云法师从小家里贫穷,母亲多病,父亲是一位朴实的农民,介乎农商之间。父母生养了4个儿女,他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个弟弟。三四岁时,跟着外祖母学会念《般若心经》,还和七八岁的姐姐比赛吃素。他没有进过正式的学堂,但背下了家乡寺庙墙上贴的《三世因果经》。自出娘胎,饥饿就常常伴随着星云大师,但正是饥饿,让他从小懂得承担和关爱。
1937年,星云法师的父亲外出谋生,此后两年杳无音信,生死未卜,忧心忡忡的母亲带他去南京打听父亲的下落。路上,他偶遇南京栖霞寺的知客师,知客师随口问道:“你是否愿意做和尚?”他凭直觉答了句“愿意”。“不到半个小时,栖霞寺住持志开上人派人来找我。‘听说你要出家,就拜我做师父好吗?’我信口说出‘好’。一句承诺,大师就信守了一生。”
1939年春天,12岁的星云法师在南京栖霞寺剃度。出家时,师父志开上人替他取名“今觉”,意为今天觉悟。后来,他偶然在《王云五大辞典》中看到了“星云图”,上面的解释是:“宇宙未形成之前,无数云雾状的星体结合,又大、又古老、又无际。”他非常欣赏这种宽广、浩大又无边的境界,也自许在黑暗中给人光明,于是他把法号改为“星云”。
星云法师剃度时,南京已沦陷于日寇之手。正逢抗战期,日军的骚扰,难民的流徙,加上汉奸、“和平军”的敲诈,法师只有艰难地与环境作生死搏斗。
1941年“珍珠港事件”之后,美军开始轰炸南京的日寇,轰炸时剧烈的震动,把睡在上铺的星云法师整个人震落到地板上,他说:“我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跪在佛堂里,向佛陀及观世音菩萨祈求获得聪明智慧。这种祈愿增加了自己的力量,增长了自己的信心。所以出家70多年来,一个甲子还多的岁月,祈愿一直是我每天必有的修行。”
星云法师在栖霞寺度过了7年岁月,后来去常州天宁寺做了行单(苦工)。不久又转到镇江焦山佛学院。20岁时,他离开焦山佛学院,结束学习生涯。他先到了宜兴白塔山大觉寺,在白塔国民小学服务不到两年,之后又到南京华藏寺,参加同学们发起的佛教革新运动。然而时局动荡,内战开始,已经不容他有所作为。此后,渡海来到了台湾。
如果星云法师不具有普贤菩萨的大行力,怎堪受得起如此的贫穷和求法呢?
修道具有大忍力:星云法师说:“我这一生,自认受的委屈、苦难、冤枉、欺负无数,尤其从小独自离家在外,从大陆到台湾,无亲无故,都不承认我,说我是大陆来的和尚,一个大陆的和尚在台湾住了60多年,没有根;几年前大陆开放,我回大陆探亲,但时隔60多年,家乡父老都不认识我了,都说我是台湾来的和尚。大陆和台湾都不承认我,我就劝慰自己,你们都不认我,地球认我!但现在我会说,我是中国人!……经历过太多难堪的事,但忍过以后,就会觉得,我又把这事忍下去了,又开阔了我的心胸,增进了我的修为,好坏都不再动心。忍是一种奉献众生的普世精神。”
星云法师从小生长在乱世里,先是军阀割据,外强环伺;继之中日抗战,后来国共对立,家乡的经济本来就很落后,加上这些人为的祸患,生计更是困难重重。在粮食极为短缺的当时,他吃过麦渣糊粥,以地瓜当饭,每天三顿,吃得都怕了起来。12岁出家以后,寺里仍是以稀粥代替干饭,经常一个月吃不到一块豆腐,或一些素菜。当时,正处于长身体时期的星云法师仍然与饥饿为伴,这对于正值成长期间的他来说,当然是不够纳胃的。但是想到时代的艰辛、常住的难为,心中的感念使他忘却了饥饿之苦,就这样他养成能忍的习惯。那种贫苦的生活,给予他日后心志的磨练,生活的淡薄,有很大的助益。
星云法师书法
1949年,刚来到台湾时,法师四处飘泊,无人收容,真正遇到难以度日的苦楚。不过,忍是一种力量,他开始与生活搏斗,与命运挑战。所谓“忍”,忍寒忍热,这是很容易的,甚至忍饥忍渴,也算不难,忍苦忍恼,还能勉力通过,然而忍受冤屈,忍一口气,就大为不易。但是,“忍”是大师一直以来的修行。过去在丛林里,戒规十分森严,即使是天寒地冻,他身上穿的几乎都是已圆寂的前人遗物,缝了又补,补了又缝的单衣薄衫,每逢隆冬时节,凛冽的北风从宽大的衣领袍袖中直贯而下,没有忍耐精神,不易度过寒冬。所以法师后来到了台湾,只凭一件短褂,度过北部两个冬天。正是严格的持戒,培养了他无比坚忍的耐力。于今,大师将这份耐冷的力量运用在忍受暑热上面,显得驾轻就熟。有弟子对他说:“师父!你只叫我们忍耐,难道除了忍耐,就没有其余的办法了吗?”对此,星云法师答曰:“我一生唯一的办法、唯一的力量,就是忍耐。”他还说:“能行忍者,乃可名为有力大人。若其不能欢喜忍受毁谤、讥讽、恶骂之毒如饮甘露者,不名入道智能人也。”
已年近古稀之年,法师自愧还是在忍耐上不断学习、突破,在生活当中,对于佛说“忍”的三种境界体会颇多,他以为:“生忍”,是为要生存在人间蕴酿的耐力;“法忍”,是在转识成智,用佛法所产生的智能;“无生法忍”,则是随缘随处能洞察一切事物本不生灭的自在境界。能够拥有“生忍”,就具足面对生活的勇气;能够拥有“法忍”,就具备斩除烦恼的力量;能够拥有“无生法忍”,则在在处处,无不是桃源净土、自由自在的世界。
是的,欲做佛门龙象,先做众生牛马。星云法师以忍耐唤醒了无数迷惘众生,成就了无数法身慧命。
迫害具有大悲力:1949年初到台湾,星云法师曾用“人地生疏”、“走投无路”8个字来形容。他说:“那时,由陈辞修(陈诚)先生主政的台湾,政治情况恶化,当局严格查管不明人员的流动,我也遭到警察逮捕,被关在桃园的一座仓库里。还要感谢孙立人将军的夫人孙张清扬女士以及‘立委’、‘监委’们的大力营救,我才九死一生,逃过劫难。”
说来也巧,正是他与生俱来的文学天赋帮助他渡过了难关。他先后前往桃园县中坜市的圆光寺和新竹市青草湖的灵隐寺,靠给大和尚看守山林,生活才算安稳下来。闲暇时就伏在山中的草地上,写下了一本《无声息的歌唱》。他还主编《人生》杂志,并在台湾佛教讲习会教书。
后来,星云法师辗转来到宜兰,趴在破旧的缝纫机上写下了《玉琳国师》《释迦牟尼佛传》。1953年春天,法师开始了人生中第一个关键时期,他在宜兰念佛会成立青年团体,开办文艺社、歌咏队、补习班、读书会,吸引许多青年来学佛。这段“弘法时期”也并非一帆风顺。为了弘扬佛法,法师的人生经历里,没有被种种的迫害给打败,因为他面对恶人,不以为他们是恶人,反而生起如母怜子的大悲心,无怨地承担种种的迫害。
纵观星云法师的大半生,如果没有具足观音菩萨的大悲力,如何能面对害时不但不在意,反而茁壮他的道业,增强他向道的信心?他的大悲之力,如水般柔软曲折,任是溪湖川海,无有憎爱分别,含摄融和。
隐遯具有大智力:星云法师一生几次混迹人群,韬光养晦,以待机缘。他入尘世,和光同尘,与警察捉迷藏,虽然日日劳役辛苦,但是在他心中常生智能,智慧地将佛法和世间的生活打成一片。
一次,法师在桃园县龙潭乡一个村庄布教,广场上有数千名听众,大家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突然传来警察的声音“下来,下来!”警察要求他“立刻解散,停止讲演”。大师说:“不行呀,是我邀请大家来听讲的,你要我停止讲演,那你自己宣布,你去叫大家解散。”警察当然不敢上台宣布讲演停止。只有低头垂首,不再讲话。星云大师趁此机会又上台继续讲。
隐身自保,如果星云大师没有具足文殊菩萨般若智力,如何了达因缘时节的甚深法义,如何能够处处心安,处处净土呢?
弘法具有大愿力:1967年5月16日,台湾高雄佛光山开山建设。此时星云大师正好40岁。大师终于实现设立佛教学院为佛教培养弘法人才的愿望。大师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穷的地方、苦的地方、不值钱的地方,没有人要,没有人跟我争,我终于可以来发挥了。”这标志着要进入为佛教创造历史的阶段了,于是大师为佛光山订立四大宗旨:以教育培养人才、以文化弘扬佛法、以慈善福利社会、以共修净化人心。同时制定佛光人的工作信条,“给人信心、给人欢喜、给人希望、给人方便”。
随着弘化区域的逐渐拓展,闻法信徒的日益增多,大师发现人生的问题无穷无尽,心中益发体会佛陀示教利喜的悲心宏愿,因而更加激励自己以弘法利生为己志,所以凡有人前来请法,无论路途远近,他都欣然答应;凡信徒有所请求,不管事情难易,他也尽量化解其忧。说到弘法,光是交通,他那时骑过单车、坐过牛车、煤矿坑道用的轻便车、三轮车、手拉车,当然火车、汽油车,甚至骑马、乘轿、飞机、小船统统在内。
法师一生以弘法为家务,本份地做好一个禅门的行者。政治的恩宠,世俗的荣耀,他视如浮云,一心系念把南宗顿教分灯千亿,令人人开佛知见,认识自身清净具足的本性。
如果法师没有具足地藏菩萨的大愿力,如何能冤亲平等,得失自在?
六
所谓人生境界,我觉得大约有如下三种:
第一种是世俗的——沉沦于生活的人,他每天忙忙碌碌,或为升官,或为发财,为得失荣辱而憔悴了身心,却无暇思索人生的意义,他们对生活没有清醒的觉解,因而没有统一的灵魂,为外物而喜而忧,生活在盲目之中。
第二种是哲人的——有灵性爱思想的人,他们不仅在生活而且在思索生活,他们不仅在行动而且在赋予行动以意义,他们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清醒的人格,他们透过思想超越了有限的生活而与无限的世界相通,心系宇宙,神交古人。但思想并不能代替生活本身,在生活中他们还有挫折和迷茫,他们和俗人一样有七情六欲、悲欢离合。
第三种是宗教的——所谓的觉悟成道的人,这种人是人类精神稀有的开花,他是体验了生命的虚无而有了形上自觉的人,他是洞达了生命和宇宙奥秘的人,他是达成了身心自觉自控而自由自在的人。他不仅是在思想而且是在存在,他的思想和他的生活完全统一,他已通过彻底的修行功夫转化了业力和无明,他已超越了自我的执著,与道合一。他只是简单的存在,但简单的存在是如此的浩瀚;他所有的思想与言说不是出自于大脑的想象和表现自我,而是来自于发光顶点的展现和揭示真理。
世上的人,大部分属于沉沦于生活的人。就是庄子所说,“终生役役而不见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所向,讳穷不免,求通不得,无以树业,无以养亲,不亦悲乎!人谓之不死,奚益!”只是,这种人被刻板困窘的生活压榨麻木了,失去了改变或反抗的勇气。甚至,连反思也没有。
有些人做学问是为了改造社会,有些人写文章是为了炫耀才华,而星云大师却是修道证悟的人。大师说,参禅求道,主要在觉悟真心本性,能够把握这一点,才能进入禅的世界。人证悟之后是怎么样的?法师说:
悟道后,所谓“真如界内,绝生佛之假名;平等性中,无自他之形象”在般若大智慧里面,时空统一了,差别对待消融了,人我距离消失了,世间切相上不生憎爱,也没有取舍;不念利益,也不念成败。每天把自己的身心安住在恬静、安闲、融和、淡泊里,这就叫一相三昧。
在星云法师看来,悟道之人超然物外,他们抛弃人间物质的享受,他们远离社会人情的安慰,过着忍辱作务的生活,他们实践了内心平和宁静的悟道者的生活。悟道后的生活,就是过的“无”的生活,因为他们体证到“无”,所以,没有一切人我是非,没有一切荣辱毁誉,像行云,像流水,云水行脚的生活,就是禅者最真实的超然物外的生活了。
禅师们悟道以后,人虽早就超然物外。但是,这绝对并不意味着逃避生活。正如星云大师所言,“有很多的人,只是想到深山里居住,找一些信徒来供养自己,让自己将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别人沉沦在苦海里面,自己逃跑了,自私自利怎能得度呢?一个修道者不能太自私,‘要学佛道,先结人缘’,这是菩萨发心。”
悟道后的禅师们,不以职业卑贱为耻,不以工作庸俗为念,我们反而可以从他们那些职业和工作中,见出他们洒脱恬淡的生活。星云大师说,极乐世界是我们幸福的国土,是身心永久的故乡;涅槃解脱是我们安乐的世界,是身心安住的家园;清净佛国是我们究竟的依止,是身心永恒归宿。但是极乐世界的往生,需要靠现世人生的千番历练、百般修行,才能达到不生不灭的境地。涅槃的证悟需要落实于生死苦海,去观照染净不二的实相,才能成就涅槃的解脱妙果。佛国的完成不在他方世界,也不在未来流光,而在当下人间净土的建立,现世人生的庄严。因此,我们目前所要努力的是去净化我们的现世生活,使它成为美满、幸福、快乐、光明的归宿,能够如此,这个归宿必定是我们身心得以安住的家园!
星云法师
很早就期盼一睹大师风采,特别是读了他的《释迦牟尼佛传》《星云禅话》《迷悟之间》《包容的智慧》(合著)、《星云大师演讲集》《往事百语》《舍得》《宽心》等系列著作之后。对于我而言,大师的话语如甘泉滋养着我干涸的心灵。法师用自己的慈悲、柔和、圆润、纯净,安抚了多情的众生,用自己的智慧开导着烦恼的俗人,抚去人们心灵上蒙蔽的尘埃。摘录几句星云法师的话:
我们妄念杂染的心,要用菩提正觉,用禅定养心,用念佛清净,心中充满般若,降低心中的一分欲望,就能涓涓不断地流出智慧和福报。
法水清净明澈,能洗涤众生罪业,所以比大海之水更加有力、充沛。而世间之最美,皆由内心出发。唯有心善、心真、心慈,并显现于外在的相貌、举止、气质才让人动心。
品读法师的著作,聆听法师讲读禅宗宝典,释解人生之惑,分享法师的人生感悟、生活经历、智慧心得,不难发现佛经乃是东方精神文化的最大精髓。正如法师说的那样,中国佛教的禅宗出了许多伟大的禅师,他们在悟道以后,有的仍然芒鞋破钵地云游天下,有的一笠一杖地行脚十方,有的在丛林里搬柴运水,有的在禅堂里参禅苦修。他们抛弃人间物质的享受,他们远离社会人情的安慰,过着忍辱作务的生活,他们实践了内心平和宁静的悟道者的生活。
七
在我的心目中,一直觉得星云法师是高僧大德,钦佩他的修行和功德。
星云法师1927年出生在江苏江北扬州某个小城镇一个神佛信仰混合的家庭里,1949年移居台湾,1967年创建佛光山。大概从他三四岁,略懂一些人事开始,就受到浓厚的宗教熏陶。家里贫穷,而且从小受家里的影响,就想做和尚。
法师说自己是“穷小子”,没有读过书。但现在,他却有9个博士学位,他创立国际佛光学会,办了4所大学,在全世界有300座寺院,数百万信众。
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要为人间造福,为人间谋福利,人间欢喜,人间福报,那么佛教传播才有价值,才有意义。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星云法师60年来,锲而不舍,弘扬人间佛教的理想,把遁世的佛教改造成为济世的善法。为此,他还成立了无数的慈善机构。大慈育幼院就是其中之一。1970年成立的这座育幼院,30多年来,栽培了600多名被家庭遗弃或遭受社会歧视的孩子,重拾自信,自食其力。几载春风薰薰,秋月皎皎,时序推移之中,有多少平凡而感人的生活点滴发生在大慈育幼院。孩子们、老师们、义工们彼此间的因缘如星光交流,一期一会。在他们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美好回忆。
同是佛教徒,星云法师曾将其分为“信佛”、“求佛”、拜佛”、“念佛”、“学佛”与“行佛”六种类型,学佛的最高层次则是“行佛”。佛教讲“解行并重”、“福慧双修”,不是书斋里的学问。法师提醒说,“学佛不能只在义理上钻研,佛法要在生活中体验、印证,唯有透过自己力行,才能融入身心,成为自己血液里的养分,如此才能得到佛法的受用。”这可能是对一名佛子的要求。
如今,佛教在台湾已深入人心。不论是在城市还是乡村,佛堂寺庙四处可见,不少都市道场就设在白领写字楼内。有调查称,自认信佛的台湾民众高达总人口的60%。结婚有佛化婚礼,生子请法师起名、短期出家、假日修道、丧葬仪礼等佛化生活方式,逐渐通行。因此,有人评论:“星云大师在海内外推动的‘人间佛教’,是另一个‘台湾奇迹’,另一次‘宁静革命’,另一场‘和平崛起’。”
2009年,《南方人物周刊》曾刊发一篇关于法师的专访,其中道:
《南方人物周刊》:全世界实现民主体制,能否解决战争这个问题吗?
星云大师:人性啊,好斗。本来可以和平解决的,但为了心里的冲动,为了利益、欲望的成长,担心失败,就起了冲突。
我看世界,一半一半:一半晚上一半白天,男人一半女人一半,爱好和平的一半,好斗的也一半。佛、圣人也只有一半,还有一半是魔、邪魔歪道。既然是一半一半,我们只能尽我们的心,把我们这一半做到稍好一些,要这一半同意那一半,难。
《南方人物周刊》:根据您对人性的观察,像希特勒这样的人还会出现吗?
星云大师:会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说过了,一半一半嘛。要靠文明进步、教育发展。我们努力了,目标很遥远,但也不是没有希望啊。
《南方人物周刊》:放眼人类未来,还有哪些因素是会造成社会动荡,影响人类生存的?
星云大师:天灾人祸啊,地震、风灾、土石流啊、地球暖化啊,这都是天灾。还有人祸:个性中的欲望,嗔、恨。
在台湾的地铁里,人们的表情平静安闲,北京的地铁里,人的表情则往往是焦虑、心事沉沉。在这婆娑世界,不少人显得尤为浮躁,人们似乎很难找到人生的正确方向,不知道如何去安顿自己的心灵和生活。
正如星云法师开示的那样,我们妄念杂染的心,要用菩提正觉,用禅定养心,用念佛清净,心中充满般若,降低心中的一分欲望,就能涓涓不断地流出智慧和福报。慈悲心喜遍法界,惜福结缘利人天,禅净戒行平等忍、惭愧感恩大愿心。一个人能达到身心极度宁静、清明的状态,离开外界一切物相,就不会迷茫,可很少有人能做到,因为这世上有太多的诱惑和烦琐。但是,能悟空是佛的境界,我们都是俗世之人,谁也摆脱不了欲望,一个人真的能做到风动,树动而心不动吗?我说不清,至少我目前就做不到。无论如何,有法师大智慧的开启,至少能让我们获得自性的片刻清净与启发。
责任编辑/孙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