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实在文化抗战中

2015-06-01 10:45
传记文学 2015年12期
关键词:邹韬奋抗战书店

文 秦 榛

张仲实在文化抗战中

文 秦 榛

1937年12月,邹韬奋和金仲华、张仲实、沈兹九、钱俊瑞等途径广西,给当地青年作演讲时留影

抗战时期,毛泽东在延安说:“我们干革命有两支队伍,武的是八路军,文的是邹韬奋在上海办刊物,开书店。”

在波澜壮阔的全民族抗日战争中,全体中华儿女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各党派、各民族、各阶级、各团体同仇敌忾,共赴国难。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到处燃起抗日的烽火。除了国共两党的抗日军队担负着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的军事作战任务以外,如火如荼的文化战线的抗战对于促进中国人民空前的民族觉醒、凝聚民族团结和英勇的民族抗争,也起到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20世纪30年代,上海已是中国抗日救亡运动的思想中心和文化启蒙的发源地。邹韬奋时为文化抗战前列的旗手,一批爱国文化人士汇聚在他旗下,他们以笔当枪,团结一心,为抗日救亡发挥了各自的作用。曾在邹韬奋创办的生活书店任总编辑的张仲实就是文化抗战大军中的重要一员。

1935年8月,张仲实等人在上海码头迎接邹韬奋从海外回到上海,从左至右:张仲实、艾寒松、陈其襄、沈粹缜、邹韬奋、李公仆、黄宝殉、王承德、丁君陶

1931年日本侵占东三省的“九一八事变”后,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各地工人、学生纷纷举行罢工、罢课,向国民党政府请愿和示威游行,反对不抵抗政策。1932年“一·二八”事变后,上海工人、农民、学生积极支援十九路军抵抗日本侵略军,民族资产阶级和上层小资产阶级积极要求国民党政府改变政策。之后,邹韬奋和胡愈之创办的上海生活书店逐渐成为国统区文化战线抗日救亡运动的重要阵地。

此时从苏联留学回来的张仲实来到上海,他密切关注国内外局势,先是在上海中山文化教育馆办的《时事类编》杂志上发表许多分析国际形势和介绍苏联社会主义建设成就的文章,1935年2月,胡愈之推荐张仲实担任他创办不久的生活书店出版的《世界知识》杂志主编。当时,国际时局纷繁动荡,欧美资本主义世界出现严重经济危机;德意法西斯上台企图重新分割世界;日本侵占中国东北后又向关内步步进逼;各帝国主义国家都以反对社会主义苏联为借口,又勾结又争斗,酝酿着一场新的世界大战。在这样复杂的形势下,张仲实在《世界知识》等刊物上,撰写了多篇国内、国际时政评论文章,如:《转向中的世界经济危机》《东北四省的义勇军运动》《第二次世界大战与中国之前途》《略谈世界资源重新分配问题》《威廉主义的复活》《日德意防共公约》《英美远东政策的积极化》等等。他在这一时期的文章中,预测、分析了多年以后爆发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必然性,强调中国应在二战和抗日战争中建立独立自由的新国家。此外,他还在《世界知识》发表了《苏联向何处去》《1936年苏联建设成绩图》《苏联的斯达哈诺夫运动》《谈谈苏联新宪法》等文章,向广大中国读者介绍苏联社会主义建设各方面的成就,宣传苏联是抗击德、日法西斯的强大力量,是中国抗日斗争的可靠的同盟军。

1935年8月,流亡海外的邹韬奋因为他的好友杜重远入狱而回国,三个月后他请张仲实出任生活书店总编辑;同月,他另去创办《大众生活》周刊,响应中共的号召,勇敢地擎起一面抗日救亡的旗帜,张仲实、金仲华为《大众生活》编委及撰稿人。这个刊物鲜明地提出“团结抗日,民主自由”的主张,迎接了全国民众抗日救亡运动的高潮。1935年12月底“一二·九运动”爆发和上海各界救国会成立后,《大众生活》成为全国抗日救亡运动的最主要的宣传阵地,实际上成了救国会的机关报。它反映了广大群众的爱国呼声,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销售很快增加到20多万份,创造了中国历史上报刊销售的最高纪录。由此,引起了国民党统治者的惶恐和忌恨,到1936年2月《大众生活》出满16期,又被国民党当局封闭。邹韬奋在国民党最高当局和特务机关威逼下,不得不出走香港,再度流亡。不久,在生活书店召开的第二次社员大会上,张仲实当选为由邹韬奋、徐伯昕、杜重远等11人组成的生活书店临时委员会主席。

因“新生事件”入狱的杜重远

张仲实在生活书店任总编辑期间,生活书店延续了办杂志的传统,除了出版《世界知识》《大众生活》《永生》外,在邹韬奋的支持下,继续出版和创办了一些颇有影响的进步刊物,如《文学》月刊、《文艺阵地》《译文》《太白》《妇女生活》《国民公论》《读书与出版》。张仲实还把出版范围扩大,有计划地出版了“青年自学丛书”、“黑白丛书”、“救亡丛书”、“百科小译丛”等进步思想的社会科学系列图书。这些图文并茂的刊物和图书在文艺、教育、妇女、青年、历史学、经济学和国际关系学方面为抗日救亡摇旗呐喊,全国瞩目。

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坚苦卓绝的抗日战争是促进中国人民追求科学、追求真理的催化剂。为躲避国民党反动派的“文化围剿”,张仲实还以“世界名著译丛”的名义实际出版了一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他本人就亲自翻译了恩格斯著《费尔巴哈论》《家族私有财产及国家的起源》,普列汉诺夫著《马克思主义的基本问题》等著作,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起了积极的作用。1937年6月,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以“生活书店出版和经营的书籍内容左倾”为借口,训令国民党上海市党部和上海市政府派员向生活书店提出警告。被查禁的书多达200多种,作者的名单上包括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李公朴、张仲实、章乃器、陈伯达、夏衍、洛甫、艾思奇、胡绳、冼星海等。身为书店总编辑的张仲实面无惧色,不为所动。今天我们能够看到,30年代张仲实撰写的一些进步图书以及文章中政治敏感词汇都被打上×××删掉,由此可见当时文化“围剿”的残酷。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发生,日本侵略军在华中腹地向平津大举进攻,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全民抗战爆发,“七七事变”也成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在东方的爆发点。很快,1937年7月30日张仲实在《国民》周刊撰文《抗战必胜论》,他指出:“现在有好多人,对于我国的抗战前途还抱着莫大的怀疑,他们觉得我国物质条件不如人,国际形势也不利,但有一个基本的原则要认识清楚,就是被压迫者跟压迫者的斗争,不能单从物质的数量上来估计。就物质的数量讲,自然,压迫者优于被压迫者,但从斗争的质量与意志讲,被压迫者却优于压迫者。”“目前敌人大军压境,在平津不断挑衅,形势已经万分严重,不许我们再有任何顾虑,更不许我们再有任何犹豫.我们只有下最后的决心,抗战到底,牺牲到底,才是唯一的出路!”不久,他又在《国民》周刊撰文《抗战胜利的必要条件》,针对那种对我国抗战前途持怀疑、悲观的看法,从几个方面分析论证日本侵略者军事上的弊点和我国抗日军民的利点,坚定抗战胜利的信心。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张仲实在1937年7月30日《国民》杂志发表《抗战必胜论》一文

一个月后,“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日军20多万精锐部队大举进攻上海,国民政府被迫发表抗战自卫声明,下达了总动员令。六天后的8月19日,出狱不久的邹韬奋创办的《抗战》三日刊在淞沪抗战的隆隆炮声中诞生,张仲实、金仲华等为编委。《抗战》三日刊的主要内容包括战局分析、国际形势、社论时评、各地通讯、战时常识、读者来信、诗歌漫画等。由于国民党政府实行消极抗战路线没有动员亿万民众抗战,战争突然爆发,通讯、交通中断,导致群众不仅对战局的进展一无所知,就是战争常识也没有多少。在此非常时期《抗战》三日刊等新闻报刊的正常出版,其刊载的有关战争的消息、常识及时准确,一时洛阳纸贵,成为市民了解战争进程的重要渠道,甚至部分取代了政府的声音,“诚为今日抗战中之指针”,最高期达30万份。抗战《抗战》三日刊的作者有社会知名人士宋庆龄、史良、沈钧儒、章乃器、李公朴、茅盾、冯玉祥、杜重远,也有中共人士叶剑英、潘汉年、郭沫若、钱俊瑞、钱亦石等,盛极一时。张仲实在《抗战》三日刊“创刊号”上撰文《全面抗战的展开》,文中写道:“在敌人步步进逼忍无可忍之下,我全民的抗战终于展开了,我四万万五千万伟大的民族终于怒吼起来了。”

9月1日,由《世界知识》《中华公论》《国民周刊》《妇女生活》四刊物联合办的《战时联合旬刊》创刊,张仲实和金仲华、郑振铎、钱亦石等为编委。他又在该旬刊创刊号上发表《敌我军队作战能力的对照》,述评中国军队在华北、上海抗击日本侵略军近一个月的战况,对比分析敌我双方士气和战斗力,以事实批驳“唯武器论者”、“恐日病患者”,张仲实颇有见地指出:“我们的对日抗战,主要的是在持久战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在十天后出版的《战时联合旬刊》第2期上,张仲实又著文《敌人封锁我国海岸》,把残暴疯狂的日军称为“纸老虎”,并提出:“我们应当毅然决然宣布对敌绝交,没收敌人在我国的一切公私财产,废止与敌国所订立的一切条约,废止敌国侨民所享特权,实行经济绝交,停付敌国的外债利息等,一方面表示我国保卫国家的决心,一方面借以获得全世界的同情才行!”

《抗战》三日刊

张仲实在全面抗战展开之初写的这些文章,理论联系实际地对中国抗日战争的战略、前途、路线、政策等重要问题作了初步的探讨研究,与党中央在抗战初期的方针、政策一致,提出了许多有益的见解。

全面抗战爆发后,中共中央代表潘汉年已在上海公开活动。邹韬奋为《抗战》三日刊每期撰写一篇社论,他在撰稿前常约潘汉年和张仲实一同商谈社论内容。

上海、南京沦陷后,1938年7月在武汉,为集中抗日救亡的舆论宣传力量和充实内容,邹韬奋创办的《抗战》三日刊与沈钧儒、柳湜创办的《全民》周刊合并,改为《全民抗战》三日刊,邹韬奋主编,张仲实和沈钧儒、胡绳等任编委。

针对国民政府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的不抵抗政策,1937年“七七事变”后直至1941年底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国对日本宣战,国民政府在1941年12月9日才向日本正式宣战的消极抗战路线,除了早先发表的《抗战必胜论》等文章外,1937年、1938年和1939年这三年,张仲实在《抗战》和《全民抗战》三日刊、《生活星期刊》《国民》《国民公论》和《反帝战线》等刊物上连续发表100多篇抗日战争和国际时事评论方面的文章,如《不抵抗主义的末路》《困难重重的日寇》《英美远东政策的积极化》《同情于中国民族解放战争的马克思》《中国抗战与苏联》《彻底消灭内部摩擦》《八年来中国民族解放运动的展开》等文章。这些文章从政治、经济、军事、民族、国际关系等各个方面揭露日本帝国主义侵华的罪行和困难,同时强调“全国团结一致,尤其国共两党密切合作,才是中华民族的唯一正确的生路”,“才可以完成战胜日本帝国主义,达到民族解放的任务”。并且介绍世界反法西斯力量的壮大,尤其对日本侵华和二战必然发生、国共合作抗战必然胜利的分析评论,振聋发聩,对于当时中国人民认清国内外形势积极抗战是极大的鼓舞。

抗日战争期间,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宣传部部长周佛海以下20多位中央委员,50多位旅长、参谋长以上将官投敌,一些部队成建制哗变。抗战期间协助日军作战的伪军人数高达200多万,超过侵华日军数量,使中国成为唯一一个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伪军数量超过侵略军的国家。针对国民政府集团性的精神沉沦和人格沦落,张仲实陆续写了《平津汉奸粉墨登场》《肃政与肃清汉奸》《汉奸张慕陶落网》《苏联惩奸的又一经验》等文章,他在文中怒斥汉奸“甘心认贼作父,背叛祖国,无异于禽兽”,强调指出“现在是你死我活我死敌活的斗争。战胜敌人的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自己内部要有铁似的坚强统一的抗战意志。因此,为了保证抗战的彻底胜利,我们认为有从速采无情的手段来实行肃政和肃清汉奸的绝对必要。第一,凡过去亲日媚日的分子,一律撤职,监禁起来,限制其活动,以免通敌;第二,凡对抗战怠工通敌的要员,一律枪毙,没收其财产,作为抗战军费。肃政与肃清汉奸,与前线武装跟敌人作战,同样重要,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更为重要”。

《抗战一周年》书影

此外,为了进一步帮助抗战中的中国民众了解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后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在撰写国内抗日战争和国际时事评论文章的同时,张仲实还陆续从苏联《真理报》《消息报》等报刊上翻译了60多篇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预测、分析及与中国抗日战争关系的文章发表在《世界知识》《时事类编》等刊物上,如《被日本侵占后的满洲经济状况》《论美国的革命——复兴计划》《凡尔赛体系的危机与重分世界的备战》《积极备战中的日本经济》《太平洋上帝国主义矛盾的尖锐化》《英德关系论》《英美在中国的经济利益》《苏联红军的特质》《美国能不能保守中立》《抗战中的中国财政》,这些文章对于抗战中的中国人民从国际视角观察风云变幻的国内抗战形势和二战形势,观察世界反法西斯力量的壮大,鼓舞中国人民进行抗战必胜的信心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在文化战线的抗战活动中,张仲实还与新知书店、读书出版社等文化界的战友们一起编著抗日救亡的图书。1935年张仲实与姜君辰等合著了《意阿问题与第二次世界大战》;1936年张仲实与金仲华等合著了《现代十国论》;1938年7月,生活书店出版了张仲实和邹韬奋,胡愈之、金仲华、钱俊瑞、胡绳等共同编著的《抗战一周年》一书。《抗战一周年》全面总结了抗战一年来的国际、军事、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情况,并对今后抗战的趋势与前途作了分析。同年,生活书店还出版了张仲实系统分析国际形势的著作《国际现势读本》,作为柳湜主编的战时社会科学丛书出版;还出版了张仲实与钱俊瑞、孙冶方等八人编著的《救亡手册》。该书共分四编三十章129节。第一编为救亡理论;第二编为救亡之史实;第三编为救亡之实践;最后为附录,载录有关中国问题的重要国际条约、重要救亡文件以及日本侵略中国年表。这个手册是为适应全国民众普遍要求而编写,是抗战期间进行民众宣传动员的重要参考书。

抗战初期,全国各地广大读者急需抗战读物。适应形势需要,张仲实和邹韬奋等进步文化界的同人又策划了一批“战时丛书”,比较出名的有柳湜主编的“战时社会科学丛书”,范长江主编的“抗战中的中国丛刊”,周扬、艾思奇主编的“中国文化丛书”(稿件均来自延安,执笔者均为中共和八路军中的高级干部),均由张仲实任总编辑的生活书店出版。1938年生活书店以中国出版社名义出版,毛泽东著的《论持久战》《论新阶段》二书,成为生活书店各地分店发行的极受国统区广大读者欢迎的读物。

张仲实在撰写许多抗日救亡的文章和图书时是处在怎样一种环境中呢?我们从他撰写的某些抗战图书的“序言”中可以感受到当时如火如荼的抗战气氛。1938年1月在译著《俄国怎么打败了拿破仑》的“序言”中,张仲实写道:“追述俄罗斯人民的祖先为保卫祖国而奋斗的英勇与光荣,藉作纪念。在今日我们正以血肉与日本帝国主义强盗作生与死的决斗中,纪念这次历史上有名的战争,尤有重大的意义。当年俄国人民抵抗强暴的精神,可增加我们抗敌的勇气,当年俄国人民战胜强暴的教训,可坚定我们抗敌必胜的信心。”“序言”的最后一句话是“一九三八年一月二十四日于寇机轰炸汉口警报。”1938年4月由汉口生活书店出版了张仲实系统分析国际形势和中国抗战关系的《国际现势读本》一书,他在该书“序言”中写道:“不过在这大时代,要想闭起门来,静静地坐下写一本书,那是很不容易的一回事。清早起来,心就放在报纸上;等到把几家大报看后,刚一提起笔,不是朋友来,便是街头雄壮的歌声,打断了思索。”

1939年初为了建设抗战大后方新疆,张仲实和茅盾应新疆学院院长杜重远的邀请赴新疆工作。在盛世才叛变革命前后的险恶环境中,张仲实在1939年“九一八”纪念日,德国入侵捷克波兰英法向德国宣战,以及俄国十月革命纪念日的重要时间节点,在《新疆日报》、新疆《反帝战线》杂志、《新芒》杂志先后撰写发表了《吞并捷克后的欧洲政治形象》《略论第一次和第二次帝国主义战争》和《二十二年的苏联》等多篇时政评论文章,推动新疆的抗战舆论气氛。

1940年5月,张仲实从新疆脱险来到延安,先后担任延安马列学院编译部主任、中共中央政治研究室国际问题组组长,中央宣传部出版科科长,他在延安《解放日报》《解放》周刊等刊物先后发表了《苏联底对外政策》《苏联人民伟大的保卫祖国的战争》《共产国际与中国》《学习季米特洛夫同志英勇斗争的榜样》等多篇时政评论文章,介绍分析了二战形势及与中国抗战的关系,宣传苏联卫国战争的伟大意义。

抗日战争期间,张仲实不仅在多家刊物上发表了大量抗日战争时政评论文章和二战国际时政评论文章,在生活书店主持出版一系列抗日救亡图书和马克思主义著作,他本人还是全国救国会执行委员,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抗日救亡活动。

1935年底“一二·九运动”爆发后,马相伯、沈钧儒等300余名上海文化界知名人士立即发表《上海文化界救国运动宣言》,张仲实是其中签名者。不久,上海文化界救国会成立,张仲实是发起人之一并被推选为执行委员。1936年5月31日,马相伯、宋庆龄、何香凝、沈钧儒、邹韬奋等人在上海宣布成立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发表宣言,通过《抗日救国初步政治纲领》,张仲实又被推选为执行委员。他积极参加全国救国会组织的各项活动,紧密配合邹韬奋,使生活书店成为全国救国会的重要活动机关和主要宣传阵地。全国救国会早期的筹备会议常常在生活书店召开,生活书店还支付了一部分全国救国会的活动经费。

1936年7月15日,沈钧儒、章乃器、邹韬奋、陶行知联名发表《团结御侮的基本条件与最低要求》呼应中共停止内战、组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要求国民党停止剿共。全国救国会多次呼应中共的举动惹恼了当时急于“清共”的国民党,也得罪了上海的日军。当时日本驻沪总领事若杉即命令领事约见国民党上海市政府秘书长俞鸿钧,要求逮捕全国救国会成员。1936年11月23日,南京国民政府以“危害民国” 罪在上海逮捕了全国救国会的沈钧儒、邹韬奋、李公朴、章乃器、王造时、史良、沙千里七位领袖,并被移解到苏州吴县高等法院看守所羁押,一时震惊全国。在这期间,同为全国救国会执行委员的胡愈之和张仲实等,继续坚持组织救国会运动,用他们办的报刊并动员全国舆论界,大造“爱国无罪”的舆论,宣传宋庆龄、马相伯和爱因斯坦、杜威等国内外知名人士营救“七君子”的言论,使“七君子”事件成为当时全国舆论的中心。1936年12月爆发的西安事变中,张学良、杨虎城发表通电提出八项主张,其中第三条为“立即释放上海被捕之爱国领袖”。这期间张仲实还多次去苏州监狱看望“七君子”。

1937年初,张仲实(右一)与沈粹缜一同去苏州监狱看望“七君子”

1937年6月10日,国民党政府悍然开庭审理此案。关于声援“七君子”出狱的爱国活动,生活书店的“老人”张锡荣对此有过一段生动的回忆:

公审之日,由张仲实、郑森禹带了几个人,与沈粹缜一起,先到看守所探望,我也跟着前去。进入看守所,看到他们精神很好,显然有一种正义的力量支持着他们。邹韬奋的铺位特别高,说可以当做写字台在上面写作。下午开审,他们坐进小汽车,由法警武装押送到法庭候审。我们坐在后面旁听席上,中间黑压压地一群大律师,其中有张志让、江庸等。执行审讯的法官原是沈钧儒的学生,沈钧儒第一个受审讯,法官请沈老“就坐”被拒绝。沈老理直气壮,据理力辩,声调压倒法官。当问到“抗日是共产党的主张,你为什么也主张抗日?”沈老反问“共产党吃饭,我难道不吃饭吗?”全场轰动,20多位大律师全体起立,指责法官不当。此后,律师频频起立,抗议法官审问错误。其次传讯邹韬奋,他仰首阔步而至。答复审问时,声调慷慨激昂,如同在群众大会上作爱国演说,理由充足,驳得法官哑口无言。全场律师频频起立,表示对邹韬奋辩护的支持。对以后几位的审问,法官改变态度,极为简略,走过场罢了。我们当晚赶乘快车回上海,直赴生活书店,胡愈之已作好一切准备在等候我们。他已同各报馆联系妥当,要各报馆留出一定版面,刊载当日审讯“七君子案”的特写稿件。我们立即围着胡先生的写字台坐下,张仲实等人急忙开始汇报听审情况。胡先生手执红墨水毛笔,边听边写,挥笔直书,无暇反顾,倾刻已写完数张。

第二天早晨,上海各报以“爱国无罪案听审记”通栏大标题刊出满版,轰动全上海。(《忆韬奋》,学林出版社1985年11月第1版)

1937年“七七事变”后,日寇向天津、华北大肆侵犯。1937年8月6日《申报》发布消息:张仲实与茅盾、郭沫若、叶圣陶、胡愈之、郑振铎、夏衍、郁达夫、黎烈文、萧乾、陈波儿、欧阳予倩、洪深、关露等,联名发电慰问天津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对日寇夺我平津,摧残文化机关,南开女师惨遭轰炸,继之有计划屠杀,同人等无比悲愤,谨电慰问,并望转至全体同人,盼为努力,抗敌到底。”

1937年11月12日,上海沦陷,为便于面向内地开展抗日文化宣传工作,生活书店决定迁往当时的政治中心武汉。11月27日,张仲实和邹韬奋、金仲华、钱俊瑞、杨东莼、沈兹九等化装后,由法租界码头登上一艘法国轮船驶往香港,何香凝、郭沫若等著名人士也同乘这只船。到香港后,邹韬奋、张仲实一行人决定由广州绕道广西、湖南到汉口。他们途经广西省境内约半个月,在梧州、玉林、柳州和桂林都有停留。每到一个地方,都有无数男女青年来访或邀请他们在群众大会上讲演,邹韬奋讲团结抗战问题,张仲实讲青年思想问题,钱俊瑞讲农村经济问题,金仲华讲国际问题,沈兹九讲妇女问题,杨东莼讲教育问题。

现在可以看到,1937年12月,邹韬奋、张仲实一行人在广西桂林抗战讲演时拍的一张黑白老照片。邹韬奋、张仲实、金仲华、钱俊瑞和沈兹九坐在一条长凳上,面对主席台等着上台讲演,他们个个身着西装,一看就是从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他们背后则列队站着数百位穿着兵服的青年学生在听台上的人演讲,从照片上看就能感受到会场上的热烈气氛。

那时,张仲实和邹韬奋一行白天四处演讲,回到旅馆又被青年学生包围,他们一批批地接谈,直到深夜。第二天一早,客厅里、卧房里、门口过道里又都挤满了男女青年。有时起身后来不及吃早饭,又一直饿到深夜,邹韬奋回忆道:“每想到这许多热烈恳挚的青年朋友,精神上的安慰和愉快是无法形容的。”

邹韬奋和张仲实一行1937年12月下旬到达汉口后,张仲实与中共长江局负责人秦邦宪、董必武、叶剑英取得了联系,听取党对在国统区开展统一战线工作和文化工作的意见,并采访了周恩来、秦邦宪。之后,他在1937年12月29日的《抗战》三日刊第32期以发表长篇文章《与周陈秦三位先生谈话纪略》的形式,把周恩来在抗战初期的思想宣传出去:“我们的装备不如敌人,在抗战初期,在军事上一时失利谁都可以预料得到。抗战统一战线很重要,要把抗战支持下去。假使中国亡了,不仅国民党不能存在,就是共产党也不能存在。”

1937年12月中旬,国民政府首都南京沦陷,日寇屠杀30万中国人,举国震惊,下一步日军锋芒直指武汉,形势极为严峻。张仲实积极参加各种抗日救亡活动,如参加救国会的时事座谈会,或向青年团体讲演国内外抗战形势。1938年1月22日《申报》发布消息:“保卫大武汉二十五日起举行扩大宣传周。武汉文化界抗敌协会,定于二十五日起举行“保卫大武汉”扩大宣传周,每晚九点十分至九点半,并请名人播音演讲。二十五日方治,二十六日彭德怀,二十七日张仲实,二十八日钱俊瑞,二十九日王造实,三十日张申府,三十一日张西曼。”

在武汉,张仲实还常到八路军办事处会见中共长江局的负责人,曾向周恩来汇报工作、恳谈思想。邹韬奋素对周恩来十分钦敬,向张仲实郑重提出希望面见周恩来。张仲实写信给周恩来反映了这一要求:“周恩来同志接信后,很快就指示凯丰同志复信告我,欣然同意面叙。”张仲实陪同邹韬奋与周恩来会面后,使他本人及生活书店与中共长江局负责人建立了密切的关系,生活书店也直接自觉地置于中共的领导之下,成为抗战中一个坚强的文化堡垒。这样,生活书店由抗战前的一个总店两个分店,在一年多的时间,扩充为55处分支店,遍及国统区14省,规模一时超过商务印书馆,以后陆续出版杂志八种,出版动员全民抗战的刊物和图书数百万册,对动员全民抗战作出了重要贡献。

1939年2月,张仲实、茅盾应杜重远之邀去新疆工作,这是张、茅两人途径兰州在中国旅行社留影

30年代末,军阀盛世才在新疆鼓吹“六大政策”,一时吸引许多人去新疆,去新疆是为了把新疆建设成抗战大后方。1939年1月,在杜重远极力动员和邹韬奋大力支持下,张仲实离开重庆生活书店总部与茅盾同去新疆工作,一是为了协助时任新疆学院院长杜重远的工作,二是为了实现邹韬奋的设想——在抗战大后方新疆另辟生活书店新的编辑出版中心。在新疆,茅盾和张仲实分别担任新疆文化协会正、副委员长;两人一起同杜重远、赵丹配合毛泽民、陈潭秋等演话剧、办刊物、出版图书、巡回讲演团、授课培训干部的形式进行抗日爱国活动,对于推动新疆各民族的团结抗战起了很大作用,也引起了盛世才的忌恨。在盛世才未全面叛变革命之前,1940年5月张仲实和茅盾从新疆想方设法脱险到了延安,1943年至1944年杜重远和毛泽民、陈潭秋在新疆先后被军阀盛世才杀害。

张仲实是翻译家、理论家和出版家,也是文化抗战中卓绝的战士。1937年8月19日,在淞沪抗战爆发六天后创刊的《抗战》三日刊第一期,张仲实撰文《全面抗战的展开》,他指出:“自‘九一八’以来,也可以说,自鸦片战争后一百年来,我全国上下一致抗敌御侮的情绪,从没有目前的这样高涨。这也就是我们这次全面抗战胜利的一个主要保证。”

1938年9月,张仲实与抗战同人在武汉陷落前夕创办《国民公论》旬刊,该刊“创刊词”《批判的精神,建设的精神》中指出:“抗日战争是一个大熔炉,只有通过这个熔炉,一个民族才能打成坚强的不可分的一片。也只有通过这熔炉,一个独立自由的国家才能从新的铸型上面建造起来。”

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70多年前张仲实在文化抗战中发出的呐喊,至今仍在人们耳边回荡。

责任编辑/胡仰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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