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者的“三体”:科学、艺术、哲学

2015-05-30 16:13王强
东方企业家 2015年10期
关键词:真格毕加索三体

王强

6月份我接到的一个神秘邀请,对方请我出演某科幻片的群众演员,说这个演员“很重要”,要坐在两位主演旁边聆听展示未来的场景。听到后,顿时我的文艺细胞发作7,在没谈酬劳的情况下就迅速答应7。后来发现,酬劳是一份盒饭。这部电影是《三体》。之后,小说获了科幻界的诺贝尔“雨果奖”,当然不是因为我的参演。但是,我为这部伟大的作品自豪。

大家知道真格投过一些含金量极高的科技公司的时候,人们自然会问一个问题:徐小平来自中央音乐学院;我来自北大。我们俩人的本行都是人文。既无高科技的细胞,也没有互联网的体验。以前做的新东方,虽说有O2O,但主要只认线下,不认线上。现在。我们真格做的却是引领未来的事业,甚至有些和极近的现在毫不相关的事情。今年的10月,真格基金将经历它成长的四年。当我们为自己的投资表现深感自豪的时候,我们发现,我们俩正是凭了与高科技毫不相干的背景,带领着优秀的团队,四年里投到越来越多的不仅改变现在,更多的甚至是改变未来;不仅在改变中国的生活现实,甚至将引领世界某些领域的极有潜力的公司。

我们靠的是运气吗?不是。至少不全是。我们知道,我们就是靠着一个东西,那就是我们的人文背景。人文背景,让我们敢想别人不敢想的东西,敢尝试别人不敢尝试的东西。因为,当我们身上一无所有的时候,整个世界其实就是我们拥有的东西。因为,凭借了人文的基础,所谓“界限”,在我们的思维里,没有这个词汇存在的可能。

因此,我想用亚洲获得第一个“雨果奖”的《三体》,涵盖今天的主题——“科学、艺术、哲学”。为什么把这六个似乎有些陈旧的字眼摆在这里,而我们却要畅想未来呢?

科学,从它诞生的那一刹那,就是去发现事实,或者去推翻事实。这是科学全部的使命所在。艺术干什么呢?艺术要“无中生有”。它用人们想象不到的可能性,不断地创造“事实”。当解剖学完全清晰地解剖了人的全部容貌的时候,毕加索的横空出世。让人对人的物理属性/生理属性产生了崭新的理解和视角。当年毕加索给他的朋友现代主义文学鼻祖之一格特鲁德·斯坦,画了一幅肖像。当毕加索完成这幅画作,她展示给所有朋友,包括各个行业的优秀的先锋艺术家看的时候,这些艺术家无一例外嘲笑毕加索这幅画,“他把你画成这个样子,根本不像你。”毕加索给出于一个非常经典的回答。大家现在到纽约的MOMA去看,它成了这幅画的说明。毕加索说:她会像这样的(She Will.)。未来会长成这样。这就是引领未来的艺术创造事实的艺术状态。哲学是什么呢?哲学是超越科学,或者是超越艺术创造现实之上的,对于现实或者事实背后、最后事实或现实的诘问。换句话说,哲学是一种诘问的艺术,是一种诘问的习惯和思考方式。因为真正的发现,真正的颠覆,真正的创造只来自一个东西。这个东西不是“答案”,而是“问题”。

1946年7月巴黎酷暑中,格特鲁德·斯坦躺在弥留之际的病床上,神志不清楚的时候,对伺侯她很久的人们问了一句话:“答案是什么?”所有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再问:“那问题是什么?”意思是,如果你们不能告诉我答案是什么,你们能告诉我,最初的问题是什么吗?问完这两个问题,她无憾地合上眼睛。能够改变世界的,原来,是“问题”,而不是“答案”。

为什么真格基金今天没有请那些成功的大佬们?因为我们坚信今天在座的你们才是成功的大佬,虽然,那将会是在不太近的未来。但是,真正历练成明日的大佬,你们必然得经历这样的生命阶段。

首先是“影响的焦虑”阶段。这个概念,我是从文学上引来的。当年耶鲁大学一位著名文学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写了一本书叫《影响的焦虑》。他说,所有即将诞生的诗人,他们如果不能完成自己生命中第一次脱胎换骨,他们永远成不了他们心目中想成为的那个诗人。为什么?因为他们有“大的焦虑”。比如中国人,当你提笔写诗的时候,你想到的全是北岛、海子。你焦虑着怎么也不会超过他们的时候,你的生命不可能存在绽放的可能性。

要想成为一个诗人,第一步要做到的,就是让你心目中的那个诗人自己活出来。同样,当你决定创业,成为创业者那一刹那,如果你的心目中只有面前的成功者,只有BAT、小米,他们日以继夜占住了你全部的注意力的时候,你已经可以清零了。你永远不可能超过他们。你想想,15年前的马云他前面想的是谁?13年前的俞敏洪和我们前面想的是谁?当年,李彦宏住进北大地下室,淌着雨水找合伙人的时候,他前面想的是谁?他们只可能“目中无人”地想到成功者是自己。毫无疑问,一个独立生命诞生的必然前提是,忘掉前面所有的“古人”,因为后面只有一个来者,那才可能是你。

从心智上要迅速丟掉自己被前面影响笼罩的“焦虑”。真格从来不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如果BAT,小米做这个该怎么办?如果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还没有挣脱掉阻挡你挺立起来的“影响的焦虑”。

其次,当你生命真正站立起来的时候,你会进入另一个焦虑。我把它称之为“非影响的焦虑”。为什么你对周围,你对现实,你对过去,你对未来,你对身边的团队,你对整个的行业,还没有展现出影响力?为什么让他们觉得你无足轻重?如果你能体验到这一层的时候,这就说明,你不仅成熟7,而且你已经成长了。

漫漫的创业道路会给人生带来两种巨大的财富,这两种财富是使你保持创造力,一直看到你实现梦想的可能性的保证或引路的明灯。

J.K.罗琳的父母一辈子受穷,希望她千万不要从事赚不来现实利益的东西,就是千万別进入文学。这些东西带不来物质世界最诱人的回报。但她是为写作而生的人,连地下室都没的住的时候,她也要抓住纸片写几行字,因为她觉得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全部原因。

当《哈利.波特》在全世界传播开来的时候,她成为了历史上最富有的,可能未来很难有人超越的一个作家。当2008年,哈佛大学毕业典礼邀请她演讲的时候,这就是她演讲的题目:“失败带来的额外益处与想象力的重要”。她想告诉哈佛学生,你们是幸运的,“失败”在你们的字典上从来没有存在过,你们将冲着成功,冲着幸运去拥抱你们离开哈佛后的世界。但是她想告诉大家,真正有价值的生活是由两个重要因素支起来的。这篇毕业典礼演讲,她点了副标题的那两个思想。

第一,“失败”能够给人生带来的最大惊喜或者价值,就是你不断体验失败的过程,正是让你不断去泡沫化的过程,不断让你清零的过程,不断让你似乎进入到死胡同彻底无望的过程。

第二,她谈到的跟我现在的主题有关。一千人失败,重复失败,都是命运中很正常的四季景色。但是如果一个人,从最初的时候,基因中没有想象力,那这个生命只会是一个非常平庸的生命。要敢于逆潮流而动。什么意思呢?大家一谈现时代的状态,就是碎片化的时代。大家都用碎片的速度和碎片化的状态吸收信息的时候,如果你的思维状态也是这样的,我坦率告诉你,你一定产生不出超越现实碎片化,真正引领未来,改变未来的东西。因为时代的表面虽然是碎片,可它的深层却不是。就像我们到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你不知道再往下一百米的时候它是静止不动的。

因为那个东西才是未来,那个东西才是引领。而全部表面的东西,风平浪静之后会归于平实。人生也一样。为什么要有想象力?想象力能让你回到“科学、艺术、哲学”的本质,学会不断地追问。如果一个碎片化的时代,大家都沉浸在获得“答案”而不是去追问“问题”,那根本获得不到人生最需要的东西。格特鲁德.斯坦追问是从“答案”开始到“问题”结束。

“问题”而不是“答案”让她安心地合上眼睛。这是人生最深刻的含义。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为“问题”而不是为“答案”而诞生的。整个人生从生到死,最后就“解决”一个问题,这个“解决”,它不是“答案”而还是“问题”。我们为什么会生?我们为什么会死?

艺术、哲学、科学。想象力最后会给我们什么呢?它会在“意义”之后,让我们拥抱“无意义”,因为“无意义”才能驱动“创造力”,因为教育或者文化,它们是把鲜活的生活本身逐渐狭窄化,变得“有意义”。所谓“意义”,就是用大家全都能懂的语言来描述大家“公认的”某种东西。而“无意义”,是只有天才才能进入的领地,它既没有办法用大家懂得的语言描述清楚,甚至根本无法描述;同时,这个东西对一般人而言,看似好像“毫无意义”。而这个,恰就是我所理解的创造、引领和颠覆。

阅读是培养想象力的重要载体。我读书为什么越读越走向久远的过去?我认为,未来的东西都是没有经过验证的事实,或迟早会被科学证伪的事实。畅销书我从来不看,因为畅销书的意思,就是现在热闹但明年不一定再热闹的东西。如果十年以后,它还是畅销书,我再来读也不晚,因为它还存在。

这些年,我唯一没有丟掉的兴趣,是搜集往昔的典籍,因为我觉得它们是最抗打击的,最抗泡沫的,最抗变化的东西。它们是不用保鲜剂的保鲜品。

为什么要读经典?因为只有真正沉浸于经典,而不是碎片化的浅尝辄止,这样才会发生一个裂变,就是当想象力变成你生命中的一部分穿透你的生命和灵魂的时候,真正的智慧才属于你。除此,任何东西都是过眼云烟似的信息,对你生命一点意义都没有。

这是我最喜爱的葡萄牙诗人佩索阿一首诗里我翻译的一句话。他说:“塔古斯河美过那条流经我村庄的小河,但塔古斯河却又美不过流经我村庄的小河,因为塔古斯河不是流经我村庄的小河。”别人看起来再壮观的波浪,它如果与你生命毫无瓜葛,其实根本谈不上任何壮美。

如何保持创造力,如何既能真正判断现在又能引领未来呢?我想最后跟大家介绍这个人。他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一位神经生物学家,获得过哥大优秀教授奖。2006年,这位研究神经生物学的教授开子一门好像与生物完全无关的课,这个课叫“无知”。第一次开课的时候,他向选修他的课的所有学生发出一封信,信上说:你期待这门课结束时我怎么给你成绩?你想得A、B、C还是D?“无知”达到A,还是“无知”达到B?后来很多系,甚至一些著名的数学家、物理学家、生物学家都去听这个课。因为他们忽然发现,重新理解科学的本质和未来,以至于了解世界、了解自己思维习惯的方法,原来来自于一个很新的概念。教育的目的难道不是“知识”?教育使我们“有知”嘛,我们去掉“有知”,不就是“无知”?为什么要“无知”,而且要创造“无知”的学问呢?这是他提出的非常重要的东西。

有了科学、有了艺术、有了哲学,当你把生命全部的能量从“获得答案”变成“学会提问”的时候,你们实际上才踏入到了追求智慧、推开智慧之门的可能性面前。而只有推开智慧之门,你才可能像彼得.蒂尔说的,才会从平庸的竞争中脱颖而出,那时候你们才能脱胎为真正属于你们自己的自己,成为改变世界甚至引领世界的真正企业家。

(以上内容整理自作者在真格基金大会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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