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青天夜夜心

月下婵娟

初次见你，是在我的落云宫里，你跪在玉石台阶下。天帝的来使向我禀告：“云公子，天帝赐下的仙子已带到。”

你安静垂首，云烟深处一团旖旎的影子。我问你名字，你澄明的眼眸对上我的视线，语声清脆：“回公子，我叫梦真真。”

我无法解释眼中掠过的笑意，锦裳离去后一千五百年的寂寞日子里，这种表情对我来说早已陌生。我微微点头说：“是个好名字。”我知道天帝不会不守承诺，只是未料到你这样年轻，还有那样一双清澈又总是笑眯眯的眼睛。

没多久你就惹怒了我，自作主张拔除了云锦殿里所有的荒草。我声色俱厉地斥责你：“不该你去的地方，永远不要去！”你不懂——这里有锦裳留下的痕迹，我不能容忍任何改动。

落云宫中开遍幽蓝如梦的花朵时，我方知那是你撒下的种子，每晚散有异香，让人睡眠安稳。一千五百年来我第一次没有在枕上听到兵戈声，醒来时窗外有鸟儿鸣叫，你在院中荡着秋千，看到我时微微一笑。

你陪我去东海赴宴，觥筹交错间，我已微醺，回头却不见你。一路寻去，在沙石淹没处，海巫章鱼般的利爪缠上你。我听见自己的怒喝：“放开她！”你跌倒在我怀里，一双比星星还清亮的眼睛浸着泪水，低声唤我：“云远仙君。”

我很久没去过云锦殿了，层层帷幔掩映深处，那被我用冰雪琉璃幻境封印住的女子锦裳，是我等待了千百年的人。没人知道三界皆传说神通广大的云远公子，也有求不得的东西。

那个黄昏我在长廊偶遇郁郁行来的你，你放了东西在我手上。“是什么？”我问。你低头闪身过去，“回公子，是清心养神的荷花羹。”

你眼圈泛红，鬓发上水迹凌乱，我甚至发觉你是在跛足前行。后来我知道那碗荷花羹唯有采罕见的两色并蒂莲方能熬制，而要疗效最佳还得掺入梦家女子的血。后来我才知道，你为了采那株两色并蒂莲跌入水中，双脚被划伤几乎溺毙。我想起那日你跛足前行，想起你拢人袖中不让我看到的放过血的手臂。

我不会对一颗棋子动心，你不过是我用来换死去的锦裳回来的工具。我甚至不曾说过喜欢你，是什么让你一意孤行要在我不知道的深夜将血换给锦裳。

我与天帝定下的协议在某个夜晚开始实施，我乘着流云剑向天界塌陷的地方飞去。我答应补好这一方天，唯一的要求便是换来那枚符合一切契机的棋子。她叫梦真真，她种下的花能予人好梦，她有一双极其清澈的眼睛。她曾在某个醉卧高楼的夜里，对着清渺无人的夜空说：“云远公子，我爱你。”

而如你所见，我再没有在落云宫里出现，就像我对着遥远夜空飞去，也轻声呢喃过一句：“我也爱你，梦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