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我们的精神家园(创作谈)

2015-05-30 10:48刘文华
阳光 2015年10期
关键词:上梁伤感共用

刘文华

我的大哥是个当地少有的会唱《上梁歌》的乡村砖匠,乡村人家盖房曾经大都会请他上梁演唱,我小时候常去看。面对很多乡亲的围观和喝彩,他显得无比的风光。后来乡村盖楼房的人家越来越多,没有人家再请他演唱《上梁歌》了。我见到他时,他总是显得失落和忧心忡忡。

其实,现在的乡村,消失的不只是《上梁歌》。砖匠越来越少地砌砖排瓦,木匠越来越多地用铁钉钉制一切,传统的技艺正一个又一个地被冷落,被抛弃。坚硬的水泥钢筋不断冲击和主宰着我们的家园,风俗人情正日渐淡薄。

我父亲和我叔伯四人建的房子是连在一起的,相互共用一面山墙。我家盖后重屋又是共用伯父家一面开了一面窗的山墙,于是,谁家做了耙糕之类好吃的,就从窗户里给对方递送一些,那种亲情令人难忘。各家屋场也是相互连在一起的,我和小伙伴们在屋场上玩跳房子滚铁环的游戏,追逐嬉闹,从东头到西头,来回畅通无阻,自由自在。后来,堂兄弟们纷纷在屋场上建起了楼房,围起了院子,于是相互间串个门不再方便,日渐稀少。曾经共屋墙的堂兄弟俩建楼房时,先建的占了后建的一墙共用之地,两家为此争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

我每次回到老家探亲,感到故乡变得既越来越陌生又“普通”,陌生的是故乡已不是我记忆里的故乡,“普通”的是故乡与我在外地见到的村庄没有多少区别。我们的乡村曾经多姿多彩,不仅不同地域的乡村有不同的婚丧嫁娶的风俗,也有不同的建房造屋风格,如客家围屋,徽派建筑,粉墙黛瓦,屋宇相连曾是我故乡的别具模样,它们共同构成了风情万种的中国乡村文化。可是,如今都是“碉楼”相望,千村一面,少有特色。

面对家园的变化,我逐渐体会到大哥的忧虑。其实面对生活的日新月异,很多人都感受到了忧虑,生活“苟日新,日日新”,在新的同时,我们失去了什么?文化是一个民族的血液,精神是生命的根本。我们过于关注生活形式的改善,时常忘了对精神家园的守望。文学是解构人生体验的艺术,基于对传统工匠文化失落的体验,我早年写了短篇小说《上梁歌》。近来重读觉得对人物的形象及其感受表现得很不够,于是精心将其修改成中篇。作品叙述了身怀绝技的乡村砖匠丙万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和体验,传承技艺和演唱《上梁歌》是他终身坚守的信仰,他的人生选择,得意与失意,喜悦与伤感都与他对其职业文化的坚守紧密相关,为了传承《上梁歌》,他先放弃了具有原始激情的爱情,后又挑战接受了二十多年的婚姻……他的坚守看起来不合时宜,但显得悲壮,他的失落不只是让人同情,更值得人们思考:“丙万”们对其信奉的文化坚守不住了,怎么办?

我们暂且不说那些文化有没有继续传承下去的必要,我们应该看到,一种文化的衰落总是伴随着一群人的失落与伤感。文学是情感的艺术,忠实地叙述出某一群人的失落与伤感,表现出一种人性人道的关怀,是文学的使命,也是文学的魅力所在。阅读具有人性人道关怀的作品,读者也能在其中感受到人性关怀的温情。这些是我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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