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澜
刘东等这一天等了一年了。
刘东职高毕业后,就在本县混社会。父亲看不下去他游手好闲,托了关系,让他去给国企的李总当司机。李总住的是别墅,开的是豪车,吃的是山珍海味。但李总派头大,脾气也暴躁,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就指着他的脑门骂:“你不长脑子的啊!”
刘东忍了很久了。寒冷冬夜的清晨,刘东缩在车里等李总起床。刘东在后视镜里看到先出来的是李总的夫人于珊珊,他赶紧下车给她开门。“东子啊,这么早很冷吧。”于珊珊朝刘东一笑,刘东的心就“扑通”跳一下。他正要说什么,李总臃肿的身形已经下楼了,他对刘东呵斥道:“眼睛往哪里看呢。”刘东心里暗骂一句,面上却只能呵呵一笑。
天寒地冻的,李总会享受,带着夫人去普吉岛度假。刘东把李总夫妻俩送到机场,就驱车往回走。他车开得很快,心里早就计划上了。李总出去喝酒应酬都是他接送的,他知道李总私下里收了不少贿赂。这一阵子国家反腐反贪查得严,李总肯定不敢把钱打到账户上,多半就藏在家里。偷了他的,他也不敢报警。
临近郊区的小别墅都是独立成幢的,间隔大,私密性好,刘东直奔别墅,掏出早就配好的钥匙,开门就进去了。
刘东冲上二楼,重点搜查书房和卧室。书房里都是用来装饰的大部头,几个抽屉也没有落锁。卧室的大床足有两米宽,床上铺着厚厚的席梦思,刘东费力地拉了好久,才把席梦思拉起来,床下居然什么都没有。这下他傻眼了。他不死心地打开了衣帽间,衣帽间足足有普通人家一个小房间那么大,于珊珊的高跟鞋就占了一面墙。“真他妈有钱。”他在衣帽间摸了一圈,衣服后面也没有藏着保险箱。
这栋别墅两层楼,共有四百多平米大。刘东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找到傍晚还没有线索,他有些心浮气躁,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反正李总要七天后才回来,他不客气地下楼去厨房找吃的。他翻出来一块牛排自己煎了,打开电视,就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刘东舒服得叹口气。
当夜,刘东就睡在了豪华席梦思床上。半梦半醒间,他忽然听到一阵声响,然后有人“哎哟”了一声。他猛地睁开眼睛,一个黑影已经摸到了床头。
刘东吓得不敢说话。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啪”,来人手往墙壁上一摸,居然开了灯。
刘东发现面前是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年轻男人,男人看到他,也是一惊。
“你是谁?”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我?李向阳是我爸。你说我是谁!你又是谁?还不给我滚出去,不走我就报警了。”男人目光一转,做出防备的姿势,质问道。
刘东看清楚男人理着一个小平头,20来岁的年纪。他是听说李总有个儿子,可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莫非是不想跟后妈打照面?刘东心念电转,从床上爬起来,披上羽绒服,嘴里仍不忘质疑:“李总的儿子不是在国外吗?”
“我刚回国。我还想问问你是谁呢,怎么睡到我爸床上来了?”男人像是要发火的前兆。
刘东赔上笑脸:“李总出国玩去了,让我给他看家呢。我也是不小心就睡着了。”
年轻人脸色有点阴沉:“既然是这样,你去客房睡吧。反正我已经回来了,你明天回去吧。”
“好的好的。”刘东心里咒骂了一万遍儿子坏事,怕他起疑,还是转去了客房。
刘东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越想越不对,李总的儿子,跑到主卧来做什么?他悄悄爬起来,偷偷摸摸地回到主卧门口,门上了锁,他侧耳听了听,像是有什么动静传出来。
刘东又靠过去一点,门猛地被从里面拉开了,刘东一个倒栽葱,差点滚了进去,连忙稳住身形。刘东心中警觉,对方已经一脚踢了过来。刘东双手架住男人的腿,抱住顺势一拖,男人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他发了狠一般地用脚踢刘东,刘东只好拼命抱住他的双腿。
刘东之前混过社会,打架是拿手好戏,他用腿锁住了男人的脚,整个人压上去,就往他头脸打去。男人奋力反抗了几次,到底还是挣不脱。刘东摸出刚刚在客房找来的水果刀,一下拍在男人的脸上。
男人顿时变了脸色:“别……别……我知道钱在哪里……”
刘东目光一亮:“在哪里?”
男人又像是蚌壳般闭上了嘴,不肯说了。
“别玩花样。”刘东的刀子逼到男人脖子上,轻轻往下一滑,就有血珠子冒了出来。男人面色惨白,仍然硬挺着说:“我说出地方,我们对半分。”
刘东心里一算,要是钱够多,对半分也没什么,反正一辈子都花不完。再说,真让他杀人,他还真下不去手。于是,他说:“行,我答应你。”
“那你放手,反正我也打不过你。我带你去。”
刘东刀子松开,想想又有点不放心:“兄弟,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钱在哪里?”
男人垂下脑袋:“我……我是于珊珊的表弟。”
“什么!”刘东大吃一惊,“你来偷你表姐家?”年轻男人露出阴狠的笑容:“谁让我表姐那么有钱,还那么抠?那么多钱,随便漏点出来,就能让我们一家吃穿不愁了。”
男人自称丁平。他带着刘东到了衣帽间,打开灯,走到那排鞋架旁,地上淡淡的浮灰吸引了刘东的注意。原来是这样,墙后面有东西!丁平掰住放鞋的架子,用力一拉,架子被拉开了,露出后面的一个大洞来,金灿灿的光芒闪瞎了两人的眼。整整一个墙洞的金子!刘东简直快活得想在金子堆里打个滚儿。他手舞足蹈了一会儿,最后抓起一块,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两人面对面站着,都有些防备对方,你一条我一条地分着金子,在天光乍亮的时候,才把金子分完。“你真是司机?”丁平忍不住问道。
“真是司机。”刘东笑笑,“以后反正也见不着了,各自发财吧。”两人计议停当,决定先用车把金子运出去,藏好金子后,再故意把车扔到人流混杂的地方,不锁门,等被人偷了就假装是不小心失窃,再去打个电话报警找车。
两人把金子装了足足有8个大袋子,一袋一袋拖到了一楼。屋子里还好,但要把金子从别墅搬到车库就有些打眼了。他们决定等到晚上再搬。两个大男人,谁也不放心谁,只能各坐在一个真皮沙发上看电视打发时间。
两人看了会儿足球赛,等到快5点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什么动静,仔细一听,居然是门锁的声音,有人在撬门。
两人对视一眼,刘东站起身来,从锁眼里往外张望,正好对上一只巨大的眼睛,倒是吓了他一跳。
“怎么办?”丁平不安地看着刘东。
“要把东西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我看……”
“砰”,还没等刘东想出对策,门锁转动,门就被轰地踢开了。刘东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进来了四个人,前头是两个大汉,后面跟着一个拿工具的,应该是开锁的,再后面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的水貂皮大衣。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民宅?”
中年女人四下里一打量,就看到了地上堆着的袋子,她冷笑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我是李向阳他老婆!”两个壮汉上来就扭住了刘东和丁平,把他们手往后一拉,反锁住了。
“莫非是前妻?”刘东看着这个一看就很厉害的中年女人。
“哼!小三还没扶正呢,我就成前妻了。当了那么久司机,没点眼色!”女人说。
刘东吃惊得更厉害了,所有人都称于珊珊李夫人,他还以为李总早就离婚再娶了。没想到李总根本没离婚,而且原配居然还认识自己。
“这个,给他点苦头吃吃。”中年女人朝丁平看了一眼。丁平的脸上立刻开了花,鼻血糊住了下半张脸。丁平不解地问:“为什么?”
“就你这样的,算什么男人?”中年女人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扔到丁平面前,“让自己老婆给人当小三,打算骗一笔钱再和那小贱人远走高飞?老头子也是越活越蠢了。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照片上有些是丁平和于珊珊亲密搂着的照片,有些是李总和于珊珊的亲密照。刘东看得目瞪口呆,但心里仍不断盘算着,这么说来,中年女人真是李总的老婆了,天大地大钱最大,想必她也不舍得。
刘东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直视中年女人:“让我带一半钱走,如果我报警,说你丈夫贪污受贿,你们家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中年女人冷笑道:“你以为我在乎这几个钱?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跟他离婚了,还用等到现在?你怎么不去打听打听我们为什么两地分居?不去打听打听我的身价?”
刘东愣住了。
“年轻人哟,不光良心长歪了,还没脑子。”中年女人像是叹息般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警笛声由远而近响起,她回过头来一笑:“忘了说了,我进门前就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