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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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旅行结束后我都会有一段相当长的倦怠期,那种倦怠很难说清楚是来自体力的耗尽,还是精神的疲惫。从北京看完音乐节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放下行李,一个人坐在窗台上抽烟,给旧时的朋友打电话。十月初的济南尚未在夏天的余热中脱离出来,楼下的烧烤摊依旧人声鼎沸,划拳声、吵闹声、谈笑声伴随着啤酒瓶倒地的声音都让我更加暴躁。我闭着眼睛,嗅着空气中让人恶心的孜然味儿近乎崩溃地说:“我再也不想一个人旅行了,我真的好累。”我不是害怕一个人行走,而是难过你在异乡看到的美好没有人分享。朋友没有安慰我也没有劝解,而是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你不会的,如果你没有这些梦想,你或许活得比现在轻松。”
朋友是了解我的,果然没多久,我就再次拉上行李箱踏上了开往南京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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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我定了两张济南到南京的动车票。出发前一天晚上,我给至今不相来往的L发短信,“两张动车票,要不要跟我去南京?”你看,我始终学不会服软,即使在自己那么热烈的喜欢过的人面前。
过了许久,我盯着手机都要睡着的时候,他才终于回了过来,“你这样很烦,请别让我对你产生异样的感觉。”
我以为我会难过得无以复加,可是我竟然没有掉眼泪,只是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城市,马不停蹄地改签了一个小时后的火车去了南京。
预定的夫子庙青旅就在秦淮河边上,旅社的门面小得可怜,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在青旅一楼阳光充沛,不知道是对面哪一栋明式建筑里每天都会飘出悱恻的曲子,我坐在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给朋友打电话,他们问我:“你好些了吗?”
我握着手机,看着孤零零蜷缩在阳台上的那只猫突然间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句话仿佛从听筒里飞出来凝结成一个个沉重的问号把我砸晕。
怎么可能会好起来?曾经那么亲密地相互陪伴过。
阿布是在我啜泣完,坐在台球室心不在焉地看着一伙人打球时候进来的。这也恰巧是这个毕业环游中国的小伙子在这儿做义工的第一天。
他端过一碗泡面在我旁边旁若无人地呼哧吃着。我蹙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大概感受到我的目光抬头冲我嘿嘿一笑:“下午去明孝陵露营,补充点体力。”
“有学生证么?门票有点贵啊?要是能帮我借一个我也想去。”原本明孝陵不在我的计划之内,看过清宫十三陵啊孔林之类的墓园之后,我对花钱参观这种景点彻底失去了兴趣。
阿布那双灵动的眼镜在镜片后闪着狡黠的光:“美女,你从来没有逃过票吗?”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毫不低调地逃票去明孝陵。
提前做好攻略的小伙伴们带着穿着裙子的我,沿着盆景园的道路找逃票的小路。地上落满了枯叶,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响,如果是平时我一定大为赞叹一番,可是前方道路曲折谁还有心情抒情啊。小伙伴们看着逐渐明晰的小路,开玩笑说:“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我对着老天爷哀叹,我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跟着这群疯子逃票。可是最让人崩溃的还不是曲折难行的道路,而是爬墙跳进景区内!
明孝陵景区外围开始是由栅栏围成,往后走就是围墙。阿布他们找了一块地势较高的位置,说是比较容易上墙的。围墙的四周枯木纵横,有的树木倾斜着生长,刚好在地面和围墙上架起了一座木桥,几个平衡能力较好的小伙伴已经跃跃欲试站在树上准备往前走。而我,仿佛像个围观者惊呆地目睹着这一切。
阿布站在树上看着张着大嘴的我,他打量了我一下,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的淑女裙和靴子,过了半天才说:“阿宅啊,你这身衣服真不适合翻墙。“
魂淡!人家原本是想美美地出来旅行拍照陶冶情操的,谁想到会遇上你们这群疯子啊。
我看了看墙上下脚的凹槽处,又看了看直通城墙的木桥,为了形象考虑,我还是选择跳到了树木上。
我不想描述自己在树上摔下去的窘相,也不想评价当我骑在城墙上进退两难时,阿布同学仰着头一脸善良地说“跳吧,我接着你”是多么天真的行为。我看着小伙伴们一个个都毫发无伤的轻松从墙上跳下去,天生恐高的我真的是不知所措。
阿布他们幸灾乐祸地坐在地上,嘴里含着根草仿佛在马戏团看戏似的:“跳啊,跳啊,没问题。”那一刻,我是真的感受到了人生的艰难以及世态炎凉啊。
阿布看着我的模样哈哈大笑了几声后,一脸严肃地说:“跳吧,我在下面接着你。”
我真的相信他会接着我,眼一闭,心一横地跳下去之后,我就那么惨烈地跌坐了地上。临行前新买的过膝袜沾满了枯叶不说,关键是被树枝划破了!场景真是惨烈。这个下午真是毕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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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致青春电影。对东南大学充满了向往,来到南京,怎么能不沿着致青春的路线走一走。毕竟,这是一部带给我许多感动的电影。2011年开始,我喜欢上L,于是开始了倒追的生活,但是很可惜,我没有郑微那么勇敢,他也不是陈孝正。片子给我太多太多的共鸣,来南京,来找寻电影里的场景,也是此行最曼妙的一段时光。
电影开头的时候就是东南大学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南京,这个场景确实太常见了。随处都是法国梧桐。我们一边走着一边寻找着电影镜头里的那些踪迹。我想也许每一天都有这样的故事在这个地方默默地上演。学长们渴望着学妹,而远处正巧飘来一个丁香一般的姑娘,她就这么走过,走过,走过他们的身旁。
不知道谁提议要去他们学校食堂吃饭,于是我们不要脸的立刻摇身一变成了东南大学 的学生。我们开年龄最长的老高的玩笑,说:“叔叔,您是读博的吧?”
老高特无耻地指了指年龄最小的我说:“是啊,你没看见带着孩子来的。”
东南大学是真的美,走在里面置身于八十年代的感觉。我们在足球场边上坐了许久,谁都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场地上一个个挥汗如雨的身影,我们仿佛看到了致青春里面每一个角色,也看到了每一个走在青春里面的我们。那种感觉真是舒服。不知道过了多久,老高站起来,拍拍屁股说:“走吧,下午两点钟还有课呢。”
阿布曾经理想的学校就是东南大学,如今故地重游满满都是遗憾,他回头望了一眼学校说:“明年一定要考进来。”
我噗嗤笑了,声音故意发嗲地说:“学长,加油。”于是一群纷纷离开了学校这个象牙塔的老男孩老女孩站在十月末的东南大学击掌发誓:“明年我们大家都要考进来!”可是我们都知道,这个叫做“学校”的地方就像那些在我们青春里渐渐走远的人儿一样,再也回不去,而我们也只能远远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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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来南京,有一部分原因是L,这是他来过的城市。我依旧记得他当时给我讲述南京之行的时候,充满光亮的眼神。
离开南京的前一晚上,我坐在青旅昏黄的灯光下发了一条说说:“而我,应该是你恰巧流浪过的地方,于是,我想去你的目的地看一看,也想看看你的家乡,以及那些你分别流浪过的地方。”访客里有他,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知道,我们从此以后真的只是陌路人了,而我也不会再提起你。
时间就是这样,我们明明踏进了同一条河流,而此河流已非彼河流。我们走过同样的地方,我也曾走过你走过的路,但我们总是不能相遇。我们之间,隔着的,是或许要超越光速才能回到过去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