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达多
我们村里有个王疯子,是个神算。我出生那年他给我算过,我只能活62岁,所以我这辈子的每一天都是倒着活的。
10岁那年遇到了唐山大地震,我亲眼见到一个父亲用身体挡着水泥块,双手手肘撑地5小时,愣是等到救援队来了,把他和自己身子底下的孩子救出去,之后当场就咽气了。
我喜欢摄影,因为用眼睛看到的这个世界大部分是灰暗的,只能用摄像机镜头去捕捉美好的瞬间。我玩摄影玩了30年,花了几百万,但狂热的心一直没变。
香港有个老富婆,收藏了全世界最齐全的徕卡,其中包括第一台徕卡相机,全世界只有5台,每次徕卡办回顾展都得问她要。一度出价200万欧元购买,人家老太太说自己不差钱。老太太一辈子的梦想是去拍一次珠峰,带着大画幅上大本营的时候,向导不小心把行李打翻了,里面的护照翻滚出来,向导一看,她都八十多岁了,吓了一跳,赶紧要把她往下挪,否则人死了谁都负不起责任。老太太当场就哭了,说我再也不可能回来了,于是顶着高反,在帐篷里硬是撑了5天。珠峰一直被浓雾笼罩,最后真到了再不撤就要死人的地步。最后一晚,老太太半夜3点走出帐篷,猛一回头,皎洁月光照耀着珠峰,她立刻让人把相机搬出来,咔咔咔拍了几百张。在成都转机回香港的路上已经按捺不住,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找一个冲印的地方,她想一睹为快。我介绍了成都最好的冲印馆,老板很当回事,可老板的儿子犯了愣,暗房突然停电,他点了根蜡烛,最后两卷胶卷只剩一张完整的。
你说奇怪不奇怪,很多伟大的摄影作品都是在暗房被谋杀的,例如卡帕拍的诺曼底登陆,冒着枪林弹雨,最后也是暗房事故,几百张里抢救出5张,还是模模糊糊的,但也足够他成为大师了。
我两次想过死。第一次上了天台,扛了24瓶啤酒,准备喝完就跳下去。结果喝了一半,突然清醒,想明白了,我应该是让把我钱全骗走的那个混蛋跳,而不是我跳啊。
第二次是不想做男人了,然后去变性医院,一个老头接待了我。他说这手术是不可逆的,而且就算你做成了女人,也不会有女人的任何欢愉。我还是很坚定,他说那你先看一盘录像带吧,就把我带进一间小黑屋。我从里面出来后立刻打消了变性的念头,只觉得下面疼得不得了。
第一个老婆跟我在加拿大住过,我们选了一个方圆20公里没有人烟的地方,自己买红杉木,盖起了一座小木屋,请的是个黑人保姆。每次回去她都在,而且非常守信,给她买菜钱从来不用算计,她说多少就给多少。
可是不久后,老婆去世了。我在屋后修建了两个墓,她已经占了一个,等我60岁,就回加拿大,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待上两年,时间差不多了就躺进去,让黑人保姆把机关一拉,墓道就自己封闭了。
(徐琳荐自《特别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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