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王序海报设计中的“有无”之美

代红阳 陈宇

摘要：本文以王序海报设计作品中所蕴含的道家思想为匐述核心，从构图、色彩、工艺三个客观角度解读了王序海报设计中的“有无”之美，指出王序的海报设计中洗练、淡泊、质朴的品质与道家的“有无”精神，彰显了道家思想的美学意蕴。

关键词：王序 道家思想 海报设计 中国设计

中国分类号：J792.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069（2015）12-0088-002

中国传统艺术思想特征与中国道家思想密不可分，可以说其最初都是从道家学说里演生而来的。中国道家推崇的是“有无相生”，即有从无中生，阴阳相生，互为有无。而中国传统的绘画讲究“计白当黑”，这与道家思想的“有无相生”不谋而合，不难看出，道家思想对中国传统绘画艺术的深远影响。

王序是中国当代平面设计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他主要在书籍、海报、标志设计等方面进行创作。设计作品在各种国际设计竞赛中获得100多项奖项，出版并设计《设计交流>系列、《薪火》系列、《平面设计师之设计历程》系列等七十多本设计刊物及书籍，极大地推动了中国当代设计的发展。纵观王序的海报设计作品可以发现其作品充分融合了申国传统艺术思想特征，下文试图从构图、用色及工艺等方面阐述其作品洗练、淡泊、质朴的道家思想和审美情趣。

一 构图：洗练之美

王序在《艺术与设计》杂志的一次访谈中谈到：“我很欣赏中国古人在水墨画中处理鱼和水之间的关系，没有画水，但人们仍然能理解鱼在水中游。我想这些对外来说应该是有启发和借鉴的。”鱼为实，而空出的白色则在心中产生了水，这种虚与实，阴与阳不正是一種传统的思辨方法吗？老子《道德经>：“卅辐同一毂，当其天有，车之用也。然埴为器，当其无，有埴器之用也；凿户牖，当其无，有室之用也。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老子认为车轮的辐条，之所以能承重，不仅在于“有”的粗细，更在于辐条之间的“虚无”充当着作用的“力场”，抟揉各种黏土烧制成器皿，是由于器皿有空的虚态和黏土的实体共存，才会有器皿得以装物之为器。建房留有门窗，合围的墙壁中空的虚态和墙壁实体共存，才能有进出自由的作用成为室。所以实体给生命带来很多利益，虚态也发挥它的作用来成全实体。

老子的“有无”思想对中国绘画的影响就体现在“计白当黑”上，中国画的“空白”看似“虚无”实为“无盈”，是一种以虚代实的“藏法”，是作者精心策划的能让观者融入其中一起联想创作“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部分，是为了创造一种笔墨所不能企及的意境，创造中国画的无言之美。失去它这幅画也就失去了特有的意境和价值。这种“计白当黑”的手法在王序作品中也多有体现。

王序于1998年应邀为纪念布莱希特100周年诞辰活动而创作海报（图1），布莱希特是德国剧作家、戏剧理论家、导演、诗人，他的作品受到中国古典哲学很深的影响。王序创作这张作品时，使用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的首字母“B”作为画面的主题，作品“B”的上部使用西文字母“B”的上半部分，而下半部分使用中国书法中的“点”。用水墨的点来表明布莱希特作品中的中国思想部分。旁边毛笔写出的“BertoltBrecht 1898-1998”不仅使画面有了均衡性也活跃了画面，让观者在潜意识里将白色的背景无限放大，大到让字母更加突兀，厚实，且耐人寻味。画面没有多余的内容，绚丽的色彩，更没有布莱希特的头像或者他的具有标识性的图形或色彩，以及夸张的构图，只是用背景的白色衬托着水墨的凝重，用中国式的洗练讲述着大师绚烂的艺术成就，经久不衰，像水墨一样渲染开来。

《命运2003》海报（图2）是王序在无锡创作的，当时他在江南大学设计学院教授编辑设计课程，得知3月20日伊拉克战争爆发，在课堂当即用倒转的“3 20”投影在画布上做了一张即兴海报，后应江南大学主办的X动力国际海报邀请展完善了这张海报。海报表述伊拉克于2003年3月20日发生了战争，今后的命运如何不得而知，故使用“xxx”来表明伊拉克命运的未知，整幅画面使用黑色与白色，表明事件的严肃性，字体使用粗壮的Helvetica体，文字行距紧凑，使整个画面有疏有密，黑色字体与白色底图形成鲜明的对比，有实体的黑色与虚形的空白形成了对比，空白也促使人思考伊拉克的未来。整个构图平实，为画面内容作了到位的渲染。

李德庚曾在《平面设计死了吗？》一书中表述王序设计中没有欺骗，没有诱惑，不掩饰，更没有暴力。的确，王序在设计中尽可能地直述设计本意，抛去冗余的信息，在设计中尽可能使用文字自身的力量来表达，通过文字直接构建作品，而这种单纯通过文字的“有”引出背景的“无”，透过无限的“无”来烘托文字的“有”的思想意识则来自中国传统道家学说里有关“有”与“无”的概念。

二 用色：淡泊无为

从现代设计在中国传播后，就不断有设计师在讨论什么是中国设计，什么是中国特色的设计，大部分人认为使用了中国传统元素的设计就是中国设计，例如使用水墨、剪纸、琴棋书画等，于是所谓中国设计作品被大量“制造”出来，也有的设计师使用民族传统纹样、色彩来标榜设计的中国性，这种简单粗暴消费“中国元素”的设计方式是应该让人唾弃的。当下社会将中国图形元素与“中国设计”常被混为一谈，这在中国传统文化教育缺失的情况下可以理解，但一个理解了真正的“中国设计传统思想”的设计师是不能苟同的。王序在设计作品中没有表现所谓的“中国设计”，相反却有意回避，他曾在《艺术与设计>杂志的一次访谈中谈到：“我只是理解水墨中固有的东西，在创作的过程里，并没有真地使用水墨，而是选用了另一种材料来表现”。例如，他为“深圳水墨双年展”设计的海报，本来必须使用水墨的画面，王序却刻意避免，使用电脑合成来模拟出水墨意境。王序使用西方的视觉语言来表达作品的内容，这就导致了在表象上使人认为他的作品是西方的，当然王序也曾表述他希望作品是国际化的，但其作品内在是含蓄的、内敛的、有东方意境的。2001年为日本德岛所设计的节日海报（图3）就是其理念的典型体现，画面中明度运用高短调，色彩对比使用同类色对比，表明节日前的宁静，而手榴弹则表示当节日来临将像手榴弹爆炸时轰动性的效果。

另外为“纪念海报大师Toulouse-Lautrce”一百周年的海报（图4）也使用了象征哀悼的色彩组合黑色与白色，文字中法文“纪念一百周年”这一段文字形成了“1”也是杯子的左边轮廓线，上边的“0”为杯口，而最巧妙的是被遮盖的“0”形成了咖啡的把手，咖啡是法国人的最爱，表明了Toulouse-Lautrce的国籍，而“1”“0”“0”是大师逝世100周年的时间，整个画面空灵而有张力，把手的“0”界定出的右边轮廓与杯底都是用意到笔不到的手法呈现的。

萨义德在《东方学》中所讲，东方人没有必要考虑“东方主义”，因为我们就植根于此地，“东方主义”是西方人的视角和定义。所谓中国性，也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够说明的，而是第三者的视点所看到的。正因如此不管中国设计师如何努力地学习西方，但骨子里仍是中国的。所以要讲述一件事情或是创作一幅作品，不一定要用浓墨重彩，只要恰如其分地将事情表述出来或者将创作元素表现出来，就有其隐形的思想表露出来，所以没有必要强调中国民族的设计，这种现象正如老子讲的“无中生有”，只要顺其自然，就足以将其展现。

三 工艺：恬淡质朴

因为有了“无”和“空”才会有“有”与“实”，这种思想投射在中国水墨画中叫“计白当黑”，在日本设计师福田繁雄的作品名为“正负图形”，显然受到中国道家思想的影响。在老子的思想里，虚实相应，阴阳相对，盈亏相依，刚柔相济才能达到最终“天人合一”的理想状态。这种思想也多次体现在王序的作品中，如悼念田中一光系列海报（图5），這两张海报看似只有“十”字与“一”字，其实有四个字，第一张“十”字与海报的虚空间边界形成了“田”字，“十”字又是“中”字的外形，而“一”字与海报四边形成“日”字，日即是光，这两张海报连在一起就是“田中一光”。王序运用了中国画的“计白当黑”的概念创作出了这两张中国意境的海报，他说：“这种海报外国人做不出来，他们不是中国人，也不会意识到水墨留白文化背景，我们做这个也不是刻意的，在中国的文化之中也便能有这样的想法”。王序做设计勤恳认真，对图形、色彩乃至工艺都严格选择，以达到用最简练有力的语言来表达主题。在这两张海报中使用了植绒与烫白的工艺，烫白工艺使“IKKOTANAKA 1930-2002”文字隐藏起来，而植绒工艺使“十”字与“一”字更加有触感，如此质朴无华的工艺选择，看似“无”却是“有”，两者一阴一阳，一张一弛，相得益彰。

结论

王序的作品看似平淡无奇却又时时在世人面前鲜明的呈现中国面貌，老子认为：“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王序的作品从来不刻意用中国元素去创作，但中国文化在他的作品中以意象的形式呈现出来了，有的是文化和思考，无的是表像。祝帅曾在《中国文化与中国设计十讲》中评述：“王序的作品构思精致，创意巧妙，主题含而不露，很有纯艺术的气质和意境。但是在形式层面王序却有意地放低了，也许在他看来形式远没有内容重要。我们也不难看到王序的作品（特别是海报设计）尽管内容上包含某些中国式的深层思维，可在表现形式上很多时候还是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国外设计师的作品。”祝帅称王序作品属于一种：“不自觉的中国性”。这些评述让我们看到了中国传统文化以“无”的形式体现在王序作品所独有的中国意境的“有”上，这种深入骨髓的中国精神是值得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