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胜利

（美）罗伯特·摩根

小学五年级的冬天，爸妈都失业了。怎么给我凑够第二天要交给学校的午餐费，成了妈妈最头疼的事情。

我找到了负责管理学生餐厅的巴尼特夫人，她答应为我在那里安排一份工作，如此我便能吃上一顿免费的午餐。

当我把自己必须每天中午提前下课的事情告诉班主任唐纳小姐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学校规定每天中午11点半开饭，而我必须11点赶到餐厅，把每个餐桌上的糖罐和盐瓶都装满。除此之外，我还须不停地往柜台上堆纸盒牛奶，方便大家取用。除我以外，餐厅里还有其他3个女生也在跟我从事着类似的工作。

我最主要的工作内容是清理盘子里的残羹，然后递给负责清洗的埃斯特尔。我把镀银餐具从每个瓷盘上捡起，丢入一个专用锅里；餐巾纸丢进垃圾桶；盘子里没吃完的东西弄进垃圾箱。起初，我总是用勺子刮剩菜，但是学生们因为要赶着上课，都吃得很快，没多久盘子就堆积如山了。我只好卷起袖子，用掌心当抹布，把盘子里的东西迅速擦掉。米饭、土豆泥和甜菜什么的都比较好清理，抓在手心里还热乎乎的。而最难弄的当属肉汁和各种派里面的馅料，要用技巧才能刮掉。递给埃斯特尔的盘子必须保证是干净的，随后，她会把盘子放入钢丝笼里下水煮。

起初，我很羞愧，不想让同学们看见我刮剩饭的狼狈相。但是很快我就进入了角色，眼里只有我的活，干得是越来越麻利。后来我用两只手同时清理两只餐盘，没有任何残渣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我和埃斯特尔就像并肩作战的战友，常常因为彼此汗流浃背，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而大笑。每天我清理数百个盘子递给她，在这一过程中，我从来没有把任何餐具掉到水泥地面上。我学会了如何巧妙地避过果汁和酱料，不让它们飞溅到我的衣服上。

即使所有的学生离开餐厅以后，我的工作也还没有结束。我得把废纸桶里的废纸拿到学校后面的焚烧炉去焚化，彻底烧干净后才能返回。

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唐纳小姐总是要瞪我一眼。不管我洗了多少遍手，指尖仍然散发着一股剩菜味。一下午，我都要接受目光的洗礼。班主任看到我就会皱眉，而其他学生则露出羡慕之情，嫉妒我能离开教室达两个小时之久。

两个月后的一天，巴尼特夫人把我们4个为餐厅打工的学生召集在一起。她说县卫生部门要求，但凡在餐饮场所工作的雇员都须学习食品安全和卫生课程。上课地点在市政厅，上课时间须持续两周。课程每天讲两遍，我们学生参加上午10点开讲的那一场。

每天早晨都能进城啊！真是令人兴奋的消息。当我把这件事告诉唐纳小姐时，她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还不如不来学校。”她说。

那时候，我们还很少有机会能够进城。每天早晨都感觉自己是在进行一趟新奇的旅程。我们所搭乘的送面包的卡车里只有一个位置是给司机的，我们4个学生必须站在面包堆里，紧紧地抓着放面包的铁架子不松手。司机每次拐弯时都忘记了我们的存在，但是每次上车前他都会反复叮嘱我们，一定不能把头露出来，不然知道他载人的话，老板是不会放过他的。

上课地点在一间地下室里，给我们上课的人就职于州卫生局。我们是班上仅有的几个孩子，其他人都是服务员、厨师或是餐厅负责人。当我们第一天走进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笑了。

下课以后，因为进餐厅的时间比平时晚，所以我们须要加快工作的节奏，与此同时，我回到教室的时间也更晚了。班主任的脸一天比一天难看。有一天我刚进门，她就说：“欢迎回来，世界冒险家。”听到这句话，很多人都笑了。

下雨时，学校后面的焚烧炉就派不上用场了，须把废纸桶拿到学校的地下室去，那里有一个火炉可以用来燃烧废纸。看门人耐心地教我如何戴上厚厚的大手套并打开炉口，可惜我总是不得要领，把纸扔进去就会带出黑烟，在衣服和身上留下痕迹。

卫生课的最后一天，天空下着大雨，等我赶到地下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因为着急出了很多汗，下意识地用满是炭黑的手套擦了擦额头。回到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对着我大笑起来。

“罗伯特，你过来一下。”唐纳小姐说。

待我走近她的办公桌，唐纳小姐从里面掏出了一张面巾纸，然后用它擦了擦我的脸。把我脸上的煤渣彻底擦净后，她让我面对全班同学站着。

“不来上课，就知道满世界闲逛。看看你都得到了什么？”她说着扬了扬手里变黑的纸巾，然后一巴掌就结结实实地掴在了我的屁股上。

再一次，全班哄堂大笑。不同的是，这次的笑声非常整齐。我也跟着笑了，因为一种自豪感在我的心中升起，我知道我赢了：我在城里开了眼界，我错过了一些课程，我惹恼了唐纳小姐，但小小的我战胜了那么多看似不能逾越的困难后，凭借自己的力量赢得了午餐。就像生活里的不如意一样，这一巴掌有啥大不了的！我该大笑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