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鹿原》看中国男权文化的经典

2015-05-30 13:49徐辉
作家·下半月 2015年3期
关键词:白鹿原女性形象

摘要 作为陈忠实第一部长篇小说,《白鹿原》也被认为是他真正成熟的作品。通过《白鹿原》,陈忠实呈现出了一个以男权文化为主导的家族与社会,并展现出了男权文化下男性的价值立场与女性的悲剧命运。本文以《白鹿原》中的人物形象分析为切入点,对《白鹿原》所体现出的男权文化做出了详细探讨。

关键词:《白鹿原》 男权文化 男性形象 女性形象

社会大众对女性所持有的态度能够衡量出社会文明的发展程度。虽然中国的社会文化从19世纪末期开始便走上了传统向现代的转型之路,然而在陈忠实所创作的《白鹿原》中,男权文化仍旧深刻地影响着人们所具有的价值观念以及所坚持的生活方式。这种充满男权文化的家族文化氛围是整个社会氛围的映射,同时也是在社会文化氛围影响下所产生的必然结果。在《白鹿原》所塑造的家族与社会中,虽然从表面上看来每个人都遵守着严格的社会秩序并具有着崇高的信仰,但是揭开“和谐仁义”的面纱后,展现出来的却是男尊女卑与父权统治的社会现象。

一 从男性形象对男权文化的解析

在《白鹿原》中,男性形象具有着多样化的特点,其中白嘉轩代表着传统文化的忠实执行者、朱先生是传统文化的象征、鹿子霖则代表着传统文化中的负面精神与功利主义者,虽然这些人具有不同的人格追求和价值理想,但是在对女性所持有的态度方面却十分相似,这种相似性是他们所处社会中男权文化氛围导致的结果。因此,可以说陈忠实所创作的《白鹿原》是反映与解析中国男权文化的经典文本。在这部作品的创作过程中,作者陈忠实通过作品中男性的视角与立场塑造了符合男性审美追求与心理需求的女性形象,通过这些男性形象,可以看出男权文化中男性对女性所做出的价值判断以及期待,同时也可以看出男权文化中,女性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以及压制。

在依靠血缘关系维护的宗法家族制度中,白嘉轩具有着族长的身份,当辛亥革命让白嘉轩感受到传统文化所面临的挑战时,他请朱先生制定了《乡约》并将其当做族人必须遵守的行为规范。事实上,读者可以从白嘉轩身上看到许多具有中国传统文化色彩的闪光点,例如,他坚守着儒家伦理,远离政治,信奉仁义。白嘉轩通过创办学校来使下一代具有了接受教育的机会,他对穷人的救济也没有做作的成分,甚至他领导族人对日益增多的苛捐杂税开展了“交农运动”,并且无论是对于鹿子霖还是黑娃,白嘉轩都表现出一种难能可贵的宽容态度。单从这几方面看,白嘉轩这一人物形象不仅没有封建意识,并且在思想和行为方面都具有一定的进步性。但是,在讲求仁义的背后,他对女性却没有丝毫的宽容与谅解。在《白鹿原》中,许多人都对白嘉轩冷库无情的一面具有一定的认识,黑娃觉得他“是个想得出也做得出一马跑到头绝不拐弯的冷硬心肠”。鹿子霖则对白嘉轩给予了“心硬牙硬脸冷”的评价,甚至白嘉轩的妻子与母亲也认为白嘉轩心太硬。由此可见,白嘉轩具有着讲求仁义与铁石心肠的两面性。特别是,女性对于白嘉轩而言更是没有半点地位。包办婚姻是男权文化中重要的标志,当白嘉轩的女儿白灵因为不满父亲包办的婚姻而出逃时,白嘉轩不动声色地宣布将百灵在白姓中除名。三妻四妾则是男权文化男尊女卑传统的重要体现,白嘉轩一生娶过七房太太,这是白嘉轩一直引以为豪的事情,但是前六房太太的容貌已经难以被白嘉轩想起,即便是对现任任劳任怨的妻子,白嘉轩也没有感情可言,甚至自己的太太在临终时所提出的想见女儿的请求,也没有被白嘉轩允许。白嘉轩为了惩罚堕落的儿子,拒绝借粮,虽然他养活了自己的孙子,但是自己的儿媳却被饿死。在这里,显然儿媳被白嘉轩定义为白家传宗接代的工具,并且也没有将儿媳当做平等的生命看待。在对待田小娥的态度上,白嘉轩作为男权文化中维护者与执行者的角色更加明显,田小娥在世的时候不能进祠堂,死后还为了让田小娥永世不见天日而建塔镇妖。祠堂是封建文化以及男权文化的象征,同时也是男权文化中社会秩序的象征,在这种环境中,男性对于没有达到男权文化期待的女性表现出了拒绝与排斥的态度。黑娃与田小娥这段具有明显追求自由特点的爱情与婚姻在白嘉轩所维护的男权文化中自然是不能容忍的。虽然最终田小娥并非白嘉轩直接杀害,但是直接的凶手却是同样维护男权文化的鹿三,从本质上来看,则是因为男权文化的压制导致了田小娥悲剧命运的发生。由此可见,白嘉轩对待女性,甚至是对待自己家庭中的女性也已经到了心狠手辣的地步。

与白嘉轩一样,同为白鹿原三大豪门的鹿子霖与冷先生的身上同样能够体现出对男权文化的推崇。白鹿原三大豪门具有着世交关系,他们为了维护白鹿原中平衡的利益格局而结下姻亲,其中,儿女只是他们实现自身功利目的的交换物,这种男权文化中的包办婚姻自然也不可避免地导致悲剧的发生。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白鹿原三大豪门具有着世交关系,这种联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其内在的深层原因却是三大豪门对自身社会地位的巩固所做的结盟手段。这种联姻与结盟是自身家族发展的重要资本。虽然白嘉轩对这门婚事并非完全满意,但是出于以上动机,白嘉轩还是替儿子接受了这门婚事。与白嘉轩相比,鹿子霖的难堪之处在于鹿兆鹏坚决违背包办婚姻。事实上,如果是平常人家的女兒,在男权社会中完全可以凭借一纸休书将其扫地出门,但是却因为这种婚姻涉及到了许多利益关系,因此鹿子霖面对真相的败露,仍旧表示能够处理好相关关系。虽然白鹿原能够在这些婚姻的基础上保持和谐,但是以鹿兆鹏媳妇为代表的婚姻主体却开始踏上了自身悲剧的命运路程。鹿兆鹏媳妇在这场婚姻中没有发言权,并且被鹿兆鹏抛弃,因此,在生活中,鹿兆鹏的媳妇经受着精神与生理上的双重折磨。在《白鹿原》中有很多对性的描写,性对于男人和女性而言都是正常的生理需求,但是作为被抛弃的女性,只能够对这种欲求做出压抑,在长久的压抑中,她终于产生了违背伦理的想法。然而,生活环境决定了鹿兆鹏的媳妇只能与鹿家人进行接触,因此,醉酒的鹿子霖激发了她的性幻想,然而在遭到鹿子霖的斥责之后,鹿兆鹏的媳妇终于走向了疯狂,并患上了所谓的“淫疯病”。显然,无论是鹿子霖还是冷先生都明白这种病产生的病因,是鹿子霖与冷先生联手将鹿兆鹏的媳妇推向了死地。在《白鹿原》中,冷先生的德高望重被反复渲染,而他冷酷与自私的一面却被一笔带过,在这种对比下,《白鹿原》所表现出的男权立场是十分明显的。

二 从女性形象对男权文化的解析

“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这句话是巴尔扎克的名言,而陈忠实将这句话放在了《白鹿原》的卷首。由此可见,陈忠实创作《白鹿原》的本意并不是简单的讲述一个故事,而是希望能够对民族命运以及民族精神作出探究与表达,在此过程中,对中国传统文化所做出的批判与审视是十分重要的内容。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男权文化又是核心组成部分,在这种文化中,女性形式有两种:一种为淫妇荡妇;一种为贤妻良母。《白鹿原》也正是通过塑造这两种女性形象而对男权文化做出了反思,同时通过女性人物的悲剧命运对男权文化开展了揭露与控诉。在《白鹿原》中,陈忠实通过女性形象的塑造以及对女性悲剧命运的描写也展现出了男性中心意识,并对中国传统男权文化做出了透彻的分析。从上文中提到的鹿兆鹏媳妇的命运可以看出,女性在男权文化主导的社会中承受着摧残和迫害,并使女性从沉默与压抑走向了焦虑与疯狂。这种对女性命运的阐述同时也对男权文化下的残忍与丑陋进行了批判与揭示。

在《白鹿原》中,有一类女性群体臣服于男权文化而成为了男权文化环境中“沉默的羔羊”,她们承担着太多的义务,并且也没有提出太多的要求,她们认为这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在男权文化的笼罩之下,白赵氏和鹿贺氏是典型的传统母性形象代表,她们具有很多传统道德品质,但是也具有着逆来顺受的性格。她们遵循着男权文化中所要求的“男尊女卑”与“三从四德”,也通过自身的牺牲而彰显出了男性的伟大。在《白鹿原》中,陈忠实叙述这样的细节:族长白秉德在死前向白赵氏留下了遗嘱,为了完成这份遗嘱,白赵氏几乎倾家荡产的为儿子张罗婚事,在此过程中,白嘉轩发现母亲的果断以及干练甚至超过了父亲。另外,在鹿子霖入狱之后,鹿贺氏也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打通关系。由此可见,无论是白赵氏还是鹿贺氏,他们在家庭事务的处理以及社会事务的处理方面都具有着不逊色于男性的能力,然而当有男性来参与这些事务的情况下,她们所具有的能力与光辉也被掩盖。这种甘愿牺牲、这种忠贞不渝都符合男权文化对女性角色的期待。从她们对待女性的态度上可以发现明显的妄自菲薄的特点。面对白嘉轩不幸的婚姻经历,白赵氏则表述了“女人不过是糊窗子的纸,破了烂了再糊一层新的”这样的观点。鹿贺氏则认为,“无论在白鹿村乃至整个白鹿原上,她相信鹿子霖的半拉屁股比她的整个脸面还要顶用”。通过女性自身对女性所持有的态度和认知来看,她们显然受到了男权文化的影响,并对这种男权文化进行着坚定的维护,在逐渐使自身走向家庭边缘与社会边缘并成为男性附属品的同时,她们也成为了男权社会以及男权文化的同谋和帮凶。

与臣服于男权文化的女性形象相对应的是对男权文化主导下的社会秩序做出破坏的女性,其中田小娥是这种女性形象的代表人物。在《白鹿原》中,田小娥具有着魅力的容颜,同时也具有着悲剧的命运,她是白鹿原中的女神,同时也是白鹿原人心中的淫妇荡妇。田小娥这一形象的塑造与“红颜祸水”的女性形象塑造标准十分吻合。在田小娥与黑娃一起回到白鹿原后,就因为长得漂亮而被鹿三认为是红颜祸水。这种看法是因为田小娥具有着罕见的美貌,这种美貌被人们认为是招惹祸患与不守妇道的根源,况且,由于黑娃和田小娥并没有经过“三媒六证”又坚定了人们对田小娥的看法。但是事实上,田小娥一直希望与黑娃安安稳稳的生活,即便是黑娃出逃之后,田小娥也提心吊胆的守节并盼望着黑娃能够平安归来,也是为了坚守这段爱情,为了黑娃,田小娥才委身鹿子霖。虽然在《白鹿原》的描写中,田小娥无论是对鹿子霖还是对白孝文都表现出了近乎淫乱的勾引,但是这也证明了田小娥对黑娃的忠贞以及对生存的渴望。然而可悲的是,皈依宗法社会的黑娃原谅了所有曾欺负过田小娥的人,并且也没有对付出名誉与生命的田小娥表现出任何的哀痛。在《白鹿原》中,田小娥形象诠释出了男权社会中对红颜祸水的概念,这虽然是男权文化对破坏男性社会秩序的女性所得出的结论,但是同时也是男权文化的残忍与丑陋所在。

三 小结

综上所述,《白鹿原》所塑造的社会是一个典型的男权社会,在这个男权社会里,显示了传统伦理道德对于男性的绝对宽容和对于女性的绝对严苛。同时《白鹿原》通过塑造不同类型的男性形象与女性形象,展现出了男权文化下男性的价值立场与女性的悲剧命运,并在此基础上对中国男权文化做出了经典而全面的解析。

参考文献:

[1] 王鹏:《女性生命本体欲望的消解与反消解——陈忠实〈白鹿原〉女性形象论》,《电影文学》,2009年第5期。

[2] 王凤秋:《女性物化的悲歌——〈白鹿原〉女性形象悲剧意蕴探析》,《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2007年第1期。

[3] 梁德惠:《從〈白鹿原〉中的女性形象看当代男作家的男权思想》,《山西大同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2期。

[4] 周龙田:《文化·人格·困境——对〈白鹿原〉中儒家文化的重释》,《小说评论》,2007年第S1期。

(徐辉,安康职业技术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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