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Adam Figman

20世纪80年代，一名纽约中学篮球明星正在寻找一支可以为之效力的AAU球队，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个选择：布朗克斯牛仔以及河滨教堂鹰。

他就是来自布朗克斯区，身材瘦长结实的前锋马利克·西里，那一年他选择加入了河滨教堂鹰。他的队友包括了纽约传奇球员肯尼·约翰逊，布莱恩·里斯以及阿德里安·奥特利。简而言之，这支球队才华出众，战无不胜。1987年8月，《纽约每日时报》的黄金篮球锦标赛半决赛，他们击败了宿敌牛仔（西里独获25分13篮板5抢断4盖帽），在决赛，他们又一举拿下新泽西道路跑步者，向整座城市宣告了谁才是纽约的霸主。

13年后，安德森、里斯、奥特利以及3000余名球迷，聚集在了那座承载着他们青春建筑的一旁——河滨教堂。但这次，他们可不是因为训练，不是因为比赛，也不是因为什么好的事情，他们来此，是参加一个人的葬礼。西里，在参加完队友兼密友凯文·加内特的24岁生日派对后，在驱车回家的路上，不幸被一名醉驾司机超速逆向行驶撞击而亡，那年，他才30岁。

“这就是现实，”葬礼开始前，遭遇晴天霹雳的加内特这样告诉《纽约时报》，“这就是真正的生活。”

“我跟随着他的脚步，努力成为他那样的人，”里斯说，“我现在43岁了，却还在做着这件事。”

西里出生于1970年，是西德尼·西里和安·西里的孩子。马利克的父亲是前金手套拳击手，一直担任马尔科姆·X①的贴身保镖。1965年，马尔科姆在哈莱姆区被刺杀时，西德尼在场，却未能很好地行使保护一职。（西德尼以马尔科姆的中间名“马利克”为自己的儿子命名。）西里的母亲毕业于美国时尚技术学院，一辈子都奉献给了时尚圈，在马利克很小的时候就教会了他缝补。

马利克就读于布朗克斯区的圣尼古拉斯托伦汀高中，在那里，每一个你能有所成就的地方，他都取得了傲人的成绩。球场之外，他是学生会主席，满分1600的SAT能拿到1200分的优秀学生。在他的篮球梦成真前，他玩低音吉他，期待着有朝一日成为一名音乐家。

“尽管最后他成为了一名NBA球员，但他并不非得用篮球来获得成功，”曾在托伦汀执教过马利克的约翰·萨兰德雷亚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但如果因为某些原因他无法再打球了，在任何方面他都能取得非凡的成功。他就是那种孩子。”

当然，马利克在球场之上的表现也毫不逊色。1987-88赛季，马利克、奥德利（之后为雪城大学效力）、里斯（之后为北卡大学效力）三人并肩作战，率领球队打出了31胜1负的战绩（只输给了拥有王牌后卫鲍比·赫尔利的新泽西圣安东尼高中）。值得一提的是，上世纪80年代晚期，在纽约的一支顶级高中篮球队中打球和现在的意义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今时今日，即使是纽约最强的高中球队也会很容易就被一些来自内达华、佛罗里达和维吉尼亚的预科强校血洗，但那时，纽约最好的高中球队基本上就是全国最好的，是的，当时就是这么回事。

“让我给你讲讲当时的纽约篮球有多强，”说这话的萨兰德雷亚当时兼饰两角，白天在托伦汀教书执教，晚上则是消防员，“在我们的联盟，卡第纳尔海耶斯高中有着贾马尔·马什本（他已经成为了我们名人堂中的一员），他是另一个出类拔萃的孩子，但他的球队却没能在联盟里赢下哪怕一场比赛。我想说的重点是，纽约篮球天赋的富余，太多太多的天赋挤在了一起。有些家伙未来甚至成为了NBA全明星。所以对我们来说，要想做到最强，每晚都得打出高水平的比赛。”

“你对阵的每支球队都至少有二到三名高水平的球员，”奥德利回忆道，“那时候的高中篮球可以说是史上最强，所有的球队都非常优秀。为了在那块领域获得认可，你必须得非常努力地提高自己的比赛，因为强敌实在太多了。”

1988年春，格伦斯福尔斯，托伦汀高中夺得了全国冠军，马利克在半决赛中砍下38分12篮板，又在决赛拿到了21分15篮板的惊艳数据。几周前，托伦汀在天主教高中体育协会冠军赛中击败了安德森莫洛伊高中，马利克此役拿到了26分10篮板，当选1987-88赛季的纽约篮球先生。

“他有着上帝能给予你一切最好的恩赐，”萨兰德雷亚说，“他身高2米，拥有不可思议的弹速，当每个人都在准备铆足劲起跳之时，他早已腾跃于空中。他什么都快，手速快，脚步移动快，他会突然出现给你送去一个盖帽。你的视线所及甚至无法捕捉他的身影，但刹那间，他就像从加农炮中发射出来的炮弹，眨眼就把球钉在了篮板上。”

上述数据无疑充分说明了马利克的优秀，但是，如果你去和那些年在马利克身旁的人谈论，他们说的第一件事，必会是他带去的那些“无形资产”。“赛前我们待在更衣室里，我会迅速给出一份简单的球探报告，然后起身离开。”萨兰德雷亚说，“马利克接下来就会说些‘Go，Go，Go，兄弟们一起上！之类的打气话，我们取得了31胜1负的战绩，几乎每场比赛前我们都会这么做。人们会问我，‘他在说些啥？我的回答永远是，‘我不知道！我又不在那儿！他就是那样的领袖。他给比赛带去的东西，如果你可以掌握并熟练运用，你也可以成为他那样的百万富翁。”

“他是个赢家，”里斯说，“如果某天他想成为当天的篮板王，他就能抢到15篮板，同时贡献10分。他对比赛的作用无可估量。”

因为高中生涯的杰出，自然而然，马利克选择哪所大学就成了一件大事，许多学校抢着要他。丹·拉瑟，当时CBS新闻秀《48小时》的主持人，他为这轮疯狂的招募，特意制作了一段视频，之后为了了解更多关于马利克的故事，拉瑟前往托伦汀亲自拜访了马利克。“我认为他并不知道丹·拉瑟会一一走访每个人。”萨兰德雷亚说，“他和丹一同走在布朗克斯大道上，丹也在亲切地和他攀谈，他能说会道，幽默风趣，真是个全才。”

这个纽约的孩子最终选择了圣约翰大学的传奇主帅卢·卡内塞卡。“每个人都离开纽约去念大学了，而他从始至终都待在纽约。”奥德利说，“他留在了家乡，这很难得。”

大一赛季，西里表现出色，场均12.9分6.4篮板，角色则从托伦汀时期擅长的大前锋/中锋转换成了小前锋。身高2.10米，莫洛伊高中出产，曾在高中时期与西里对抗过的罗伯特·沃丹是红色风暴队的首发中锋。

“他的比赛风格必须改变，因为他不可能永远都能在禁区里大杀四方，”沃丹说，“他将成为一名小前锋，他也是这么做的，你如果看他的比赛，你会发现他进化成为了一个既能控球又能投篮的球员。”

这样的进化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变得愈发显著。大二，西里的场均得分涨到了18.1分，大三22.1分，大四22.6分，圣约翰大学于1991年闯进了精英八强，西里则入选了东部最佳阵容。他打破了由克里斯·穆林创下的连续100场比赛得分上双的纪录（西里102场），整个大学篮球生涯，他一共拿到了2402分，校史第二，仅次于穆林。

时至今日，西里仍旧是圣约翰大学史上最出色的球员之一。201 1年，ESPN给圣约翰大学篮球史上最佳毕业生排名，西里在这份榜单上名列第三，屈居于穆林和沃尔特·贝里之后，贝里得过约翰·伍登奖，1985年，他率领红色风暴闯进了NCAA四强赛。

西里在1992年NBA选秀大会上于第14顺位被步行者选中，尽管他在步行者的头两年难以找到立足点，但他还是成长为了一名靠谱的角色球员。1994年6月，他被交易到了快船，换来了纽约同胞马克·杰克逊。西里的NBA生涯数据最出彩的时候就是在洛杉矶，1994-95赛季场均13.0分，1996-97赛季拿到了生涯最高的13.5分。

但真正让他有一种家般归属感的，还是几年之后的明尼苏达波利斯。和他并肩作战的是崇拜他多年，与他身材类似的瘦长型球员加内特——KG在进入NBA之后就披上了21号球衣，这是西里的大学号码。

西里的得分再也未达到过1996-97赛季的水准，但在1999-2000赛季，他首发出战了更多的比赛，抓到了更多篮板，送出了更多助攻，这些都是他从未有过的。待在这样一支有着KG、沃利·斯泽比亚克、乔·史密斯以及特里尔·布兰登的球队里，当时29岁的西里扮演起了球队元老以及黏合剂的角色。

“他会告诉我们亲近的作用，”西里在步行者以及森林狼时的队友萨姆·米切尔这样告诉《纽约时报》的记者，“他说，如果我们把所有的嫉妒，所有的合同问题放一边，我们就能赢球。”

20世纪90年代晚期，西里成为了一名场下的球星，这恰恰证实了萨兰德雷亚曾经说过的“西里不是非得需要篮球才能获得成功”这句话。他拥有一家服装公司——马利克西里 XXI——以及一家领带及吊裤带公司，后者的产品会在巴尼斯百货以及布卢明代尔百货这样的商店中出售。他还设计了步行者拉拉队1993年的制服。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投身其中。”里斯说。

西里和他的朋友也成立了一间名为“基线工作室”位于曼哈顿的录音棚，Jay Z的“The Blueprint”以及“CamRon的Come Home With Me”就是在这诞生的。（制片人贾思特·布雷兹最终买下了这块地盘，并于2010年关闭了此录音棚。）

也许，他最令人熟知的，是在多部电视节目和电影中的倾情出演，包括乌比·戈德堡主演的大片《疯狂教练》，西里在其中出演斯泰西·巴顿，一名自负的尼克斯超级巨星。“这个角色的美妙之处在于他和真正的西里完全截然相反。”萨兰德雷亚说，“是的，截然相反。”

2000年5月20日，西里被撞身故，就在几周后，森林狼被开拓者踢出了季后赛。那名闯祸的醉驾司机名为彭森——1997年就已经因为醉驾被判过刑——驾驶着摇头晃脑的皮卡一头撞上了西里的SUV，不幸的是，西里SUV内没有安全气囊来保护他躲过这次致命的灾难。

彭森因车祸致人死亡而被判刑，但仅仅三年后就被释放。2006年，他又因为一次醉酒驾驶被捕，在监狱待了不满一年。2008年，他再次因为醉驾被捕，被判了八年，现在，他仍在为了他的最近一次犯罪待在牢里。

悲剧发生后，加内特和乔·史密斯把西里的名字文在了他们的手臂上。整个21世纪的最初十年，每当他俩碰到彼此，都会用手臂相互碰撞，以此来悼念自己的老友。在河滨教堂，KG是葬礼的抬棺者，每一年本该庆祝的生日，KG都会用来思念自己的兄弟兼导师。“我记得马利克一直教导我，‘做你想做的，哥们，如果你在场上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你会因此而自豪的，”西里身故十年后，加内特这样告诉ABC的记者，“我认为，每个人都会在生命里经历一些事，正是这些事将他们变成了现在的自己，马利克对我的影响就是这样。”

西里留下了妻子丽莎，儿子小马利克·西里，他被葬在位于威彻斯特郡的纽约芬克里夫墓园，这正是马尔克姆·X被埋葬的墓园。

14年后，当西里的朋友谈及他时，依然认为他是个无论去哪，无论和谁待在一起，都能将周围的人凝聚在一起的杰出人士。

“他是领袖，”奥德利说，“每个人都爱他，他从未让任何人感到被忽视，没让任何人感到失望。他就是有那种让周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被平等对待的能力。”

引用里斯的一句话作为结束吧：“他就是人杰。”

①Malcolm X，原名马尔克姆·利托，美国黑人民权运动领导人物之一。1965年2月21日，死于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