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日子很重要

吴舟桥

老年痴呆症患者随着病情的进展会逐渐丧失生活自理能力。在通常条件下，他们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他们上街可能会走丢，记不得自己家人的名字，就连去小店里买个日用品也是困难重重。患者往往被锁在家里或者送去养老院———普通人的日子，跟他们基本上是永别了。

在荷兰却有一个例外。阿姆斯特丹郊外有个专为老年痴呆症病人设计建造的村子。整个村子只有一个出入口，除此之外，这个村子跟所有正常的村子一样。村民们———包括老年痴呆病人们———在村子里像普通人一样活着，自己去超市买杂货、去咖啡厅喝下午茶、去理发店理发、去烘焙店学做蛋糕，甚至还可以去邮局寄包裹。

这怎么可能？这些病人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吗？

对，他们确实无法在一个真实的社会中生活自理，这个村子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除了病人，这个村子里还有两百多个医护人员。但这些医护人员并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样身穿白大褂，相反，他们在村里都有各自的特定角色：收银员、杂货店老板、理发师、邮局职员等等。而且摄像监控也确保一旦有情况发生时，专业医疗人员能够迅速到达并给予帮助。

或许乍一想会觉得可笑：荷兰人这么折腾，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来帮助这些病人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真的可笑么？

“普通人的生活”，这六个字可能给很多年轻人、健康人的感觉是那样索然无味———以至于我们时常忘却这六个字对很多老人、病人而言，却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我的奶奶心脏并不是很好，晚辈们劝她别到处跑来跑去增加心脏负荷，菜什么的小辈们每天给她买来就好，可她就是不聽，坚持到处溜达串门儿，自己买菜做饭。这“普通人的日子”，对她极其重要，而我们未必能体会。

在荷兰，路上总有好多满头银丝的老奶奶推着购物车，佝偻着背，步履艰难地朝超市方向走，走到半道可能还得停下来喘口气，再继续前进。我刚来欧洲时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危险”行为———她们这把年纪可能只要摔一跤就是大事，甚至可能会因此丧命。后来渐渐佩服欧洲老人们不服老，坚持生活自理。而现在才慢慢开始体会到，这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普通人的日子，可能对他们以及很多人而言是多么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