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
珠穆朗玛,世界的头颅
这硕大的头颅,悬于世界的高处,俯瞰苍茫,万物尽收。
渴望是从大海的远离开始,它要求自己站得更高,以便接近天宇,倾听上帝的声音。海水退去,留下石头、鱼的化石,更重要的是留下了儿亿年的承诺。从此,珠穆朗玛便屹立于世界的东方,它以让人仰望的高度而倍受尊崇。
但它沉默,在喧嚣的尘世之中更显卓尔不群。想要超越它的人,都会在它的脚下膜拜,就算是登上了顶峰,他们所看到的,也只不过是丘陵。有多少人能真正理解珠穆朗玛的内心?我不能,我也不会去妄自揣测。
它的高度,无人能达到。
雪在珠穆朗玛的头上堆积,却无法掩饰住它的光芒。
金顶在上,甚至连一只鸟都不能飞翔。它是寂寞的,但它并不需要更多的声音,听风的吹动,感受阳光的温暖,看一朵雪莲花开花落,守候昼夜交替,仰望星空,仿佛智者。更仿佛这世间最孤独的修行者,它或已成佛。
珠穆朗玛,尘世中最大的宗教,只教更多的人们,祈祷,无语。
高原上的雪
我把你比作火焰,在这高原之上燃烧。散发的温度,仿佛烈火,把我反复灼伤。
无力行走,雪在身上一层层地覆盖,把骨头和血液都交与你,你能否给我家一般的温暖?我就是高原,我只想用我的怀抱把你揽入怀中,像怀抱自己的爱人或者母亲,我就是你的灵魂,爱或者不爱,都是花开。
记不清是多少时间的等待,难道千年不化就是为了今朝我们的相遇?我是不是为你而来,是不是为你在我的掌心化为一片晶莹而泪流满面?远处的雪山在阳光照耀之下,光芒万丈,那是不是内心里的狂热,是不是今生我要朝拜的方向?
一场暴风雪还在路上。
高原,我将呼吸纳入内心深处,今夜,我就和你来一次深情的拥抱!
没有鹰的高原是不够的
高原之翼,从远处飞来,仿佛王者。
蓝天如洗,阳光炽烈,众山无语,万里无云,它的飞翔让这无边的孤独顿显活力。
巨大的恐惧终于关闭了沉重的大门,双眼如渴,紧紧跟随它投下的影子,走出这无边的高原,抵达人烟。
死户不远,而一只鹰的出现多么重要,它就像高原的灵魂,让这尘俗的人们有了期盼和依靠。
高原在上,海拔的高度像一柄利刃,日日夜夜切割着生命的机体。
我在高原,就是因为一只鹰的飞翔才让自己真正拥有了生活的勇气。它是我此生的信仰、我的追寻、我的膜拜!
一只鹰飞翔,啸唳天下,仿佛神者!只有它才能飞越珠穆朗玛,和诸佛静参禅语。只有它才能点燃高原的光芒,让这块土地更加神秘。只有它才是自己的图腾,飞翔,飞翔,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只鹰的羽毛,和它一起,在蓝天之下,飞翔!
那么蓝的天
那么蓝的天,像毒,慢慢渗入体内,渗入血液。
血液开始变蓝,蓝汪汪的液体,沿着血管流淌到每一个细胞。细胞也是蓝色的了,你感觉到那些蓝在每一根纤维每一根神经末梢上涂抹、生成、渲染.它们和谐地彼此融入。像爱人们彼此深深地吻、深深地拥抱。那些蓝从里向外流淌,让皮肤、毛发也开始变蓝,现在你是蓝色之妖,在这高原之上,上演一幕自己的神话。
骨头上附着的蓝色火焰,它们在体内燃烧,体外是炽烈的太阳,温度灼热,谁也无法抑制住内心荡漾的激情,像大海的波涛汹涌澎湃一样,你的心情如开闸的洪水,你无法忍住哭泣,像个孩子,你早已泪流满面。泪水也是监色的,从你的脸庞之上流下,滴在脚下的泥土之上,泥土也变成了蓝色,滴到身边的草、花朵之上,它们便都成了蓝色的精灵。
蓝色的歌声也从胸腔里打开.直抵蓝色的苍穹。
沉醉于这高原之蓝,如果它不能成为我灵魂未来栖息的宫殿,那么,今生也要借此洗涤我内心无尽的烦恼和无边的欲望。
在喇嘛庙
泥塑金身,你不能说它并不真实。众多的佛像有鼻子有眼,他们看你,就像自己看着自己。目光深邃,仿佛要看穿一切过往,看穿所有的善恶,看穿自己的今生和来世。
酥油灯光把一间间昏暗的屋子擦亮。为什么要选择酥油作为在佛前的供奉?除了照明黑暗,还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含意?佛像的脸庞忽明忽暗,我不知道,这样微弱的灯光是不是把他们的内心早已照亮?或者他们已不需要灯光了,他们的世界,包括自我,早就应该一片光明,甚至可以于黑夜之,更能够看清自我,看清这个浑浊的人世。
颂经声,此起彼伏。像歌声,也像不一样的歌剧,它有一种让自己的心马上静下来的力量。
但有时人太多,过于嘈杂,于我,竞无法再次将心静下来。倒是那些师傅们并不理会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朝拜者、游览客,他们闭着双眼,双唇微启,让经声在空气巾传递,让经声针一样穿过每一个缝隙,到达它们应该到达的地方。
闹中取静我是不能的了。我只能片J我的双眼去打量对于我全然陌生的世界。
那些壁画纷繁复杂,线条流畅,色泽鲜艳,其间不知有多少故事多少人物,足以让人过目难忘:
那些建筑架构,有多少的力学和美学,可以让自己一一品味……
只可惜时间匆匆,世俗的时问,是自己在这世俗之间最重的镣铐。你走,或者不走,不是自己的决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忽然想到,那些佛们,也会不会有不得已的时候?
更多的朝拜者还在佛前向佛磕头、许愿。佛是疲倦的,芸芸众生,是不是每一个人每一个愿望都能让他们一一实现?
功利主义者的内心从来都只是乞求别人的给予,却没有升华精神的自我。
而我离去,披一身佛光,重回尘世!
那些经幡为谁而动
经幡拂动,在无边的旷野。
仿佛格萨尔王的胡须!英雄的面庞之上,那是战马狂野的驰骋。长剑出鞘,寒霜凛凛,映照的是英雄悲伤的眼泪。血染疆场,用经幡包裹爱人、战友,回来吧,让魂灵回到故乡。
经幡拂动,那是一个王朝所涌动的魂魄,那是雪域高原跳动的心脏,那是阿妈在呼唤埋骨他乡的儿女。
阿妈在帐篷里点亮酥油灯,微弱的光芒照亮内心的创痛。祈祷的声音在经幡拂动的天空中弥漫,高原在上,你能否看见一颗母亲的心,多么沧桑!
少男少女的心思仿佛水中晃动的月亮。月亮从东山升起,它照亮阿吉玛米美丽的脸庞。仓央嘉措的情歌一唱再唱,就像五色的经幡,多么美好!
风雪里的经幡,它因为风雪的来临而更加狂乱!
雨巾的经幡,被打湿的不仅仪是内心的火焰!
阳光下的经幡,光芒万丈,它要点燃骨之上的火把。这万里荒原之中,它举起火焰之旗,让人穿越自己内心的荒凉,它给孤独者以希望,它给渴望者以梦想,它给即将死去的人们以天堂。
经幡拂动,这个世界也跟着摇晃,仿佛那些转动的经筒,有着未可知的力量!
让雪水洗去我一身的尘埃
那些水是澄澈的,它没有任何城市的味道,因而它还是我旧时的人间。
从山顶潺谖而下,它就是我小时所喜欢的小溪流或者泉水。叮咚的声音,它不因高原的高而失去了键盘的敲击。低下耳朵,听到的仿佛就是这高原的心跳。
它们有骨头,町以擦出火星。
因为有雪,雪中所含的萧萧剑气,让这些水有了坚硬的理由。
雪是高原的精灵,它们在高海拔之上静听佛的偈语,它们是佛前的沙弥,它们或许已经顿悟,已经是莲花宝座之上的尊者。
它们融化,但它们的灵气不散,在高原的土壤之中流淌,不仅仅只是滋润,不仅仅只是汇成江河,更多的是能够照得出自己的一颗心是否还在浮躁,是否还没有归于自我。
掬一捧水擦,它能让自己的额头更加高远,让眼睛更加明亮,更能看得清本真的世界和生活。
跳下水去吧,让每一寸肌肤都能得到神的爱抚,让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能有佛赐予的温暖。
还有天之蓝的倒映,那纯粹的蓝能镶嵌于自己的心田,让自己还原为纯粹的婴儿,感受世界的美好:
还有天空中盘旋的鹰,它的力量能够壮大我的内心,让我在黑夜中不再害怕,不再因为艰难的行走而像孩子一样哭泣。
让这雪山之灵,洗涤我这一身的尘埃和世俗,重新回到母体!
雪莲花,你究竟有多美
开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花朵,雪莲花,你究竟有多美!
经历雨雪的洗礼,采纳日月的光华,在万里荒凉之中,独自绽放。
根须紧紧攫住泥土的骨头,为了迎接狂风的肆虐,你必须努力地再一次向坚硬的土层更加深入一次,再深入一层……要向泥土里叫出力量,叫出自己生存的勇气,叫出自己的春天、自己无与伦比的美!
你绽放,晶莹剔透,芳香四溢,仿佛天上仙子踏雪而来。雪是必须的背景,是在生长过程中必须的养分,你要经过冰与火的淬炼才能够显出你的绝代风华。
“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今世的相遇,你让我再次怦然心动。
如果可以,雪莲花,冈为你的美。我愿在这漫天的风雪里守候,我愿在这千年不化的冰山之上,用我的深情拥抱你的绽放!
这漫山遍野的格桑花
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满眼的花。
是格桑花,高原之上独有的精灵。
她们纤小、细弱,但谁又能想到,像这样的花朵却能在高原之上茂盛地生长?
她们的内心里究竟有多少的坚强,她们的骨头里究竟有多少的力量,要迎接风霜的肆虐,要接受雨雪的摧残,要抵抗烈日的炙烤,或许,恰好是这样恶劣的气候才让她们拥有了开花的理由。
但她们并不妖冶,并不轻浮,像一群静静的女子,静静地独自开放。
于是,这万里高原不再孤独,蓝天之下有了不同的色彩。
过路的人们,他们满眼里只有惊叹。
放牧的少女将她们别在发间,有着纯真的笑容。
转着经筒的老阿妈坐在这草地上,一张慈祥的脸,满是幸福。
还有我呢,我只是仆倒其间,想象自己就是其中的一株,多么美!
创作手记
在西藏生活已是十七年了!
它湛蓝的天空、荒凉的山冈,它飞翔的雄鹰、放牧的牛羊,它稀薄的空气、高寒缺氧的环境,它神性的世界、虔诚的人们……无不以烙印般的痕迹在自己的骨头里、血液中,留下我作为一个西藏人的见证,
散文诗是我文字写作巾最喜欢的一种方式,让它来自由地描述或者表达自己对西藏这片土地的爱,才最能呈现自己的真实情感,所以,便有了这样的文字,有了这样的诗歌
这只是一部分,因为西藏,凶为自己还要继续在这里生活,所以,这样的诗歌还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