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子
中国画
一些已逝的风景在画中展开。它再现,变幻,并且光芒四射,周围的一切瞬间显得黯淡起来,渐渐就像一团晕开的墨汁。你有些奇怪和不理解,什么时候,你也成为画中的行人,内心充满神圣而恬静的音乐。
就在你抬头之际,有三两只灰趾鸟打你的头顶飞过,它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在画面上飘忽不定,但在空中却呈现出一条由灰变紫的大道。
你愉快地斜倚在诗意的山峦旁,几乎从岩石中听见了另一个朝代,以及许多旧事物的心跳。有被古风刮得凌乱的蓑衣毛茸茸地打远处飘过来,隔开了密集的雨声.
在同一个瞬间,你在摇曳的枝条上拾到了一点火星似的胭脂的酡红。
以墨为河水,以线条做舟子。你曾经是在暮色巾唱晚的遥远渔夫,或是他在你的躯体再一次醒来?大师就在空白处端坐如仪,他莫测的眼神你永远无法解读。
现在,准突然在室外呼喊你的名字,你情不自禁地转过身。但是,那帧画一直在凝望着你。在时光的流逝巾你越走越远,似乎与这帧中国画无涉,却又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
秋天
一阵西风过后,三两只小小的青虫的背脊便在衰败的草丛巾追逐着,如雨的虫鸣尾随而来。一这时候,一些词语正口噙几茎门发,从纸上一-跳跃而下。我不知道在一首诗中分行抒情墨渍的男子是谁。如果说他曾经历经了尘世的沧桑,为什么在这一瞬间,义在多年以前的天真少年的背影里捕捉昆虫?
方块的格子仿佛一面而镜子,其中储满了月亮凌乱而陈旧的光辉。有一滴悬挂的露水喃喃地诉说着诸多事物的变迁,它还不明白圆满或者破灭,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月亮
子夜时分,打开漆黑的门扉,月光就浓浓淡淡地蓬松过来了。在这一瞬问,你突然像一张清凉的宣纸,在晚风中发出丝绸舒展时摩擦的丝微声响。许多淡薄的光线在你的周罔缓慢地晕开。
你已经忘记了你是谁,只有比水墨更宁静的呼吸,和多年以前另一个延续下来的沉默。它使天空微微启开的嘴唇冷得发白,使时间冻得结成厚厚的冰块—一澄澈,透明,但是拒绝流动。
现在,你无法将自己重新折合起来,许多要说的话只有通过再生的鱼儿一一吐露。
在雪中
早年的一场大雪,突然在我抬头远眺之际,无端地降落下来。
(谁在岩石中面对坚硬的冰块敲唰敲?)
一个穿白衣的汉子走过来,我望见他正缓慢地瓦解着一片片大如席的六角形的雪意。他身后的雪地上没有一丝踪迹。
与此同时,一个穿黑衣的汉子也打对面走了过来。他的到来加深了充满在天地间的灵性清澈的光辉。我注意到他的周围没有风.甚至没有影子晃动。
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在挪近。很快地,寒流中的两个身影就叠合在一起,接着神话般地消逝了。我目瞪口呆,仿佛注视着一个久远的梦,而且我也在雪地上奇怪地消逝
(谁在不停地敲啊敲,但是,岩石巾的冰块却越来越厚。)
红木鱼
我把你放人锅中。一口能使枯木开花的大锅。你挣扎着,一堆新劈木柴燃烧的火焰愈来愈高,可怎么也高不过注视者的目光。
你的鳞片一点点脱落,你的五脏也一点点离你而去。而如佛法锥子一样尖锐的鱼刺又鲠在谁的喉咙?
最终,你到底显露出什么迹象了呢?
红木鱼,红木鱼,你普度过那么多丛林里的僧人,还有无以计数的虔诚的香客,为什么这一次却陷入苦海的漩涡而不能自拔。那悬浮于寺庙大梁上的昔日的风光哪里去了?为什么你不能一鼓双鳍?
你露珠中洗身的乞丐打一个饱嗝,接着义一个饱嗝。宫殿中皇帝的眉毛开始一边倒,他正经历着难以名状的饥饿的煎熬
我在-角默默地拨动墨迹般的灰烬,直到望见最后一点依稀明亮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