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瑞
《黄帝内经》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讲的阴阳之道。神寓于阴阳,是阴阳不测的变化,是变化所表现的规律。故而,中国画讲究“传神”、“鲜活”、“气韵生动”、写“胸中逸气”,正是要在形象的动静之美中显现出事物的内在之真。
董其昌《画禅室随笔》所言:“远山一起一伏则有势,疏林或高或下则有情”。美在动中,这就是中国人的美学观。中国画以用笔为骨,为本,是因为线条最容易表现动态之美。欣赏并着意表现事物的神动之美,是中国各类艺术之重要原则。故此,南齐谢赫的“六法论”将“气韵生动”具为众条之首。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自盘古开天地人文之始,三皇五帝至于今,时代变换不同,而人之真性情都大致相同。所变者物也!不变者,精神也!后现代主义的产生,我们又重新寻觅失落的古朴、纯真、消散的洒脱与宽泛的智慧。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说书画之道要博采传统、广收精华。李可染先生曾经说以最大的功力打进传统中去,只有沉潜在传统的母体中广为汲取,才能使艺术修养、品格、眼界、创造力不断提于。
苏轼论王维之诗画是言道: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中国绘画历来讲究诗情画意。故欲高境界,须究诗词。如王维“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临青塞断,江向白云平”等等诗句,便是一幅幅美丽的画面。再如其他人的诗词“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等名句,不但诗中有画意,更多了些哲学思想。
荷兰画家梵高仅仅活了37岁,他短暂的一生似一团火,一直熊熊燃烧,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他一生可以没有金钱、地位与家庭,甚至放弃健康与生命。但是他不能没有了艺术、没有绘画!像飞蛾投火,梵高飞向太阳,而被太阳熔化了他的艺术生命!
当代大师中,黄宾虹用焦墨独有创意,焦墨、淡墨混用,开创七墨法,很值得研究。齐白石用焦墨也很好,接下来潘天寿、李苦禅、石鲁、董寿平、徐生翁、朱屺瞻等的焦墨也很好,其余的当代画家焦墨大多不太过关,很板、很僵硬不鲜活,像是牛皮癣,不尽完美。
《易传》云:“一阴一阳之谓道”。“知变化知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在中国画中,道就存在这一实一虚、虚虚实实,一起一伏、起起伏伏,一明一暗、明明暗暗的变化之中。中国画以气韵生动为主旨,只有体察事物的风韵、本质,才能发现美的灵魂,这就是说探求美就是追求“道”,审美就是求真,是统一的。
老聃云: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黑白两字在中国画中讲究颇多,譬如阴与阳、虚与实、高与低、多与少明与暗、刚与柔等等。黑入玄机,妙不可言“黑团团,墨团团,黑墨团里天地宽”,宾虹先生之画独得其妙法:白近太虚,虚而弥实,“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八大山人之作游刃此境。
散锋是一种笔法,正因为很多人用不好,控制不住,很少人写出散锋的美感,以至于把它判定为败笔,这是古来就有的错误论断。我们不妨观摩—下徐渭、黄秋园、傅抱石、朱屺瞻、林散之先生以及白石老人晚年不拘一格的作品会发现,散锋做好了,也很美,并且说明,散锋能做得很美,不是一般人玩出来的。
禅意是一种高超的境界,做到是很难的,当代画家一直不懈的追求禅意的境地,还有自己的名目:文人画、新文人画、禅意画、什么什么主义的,给自己包装。包装不成硬挤也生生的给自己套个名目,证明自己的作品是上档次的,有点滑稽了。禅意是学养的体现,是思想的反映,是智慧的结晶,是对哲学、社会、人生、自然、意识形态的观照,是不同寻常的眼睛里反映出来的世界观。是饱学诗书、行千里路、悟自然理之后的一种水到渠成的自然生活状态,不是装出来的。
世间本没有所谓的“拙”,只有“厚朴”,故而生发“朴拙”一说。书画的“厚朴”远超乎“拙”上,厚朴可以求,“拙”不可以刻意苛求。时下所谓书法家其作品注重形式而不注重本质,何来“朴拙”也乎?清以降高古朴拙不见矣。譬如“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冬心先生而言:冬心先生作品,严谨缜密,在刻意之中找情趣,没有酣畅淋漓的大美,当代宾虹老人亦可过之矣。宋时有东坡居士,元明季有杨凝式、徐渭,古拙气浓。
黄宾虹讲的“大家画”,就是将追求形似的写实法与追求意味的文人画法兼而有之。用色做画追求自然形似的成分大而画境的分量不重,文人画以水墨抒情达到与自然的天人合一。
黄宾老谈写生日:取舍由人,取舍不由人。不由人是尊重客观,取舍由人是要中得心源,既重形质又要取其神韵。
偶见关良画戏册,极尽精妙,再观其四尺大幅少气乏力,知其为大画不能也。张爰一生大画不少,小画也极精良。
画至散淡处难。徐熙可及,青藤可及,白阳山人优能尚可,白石老人晚岁方臻绝妙石壶力求散境一生未尽萧散,盖学问未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