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纪（组诗）

林小耳

时光纪

在木头细密久远的纹路里

烟火和家园是一对孪生的词

这些连带着灰烬和烟熏火燎的疤痕

只有更近一点，

你才可以读到沧桑

在屏南漈头村的农耕文化博物馆

在木头和铁器架构的美学里

时光的味道弥漫在老宅的每一处角落

这些被造访，被指点，被一一辨认

的器物，它们才是懂得安谧的大师

天井漏下光斑，微尘漫舞

整齐和凌乱交织，仿佛在刻镂着时光

现在是最寒冷的腊月，但很快

会有蝴蝶穿梭在美丽的木纹之间

会唤醒，枯木的春天

守望

在这个叫做漈头的小村落

时光仿佛就是，一些可以被拆解的器械

粗布的衣裳，亲近雨滴的斗笠……

只有当时光近到可以抚摸的一瞬

你才会更理解烟火的余味

而这是拆解以后的一次架构

一位叫张书岩的老人，在光阴的喉部

触动了灰烬中的灿烂和声响

只有亲近他的人，才能

同他一起翻阅，其间的妙音和檀香

在漈头的农耕文化博物馆，你是有福的

这光景的陈列室，它有细微的媒介

这里有着时光晃悠的索道和曲径

那些陈列在土墙上的器物

它们讲述的故事，都是人类共有过的光阴：

你摇着纺车织布，他披着蓑衣犁田

你们也曾一起牵手穿过田垄，漫步溪畔

而今，一个紧拽住光阴的老人

守着自己的小村庄，守着堆满旧器的古宅

守着这里的静水深流，静物如歌

他让我，还有像我一样的异乡人

都误把这里，当做了故乡

旧牡丹

这株牡丹很旧了

它跟随着老宅演绎着沧桑

在这深深的宅院里

时光被斜伸的枝蔓铭记

一百年，会有多少落叶和落红

堆砌在这古旧的漈头村

如果无人清理，无人捡拾

它们只是枯朽的亡魂

幸好，有人拾起它们的香骨

与这株牡丹一起，撑持起光阴的坍塌

如今，多少人都为寻香而来

所有的讲述，都是时光的弥香

在一株牡丹的旧里

一位老人，安置了一个村庄的前尘

老厝

闽东方言里，老厝就是老宅子

这座老厝是屏南农耕文化博物馆

馆主张书岩，一位六旬老人

他最喜欢的事，就是收集旧时光

堆满一屋子的古器具，每件都是他的亲骨肉

光线在老厝里显得神秘而生动

它刻画着老人温和而又凝重的面庞

而他的目光更是充满魔力

被他注视着的那些宝贝，即便蒙尘

也都绽放出迷人的光芒

如果你来到屏南的漈头村

那个有鲤鱼溪静静流淌的村庄

别忘了去看看农耕文化博物馆

你会遇见一位和时光比慢的老人

你也不必惊异于老厝里各式各样的旧锁头

或许它们可以暂时替你锁住时光

甚至也可能，让时光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