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芣
这个寒假我像往常一样给自己找了一份工作,纯体力活不用花费太多脑力的那种,我喜欢这样的工作,不靠脑力参与生产劳动,身体疲乏却内心平静。太过舒服安逸的生活总会让我胡思乱想,所以我并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白天适当的劳累有助于晚上的睡眠。
而我有间歇性失眠的毛病。
有一天我上晚班到夜里两点,回去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顶着一张焉坏发黄的脸色去上早班,整个人都散发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那一整天除了必须的交流,几乎没讲什么多余的话。
下班后回宿舍早早上床酝酿睡意,结果三四个小时过去了仍旧异常清醒,上铺传来舍友磨牙的声音,对头睡的姐姐也开始打呼噜,客厅里有老鼠活动的“吱吱”乱窜声,这一切都让我觉得灰心失望。
那一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支使,我起床穿衣穿鞋,带了钥匙便跑下楼。夜里的清冷街道上,我看着药店关闭的大门,突然哭得溃不成军。
是那种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要去相信什么,却发现相信的东西已经不在的绝望。
很早之前便明白,沉默孤独是生命的常态,而伤心失望是生活预期内的事物。所以蹲在落叶飘零的清冷街道哭了一会儿,便拍拍手擦擦眼泪自己回去了。
刚开始上班的时候,我被经理抓到一楼大厦门口对着进进出出的人喊:“欢迎光临,谢谢光临请慢走。”或许是看出我的窘迫与不好意思,大厦的保安叔叔就替我向行人解释:“这是我们大厦的特殊服务,如有雷同,纯属抄袭。”
上晚班的时候下楼买宵夜,保安叔叔看见也会说:“上晚班很辛苦要多吃点哦。”
这样温暖细碎的美好,足够我珍藏好久好久。
有时候也会碰到那种凶巴巴蛮不讲理的客人,你跟他说店里因为最近下雨没有干毛巾的时候,他会不满地看着你说:“没有就去找,怎么这么不灵活。”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恶意,我通常都是不说话走开,或者应一声“哦”当回应。天生不会迎合和争辩,生了气也憋在心里不讲出来。近些年我学到的最有用的品质,大概就是忍耐吧,忍住眼泪和难受,才能保持沉默和优雅。
店里有一个常客,经常手里捧一个纸杯泡茶喝,比我爸大一点,从面相上看是个亲和慈祥的大叔。有一次我因为走神没听见客人的召唤,听见后又把客人要的热咖啡拿成冰咖啡。这下彻底惹毛客人,言语上跟我撒了一通气。我尴尬脸红地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直到客人说罢才落荒而逃。后来站在角落里自我反省的时候,目击了全过程的大叔走过来跟我说话:“小朋友,你来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会脸红紧张啊?"
我有些惊讶于大叔对我的称呼,抬头回他:“不会啊,不会紧张了。”
然后他说:“放轻松点,不要紧张,难免会碰到一些比较麻烦的客人的。”随即又自我感慨:“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亲和好脾气的你说是不是?”
我噗的笑出声,坏心情一扫而光。
很多时候你会碰到生活里劈头盖脸的飞镖,骗术一流的流氓,陷在阴郁古怪的负能量里起不来,对自己彻底失望。感觉到世界鲜明直接的恶意,觉得没办法再往前哪怕一步。可我告诉自己,只要还看得到这个世界的柔軟和美好,善意与有趣,就别害怕。
我们总是在很长的时间里用很快的语速说很多话,像湖面上的一枚水滴遇到了另一枚,各自荡漾波及到彼此空间,性情相投的话相互重叠的部分会越来越大,成为朋友或者恋人。但也有那种在生命里稍纵即逝或陪过你一程却又没有过多交集的人,我称他们为路人。
他们中的有些人像天使一样,光临你的世界,点亮你人生的灯盏,给你一点细碎的温暖,好让你继续上路。而你们连挥手告别都没有,想起他们大多都是面目模糊的,但你不会忘记的是他们给过的温暖和善意。
而其他那些对你而言恶意满满的路人,他们熄灭了你人生的灯盏,让你陷在黑暗里踽踽独行,你不能决定是不是会遇到他们,但你能做到的是尽力绕开他们。
愿我也成为别人的路人,点亮别人人生里的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