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制结构、软预算约束与能源效率

2015-05-30 10:48刘瑞明师博白永秀
人文杂志 2015年6期
关键词:节能减排

刘瑞明 师博 白永秀

内容提要 本文从企业异质性的角度研究节能减排的微观所有制基础,发现企业的所有制结构和预算约束影响了地区的能源效率和节能减排。当企业面临硬预算约束时,激烈的市场竞争本身会迫使企业通过提高能源效率的方式获得生存和实现盈利。而当企业面临软预算约束时,会诱发其道德风险,对节能减排的投入积极性较低。由于转型经济中不同所有制企业面临的软预算约束程度不同,致使一个地区的所有制结构决定了地区的能源效率,地区国有比重越高,软预算约束程度越大,能源效率和节能减排绩效越差。因此应转变所有制结构,从而有效地提高能源效率,实现经济增长和节能减排的携手并进。

关键词 所有制结构 软预算约束 能源效率 节能减排

〔中图分类号〕F06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47-662X(2015)06-0025-09

一、引言

日趋紧张的能源形势和不断恶化的环境是转型时期中国面临的两大约束,这两大约束迫使人们提高能源效率、降低单位产出能耗,寻求“环境友好型”的发展模式。而这二者都指向了“节能减排”这一共同目标。①中国究竟应该怎样提高能源效率,实现节能减排呢?归根结底,节能减排的目标依赖于每一个企业是否有动力实施节能减排的任务。在一个完善的市场经济当中,企业要想实现利润最大化,就必须提高能源效率,这和节能减排的要求是一致的。但在现实中,企业节能减排的动力具有巨大的差异。仔细观察发现,企业节能减排动力的差异部分来自于企业异质性和预算约束的软硬程度不同。当企业面临硬预算约束时,激烈的市场竞争本身就迫使企业提高能源效率,主动实现节能减排。但是,当企业面临着软预算约束时,企业面临的节能减排压力较弱。对应于中国的转型经济特征,软预算约束的现象在国有企业中依然普遍存在,严重影响着国有企业的运行和效率实现。林毅夫、蔡昉、李周:《中国奇迹:发展战略与经济改革》,上海人民出版社与上海三联书店,1998年;林毅夫、李志赟:《政策性负担、道德风险与预算软约束》,《经济研究》2004年第2期;樊纲:《论体制转轨的动态过程——非国有部门的成长与国有部门的改革》,《经济研究》2000年第1期;郑江淮:《国有企业预算约束硬化了吗?——对1996-2000年信贷约束政策的有效性的实证研究》,《经济研究》2001年第8期;刘瑞明、石磊:《国有企业的双重效率损失与经济增长》,《经济研究》2010年第1期;刘瑞明、石磊:《上游垄断、非对称竞争与社会福利——兼论国有大型企业利润的性质》,《经济研究》2011年第12期。转型经济中这种企业的异质性构成了影响节能减排的一个重要因素。

基于此,本文试图探索节能减排的微观所有制基础,通过一个简易的模型发现,转型经济中的国有企业由于面临着软预算约束,其节能减排的动力不足,而面临硬约束的民营企业则恰恰相反。从这个意义上讲,一个地区的所有制结构决定了其节能减排绩效,地区国有比重越高,节能减排的绩效越差。本文利用最新发展的EBM(Epsilon-based Measure)模型测度出更为可靠的能源效率指标,然后对中国各省1998-2010年的面板数据进行验证,在采用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模型、分位数回归方法进行检验后发现,实证结果很好地支持了本文的理论假说。本文所蕴含的政策含义是:通过所有制结构的转变,经济增长和节能减排可以实现携手并进。

二、文献述评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污染排放呈现出波动性下降的趋势,能源生产率的提高是二氧化碳排放强度波动性下降的主要因素。陈诗一:《中国碳排放强度的波动下降模式及其经济解释》,《世界经济》2011年第4期。而且,中国的能源效率具有显著的地区差异性,其总体上呈现出东部最高、中部次之、西部最低的态势。在此基础上,文献还进一步探索了中国能源消费强度的收敛性。齐绍洲、云波、李锴:《中国经济增长与能源消费强度差异的收敛性及机理分析》,《经济研究》2009年第4期;史丹、吴利学、傅晓霞、吴滨:《中国能源效率地区差异及其成因研究——基于随机前沿生产函数的方差分解》,《管理世界》2008年第2期;师博、张良悦:《我国区域能源效率收敛性分析》,《当代财经》2008年第2期。然而,仅仅知道能源效率的变动趋势是不够的,还必须知道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能源效率的改善。

现有的一些研究注意到转型时期中国的产业结构变动和城市化进程对能源效率的影响。一般认为,第二产业的单位产值能耗要远远高于第三产业,因此,实现“退二进三”往往意味着单位产值能耗的降低。史丹、张金隆:《产业结构变动对能源消费的影响》,《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2003年第8期;魏楚、沈满洪:《能源效率及其影响因素:基于DEA的实证分析》,《管理世界》2007年第8期。此外,也有文献发现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也会影响到能源效率的改进。Shen, Lei Cheng, Sheng Kui Gunson, Aaron James and Wan, Hui, “Urbanization, Sustainability and the Utilization of Energy and Mineral Resources in China Cities”, Energy Policy, vol.22, 2005, pp.287~302; Liu, Yao Bin, “Explor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Urbanization and Energy Consumption in China Using ARDL (Autoregressive Distributed lag)and FDM (Factor Decomposition Model)”, Energy, vol.34, 2009, pp.1846~1854;林伯强、刘希颖:《中国城市化阶段的碳排放:影响因素和减排策略》,《经济研究》2010年第8期。产业结构升级和城市化进程推进的思路颇为重要,也和国家的发展战略相吻合,但是需要注意到的一点是,中国处在一个转型经济当中,所有制结构在各个方面影响了经济的运行,对能源效率也不例外,因而有必要继续探索所有制结构对能源效率的影响。

考虑到当今世界的开放经济特性,已有一些文献探索了对外贸易和外商直接投资对能源效率的作用。一方面,对外贸易和外资流入会产生示范效应、竞争效应以及技术溢出效应等,从而对国内企业的生产率和能源效率改进具有正面效应;Liu Z,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and Technology Spillover: Evidence from China”, Journal of Comparative Economics, vol.30, 2002, pp.579~602; Cheng, Kui-yin and Ping Lin,“Spillover Effects of FDI on Innovation in China: Evidence from the Provincial Data”, China Economic Review, vol.15, no.1, 2004,pp.25~44;李未无:《对外开放与能源利用效率:基于35个工业行业的实证研究》,《国际贸易问题》2008年第6期;沈利生:《我国对外贸易结构变化不利于节能减耗》,《管理世界》2007年第10期;陈媛媛、李坤望:《FDI对省际工业能源效率的影响》,《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0年第6期。另一方面,在中国地区竞争的体制模式下,各个地方政府有动力争夺更多的FDI和出口份额,这反而有可能会导致各个地区进行“趋坏”的竞争,进而各个地区成为污染天堂,降低能源效率。李锴、齐绍洲:《贸易开放、经济增长与中国二氧化碳排放》,《经济研究》2011年第11期。可见,一方面,对外贸易和外商直接投资对能源效率的影响存在争议;另一方面,贸易结构和FDI的调整更多地考虑了“短期”问题,然而从长期来看,如何有效地通过调整企业积极性提高能源效率可能是更值得探索的问题。

能源效率的提高依赖于技术的支撑,技术进步和技术效率的提高对能源效率的影响是全方位的。④李廉水、周勇:《技术进步能提高能源效率吗?》,《管理世界》2006年第10期。大量文献指出了技术进步和技术效率的提高对于能源效率的正面影响。Garbaccio, R. F. , Ho, M. S. and Jorgenson, D. W., “Why has the Energy-output Ratio Fallen in China?”, Energy Journal, vol.20, 1999, pp.63~91;王锋、吴丽华、杨超:《中国经济发展中碳排放增长的驱动因素研究》,《经济研究》2010年第2期。李廉水、周勇还进一步采用非参数的DEA-Malmquist生产率方法分解发现,相比于技术进步来说,技术效率能够对提高工业部门能源效率起到更大的作用,但科技进步的贡献在不断增大。④技术进步确实构成了节能减排的重要动力,但一个更进一步的问题是,什么样的企业更易于采用新技术和有效地利用现有技术?已有的文献已经指出国有企业和其他所有制企业在技术效率、配置效率和技术创新方面的差距,刘瑞明:《中国的国有企业效率:一个文献综述》,《世界经济》2013年第11期。而不同所有制企业所面临的预算约束也不同,这促使我们从企业所有制异质性的角度对能源效率提升的成因进一步加以探索。

价格作为市场经济中最为重要的一种信号传递机制,有效地调节着企业的行为。已有的大量文献发现,能源价格的上升是节能减排的重要原因,能源价格的上升能够“逼迫”企业采用更为节约能源的技术,提高能源使用的效率。Hang, L. M. and Tu, M. Z. , “The Impacts of Energy Prices on Energy Intensity: Evidence from China”, Energy Policy, vol.35, no.5, 2007,pp.2978~2988; Fisher-Vanden,K., G.H. Jefferson, H. Liu, Q. Tao,“What is Driving Chinas Decline in Energy Intensity?”, Resource and Energy Economics, vol.26, no.1, 2004,pp.77~97; Shi, X.Y. and Polenske, K.R., “Energy Prices and Energy Intensity in China: A Structural Decomposition Analysis and Econometrics Study”, IIOA2005 Conference Paper, 06-006WP, May, 2005;杨继生:《国内外能源相对价格与中国的能源效率》,《经济学家》2009年第4期。但是,一方面,能源价格上升的技术提高效应需要在长期内体现,在短期内反而可能会导致企业采用价格相对较低但高污染排放的能源,引起相反的效果;另一方面,在转型经济当中,一个必须注意的事实是,企业的异质性决定了他们对能源价格的反应程度不同。对这种企业异质性及其引发的能源效率差异的探求构成了本文的主要任务。

然而,仅仅关注如上的因素还不足以解释中国的现实。师博、沈坤荣指出中国地区间广泛存在的市场分割扭曲了资源配置,使得地区工业规模经济难以形成,能源效率较低。师博、沈坤荣:《市场分割下的中国全要素能源效率:基于超效率DEA方法的经验分析》,《世界经济》2008年第9期。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颇为接近事实的发现。但进一步的探索发现,在经济转型的进程中,市场分割作为对国有企业的隐性补贴而存在,所有制结构是市场分割的重要决定因素。刘瑞明:《国有企业、隐性补贴与市场分割:理论与经验证据》,《管理世界》2012年第4期。在已有的研究当中,一部分文献已经开始注意到经济体制和所有制结构变化对地区能源效率的影响。史丹认为,经济体制改变对于能源效率的提高起到了重要作用,市场经济主要通过改进企业的X低效率和改善能源配置效率起作用。史丹:《我国经济增长过程中能源利用效率的改进》,《经济研究》2002年第9期。Fisher-Vanden等利用1997-1999年近2500个工业企业的数据分析发现,企业部门的所有制变革会同其他因素,导致了中国能源强度的下降。Fisher-Vanden,K., G.H. Jefferson, H. Liu., Q. Tao,“What Is Driving Chinas Decline in Energy Intensity?”, Resource and Energy Economics, vol.26, no.1, 2004,pp.77~97.Fan的研究也显示,加速的市场化改革极大地促进了1993年以来的能源效率改进。Fan, Ying, “Can Market Oriented Economic Reforms Contribute to Energy Efficiency Improvement? Evidence from China,” Energy Policy, vol.35, 2007,pp.2287~2295.王锋等发现,企业改革有效地促进了1997-1999年的二氧化碳排放。王锋、吴丽华、杨超:《中国经济发展中碳排放增长的驱动因素研究》,《经济研究》2010年第2期。尽管这些研究的结论颇具启示,但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是,企业改革如何促进了能源效率?结合中国的转型特征,企业的软预算约束机制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通常而言,如果企业面临一个硬的预算约束时,激烈的市场竞争会使得企业利润降低甚至有被淘汰的可能,这迫使其不断地提高能源效率以应对市场竞争的压力。但是当企业面临着软预算约束时,意味着有人“兜底”,这就诱发了企业的道德风险,即使不对市场竞争进行相应的调整,也不会有相应的“惩罚”,企业的积极性变差,最终导致企业的能源效率难以提高。国有企业中的软预算约束现象较为普遍,因此地区经济中的国有比重越大,软预算约束程度越强,这种道德风险就越可能发生,节能减排绩效也就难以保证。

三、理论模型

本文的模型是在对刘瑞明、石磊模型的拓展基础上形成的。刘瑞明、石磊:《国有企业的双重效率损失与经济增长》,《经济研究》2010年第1期。假定一个地区内企业的数量可以标准化为1,其中,国有企业S和民营企业P的比重分别为η和1-η。假定国有企业部门和民营企业部门的能源效率函数分别为:

yp=Ip+εp(1)

ys=Is+εs(2)

其中,ys和yp分别表示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能源效率;εp和εs为随机因素,服从均值为零,方差为σ2的独立同分布。Ip和Is分别代表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的节能减排投入。要想有效地提高能源效率,企业需要投入资源改进现有技术,这构成了企业的节能减排成本。假定成本函数为二次型:CIj=b2I2j。其中,CIj代表成本,b是系数,代表了反应程度,Ij则代表了企业的节能减排投入。j=s,p分别代表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

由于假定地区内国有企业S的比重为η,民营企业P的比重为1-η。根据(1)式和(2)式,可以得到地区加总的能源效率水平:

Y=ηys+(1-η)yp(3)

基于以上假定,考察企业的行为。首先分析代表性企业的节能减排投入行为,然后再加总得到地区的总体能源效率水平。

1.代表性民营企业的情况

对于一个代表性的民营企业而言,其目标是通过节能减排的方式提高能源效率,降低单位产出的能耗度,从而减少成本,获取更大的利润。能源效率的提高构成了企业的收入,而为了提高能源效率必须考虑成本投入,净收入最大的时候企业利润达到了最大。假定民营企业的实际收益为vp,不存在软预算约束。假定此时民营企业的实际能源效率收益vp等同于民营企业的能源效率:

vp=yp=Ip+εp(4)

由于假定随机因素εp服从零均值,方差为σ2的独立同分布。所以E(εp)=0。企业期望的净收益即为节能减排产出减去节能减排的成本,假定民营企业的净效益可以用up来表示,则有:

E(up)=Ip-b2I2p(5)

利用一阶条件,即可得到企业最优的节能减排投入水平:

Ip=1b(6)

(6)式意味着,节能减排的最优投入水平依赖于企业的成本系数,如果节能减排投入的成本越大,则节能减排的投入越小。

2.代表性国有企业的情况

由于存在软预算约束,一旦国有企业发生亏损,政府往往通过追加投资、减税、提供补贴等方式,保证发生亏损或面临破产的国有企业生存下去。林毅夫、蔡昉、李周:《中国奇迹:发展战略与经济改革》,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1998年。假定当国有企业的能源效率低于某一固定值时,政府将对国有企业进行补贴。此时,国有企业的收益可以表示为,

vs=Is+εs,Is+εsuu,Is+εs此时,国有企业的收益为,

us=vs-b2I2s(8)

则有,

E(us)=+∞u-Is(Is+εs)f(εs)dεs+uu-Is-∞f(εs)dεs-b2I2s(9)

求解一阶条件,可得:

I*s=1b+∞u-Isf(εs)dεs<1b(10)

其中,根据概率密度性质,+∞u-Isf(εs)dεs<1。上式表明,在软预算约束下,国有企业的最优节能减排投入力度低于无软预算约束时的节能减排投入力度。在软预算约束下,国有企业具有一定的道德风险,使得其选取一个低的节能减排投入水平。

3.所有制结构与节能减排

由于地区内国有企业S的比重为η,民营企业P的比重为1-η。现利用企业节能减排绩效可以加总得出地区的节能减排绩效:

Y=η1b+∞u-Isf(εs)dεs+(1-η)1b(11)

利用Y对η求偏导,可以得到:

Yη=1b(+∞u-Isf(εs)dεs-1)<0(12)

根据(12)式,可以发现的一个事实是,一个地区的国有企业比重与其节能减排成负向关系。这主要是因为国有企业存在着软预算约束,其即使不进行节能减排也可以获得生存权利,从而削弱了企业的节能减排动力。进一步,如果一个地区的国有比重越高,则地区内国有企业越多,软预算约束程度越大,从而能源效率相应地也越低。从能源效率的空间维度来看,中国各个地区之间的能源效率具有显著的差异,呈现出东部较高、中部次之、西部最低的态势,这种能源效率的差异和地区的所有制结构具有高度的一致性。从能源效率在时间上的演进态势来看,随着国企改革的推进和国有比重的不断下降,地区能源效率总体呈现出越来越高的良性态势。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得出如下结论:给定国有企业存在软预算约束,当一个地区的国有比重越高时,一个地区的能源效率越低,节能减排绩效也越差。这也是后文需要进一步验证的假说。

四、实证检验

1.变量和数据

(1)被解释变量。本文的解释变量为根据数据包络法(DEA)测度的能源效率。使用DEA方法测度的一个好处在于,其能够在统一的框架下,处理多投入——多产出的效率问题。在经典的DEA模型中,以径向测算(Radial Measure)为基础的规模报酬不变(CCR)Charnes, A., Cooper, W. W. and Rhodes, E., “Measuring the Efficiency of Decision Making Unites”, European Journal of Operational Research, vol.2, 1978, pp.429~444.模型假定产出不变,但是这一假定条件太过严格,与现实经济有颇多出入。以非径向测算(Non-Radial Measure)为基础的SBM(Slack-based Measure)Tone, K., “A Slack-based Measure of Efficiency in 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 European Journal of Operational Research, vol.130, 2001,pp.498~509.模型规避了CCR模型中投入要素同比例缩减的假定,但损失了效率前沿投影值的原始比例信息。为了克服两类模型的弊端,Tone and TsutsuiTone, K., Tsutsui., Miki., “An Epsilon-based Measure of Efficiency in DEA-A Third Pole of Technical Efficiency”, European Journal of Operational Research, vol.207, 2010,pp.1554~1563.构建了一个综合径向和非径向特点的EBM模型。鉴于EBM模型能够很好地克服CCR模型和SBM模型的缺陷,因而采用EBM的思路对能源效率进行测度。本文的数据直接采用师博、沈坤荣的测度结果。Tone, K., Tsutsui., Miki., “An Epsilon-based Measure of Efficiency in DEA-A Third Pole of Technical Efficiency,” European Journal of Operational Research, vol.207, 2010,pp.1554~1563;师博、沈坤荣:《政府干预、经济集聚与能源效率》,《管理世界》2013年第10期。

(2)核心解释变量。国有投资比重(Soe):由于能源效率主要与投资有关,因此本文使用地区国有投资比重来度量国有比重,根据前述理论,预期该指标的系数显著为负。

(3)控制变量。第三产业比重(Thirdratio)、能源价格(Enprice)、科技进步(Lnpatent)、开放程度(Open)、外商直接投资水平(Fdi)、政府消费比重(Gov)、城市化率(Ubr),这些指标的含义和计算方法见表1。

本文的数据是1998-2010年中国大陆除西藏外30个省(直辖市、自治区)的省级面板数据。所有原始数据均来源于《新中国六十年统计资料汇编》、各个年份的《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国经济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

2.结果与解释

本文利用Stata12.0软件进行计量检验,在基础回归中,首先采用固定效应—随机效应模型进行回归,然后采用分位数回归进行估计。计量结果显示在表2、3中。

采用固定效应—随机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列在表2中。计量结果显示,国有投资比重Soe的系数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为负。这一结果与前文的分析一致。国有企业因为软预算约束机制的存在,相比于民营企业具有较弱的节能减排动力,如果一个地区的国有比重越高,则地区内国有企业越多,软预算约束程度越大,从而能源效率相应地也越低。从能源效率的空间维度来看,中国各个地区之间的能源效率具有显著的差异,呈现出东部较高、中部次之、西部最低的态势,这种能源效率的差异和地区的所有制结构具有高度的一致性。从能源效率在时间上的演进态势来看,由于各个地区的国有比重都随着改革开放深入而逐渐下降,因此,地区能源效率总体呈现出越来越高的良性态势,计量结果支持了前文的假说。

在控制变量中,第三产业比重Thirdratio这一指标显著为正,且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这说明,第三产业的发展能够有效地促进环境能源效率的提高,而这和国家提倡的产业升级的方向是一致的。以“原材料、燃料动力购进价格指数”度量的能源价格Enprice 对能源效率的作用为负,但不显著。这一结果看似相悖,但其实恰恰反映了中国的现实情况。对于企业而言,能源价格对于企业的逼迫压力可能会使其改进技术、节约能源。但是一方面,节约能源的技术改进需要大量的投入,企业需要在投入的成本和收益之间进行权衡;另一方面,节约能源技术的引进和发明在时间上具有滞后性,不能够对当期能源效率产生很好的效果。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往往采用改变“能源使用结构”的方式来维护企业利润,比如,原来使用单位产出污染排放量较少的石油和天然气进行生产,能源价格的上涨可能促使企业使用单位产出污染排放量较多的煤炭进行生产,这会导致环境的恶化,从而导致“环境能源效率”的降低。技术改进的指标Lnpatent对于“环境能源效率”的作用显著为正,这说明技术进步能够显著促进能源效率,这一结果和已有的文献形成了很好的印证。政府干预的指标Gov系数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政府消费中既包含了政府的公共服务,又包含了其他支出所导致的。公共服务支出可以改进能源效率,但是其他支出会减弱能源效率,这两方面相反的因素导致其不显著。此外,外贸依存度不利于中国能源效率的改善,这一指标显著为负,说明中国外贸依存度越高,环境能源效率越低。从中国的事实来看,这是因为中国在过去长期执行出口驱动型经济增长模式,刺激企业从事低附加值的外贸加工业,产业不能得到有效升级,生产技术不能大幅提高,从而能源效率不能有效改善。外贸依存度越高,说明对于出口驱动型增长模式的依赖越严重,能源效率越低。外商直接投资Fdi对环境能源效率的作用显著为正,这说明外商直接投资能够带来先进的技术、管理等,通过改善环境促进环境能源效率。城市化水平Ubr的作用为正,这说明中国未来的城市化进程与节能减排战略具有一致性。

在基础回归之外,采用了分位数回归方法进行回归。一个可以观察的事实是,中国各个地区的能源效率具有巨大的差异。因而,有必要采用分位数回归方法来考察国有经济比重对不同能源效率的地区的影响是否存在差异。在分位数回归的过程中,仍然控制了省区固定效应,并选取了0.1、0.25、0.5、0.75、0.9这五个分位点进行回归,回归的结果列在表3中。观察表3中的计量结果,可以发现,就核心变量Soe而言,这一指标在0.1、0.25、0.5、0.75、0.9五个分位点上均在1%或5%的显著性水平下为负,这进一步印证了前述的观点。也就是说,不管是在能源效率高的地区还是在能源效率低的地区,国有经济比重都对能源效率具有显著的负面效应。综合以上多种回归结果看,结果基本与中国的现实状况吻合,即所有制结构影响了地区的节能减排,一个地区的国有比重越高,则其综合环境能源效率越低,节能减排绩效越差。

五、结语

中国能否实现节能减排的目标,其未来的工作重点在于建立节能减排的内在动力机制。魏楚、杜立民、沈满洪:《中国能否实现节能减排目标:基于DEA方法的评价与模拟》,《世界经济》2010年第3期。但是这种节能减排的内在动力究竟来源于何方?本文从所有制结构的角度为回答这一问题提供了思路。节能减排最终需要依赖于每一个企业真正提高能源效率的动力,降低单位能耗。在转型经济当中,由于国家和国有企业之间存在着一种隐性契约,使得国有企业在面临亏损、破产的时候往往能够享受到政府的各类补贴。这种软预算约束诱发了企业的道德风险,使得其对于节能减排的动力变弱。而民营企业因为面临硬预算约束,节能减排和其企业利润最大化的目标具有一致性。一个地区的所有制结构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地区的能源效率,国有比重越高的地区往往能源效率越低。利用中国的省级面板数据,计量结果支持了本文的理论假说,国有比重与环境能源效率显著负相关,所有制结构的确影响了地区的节能减排。

就当前中国的实际情形而言,中国已经走到了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关键时刻,在节能和减排的双重约束下中国必须调整其能源战略。蔡昉、都阳、王美艳:《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与节能减排内在动力》,《经济研究》2008年第6期;张友国:《经济发展方式变化对中国碳排放强度的影响》,《经济研究》2010年第4期;林伯强、姚昕、刘希颖:《节能和碳排放约束下的中国能源结构战略调整》,《中国社会科学》2010年第1期;仲伟周、郭大为、仲云云、李鹏:《我国十二五期间节能减排的多元困境及应对策略》,《人文杂志》2011年第2期。本文的发现为这一路径的探索提供了一些启示:第一,节能减排的任务最终要落实到每一个企业,而企业的所有制结构和预算约束的程度会影响到企业的节能减排动力,因而,如果继续保持既有的所有制结构和预算约束体制,就不可能让企业真正主动实现节能减排。这就意味着,当前我们需要继续推进所有制改革,通过改变所有制结构的微观基础和改变预算约束体制,从而主动来提高能源效率。第二,需要进一步完善企业的公司治理结构,目前不完善的公司治理结构导致企业无法将责权利对应,形成明确的责任归属和利润导向机制,通过完善企业治理结构可以逐步弱化既有的软预算约束体制,使得企业利润目标和节能减排目标保持一致,企业在利润追求的过程中主动实现能源效率的提高,最终达到整体能源效率提升和节能减排的效果。而且重要的是,根据已有文献的研究,所有制结构的转变和预算约束的硬化也构成了中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因此,通过推动所有制改革和软预算约束治理的方式,中国可以实现经济增长和节能减排的携手并进。

作者单位: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责任编辑:韩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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