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你的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

李华

……到那个时候，你有资格有能力骄傲地宣告：世界那么大，都在我脚下；世界那么广，我心更宽阔。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简简单单的十个汉字因为顾老师任性而诗意的辞职理由而在网络意外爆红，引发了国人对理想生活的无穷无尽的联想和调侃。职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单调很容易让人疲惫和厌烦，顾老师的辞职信因为当下处于困顿、焦灼却无法排遣的现实中的世人出于自己对理想生活的渴求而解读成最具浪漫情怀的辞职信。其实顾老师真实的生活现状、辞职的动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很多人都有辞职的念头却被现实禁锢着无能为力只能想像不敢行动，而顾老师“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简单直白满足了许多人心中的梦想——既然自己无法实现，就权当别人代替自己去实现吧。本文无意去刨根问底寻找顾老师辞职的深层原因以及关注辞职信在网络爆红后顾老师还能否达成“我想去看看”的意愿，只想就教师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如何平衡理想与现实冲突谈谈自己的看法。

现在的学校早已不是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的“象牙塔”。各种关系纷繁复杂，各方利益纵横交错。单单中高考升学率的压力就已经让学校、教师、学生、家长几方不得安宁、不敢稍有懈怠；课程、教材花样翻新让老师们无所适从、疲于应对；受社会多元价值观的影响，家庭景况日趋复杂，学生接受教育的难度加大，对教师各方面的要求都提高许多；评职称（包括评聘分离）、评优评先、各种竞赛各项检查层出不穷；独生子女人身安全、心理健康等多种问题凸显。

在人们眼中向来安定的教师工作已成为心理压力最大的职业之一，对职业的焦灼，对人性的失望，都有可能让教师产生辞职冲动。我见过有些教师心理承受力弱，常常因为工作一时的不顺就频频更换单位甚至职业。频繁的更换使事业的根基被动摇，失去可持续发展的阶梯。我以为离开一个岗位的理由最好应该是有更好地施展才华的平台和有更宽广发展自己的空间而非赌气或工作遭遇挫折。如果是赌气，走到哪都会有气不顺的时候；如果因为工作挫折，没有一项工作是可以一劳永逸、一帆风顺的，否则世界再大，到哪都一样。

近日，一则教育新闻引人关注：安徽怀远县的一位教师因为被学生往身上贴乌龟受辱而跟学生发生扭打，最后该教师被县教育局以体罚学生为由开除，后经行政复议，改为降级。这件事就我个人看学生小错在前，教师大错在后。而当地教育局为了尽快安抚家长、学生，尽快息事宁人，对梁老师做出开除的处理更是简单粗暴，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生活即教育”，这样简单的处理会助长多少“师生矛盾”，会让多少教师因寒心导致职业倦怠。这就需要教育主管部门发乎于关爱学生、尊重教师的情，止于教育规律、教育法规的礼，审慎用权，给教师、学生、家长以成长、成熟的空间和心灵的慰藉。

学生贴字条这类恶作剧是孩子在其成长阶段特有的现象，当然很多时候是贴向同伴，互相取乐。我估计该学生最初只是想取乐，并没有侮辱老师的意思。如果老师能够自我解嘲说：“乌龟是长寿的象征，哪位同学这么好心，祝我长寿啊？谢谢你了。”我估计这件事就会小事化了。如果老师还希望教育下学生，等下课后，个别约学生了解他的动機，告诉他中国文化中乌龟还有侮辱人的意思，今天你贴老师就算了，以后千万不可贴其他人，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高中生有自我教育的能力，在课堂上给学生留面子就是给教师自己留面子。张文质老师说过：受学生伤害是教师的宿命。今天学生骂老师，教师是比学生骂得更难听、更大声才像教师吗？学生是未成年人，是受教育者，不和学生一般见识是教师应有的职业操守。所以我一直推崇教师在某些方面不要太敏感，应该钝感些。

世界那么大，却不是我们想去看看就能拔腿就走的。必须先站稳脚跟有可靠的立足点，必须安营扎寨有坚固的大本营。这个立足点就是教师自己，这个大本营就是教师的专业和教师的岗位。因为自己这个立足点是否稳固，将“严重”地影响着教师对世界、对社会、对生活和对人的认识，甚至直接主宰着教师的思维，左右着教师的价值取向，决定着教师的职业生涯。以“感染人、影响人、培养人、塑造人”为目标的教师职业，“研究自己”是一项纷繁浩大的工程，是一项对新生代的成长有着现实意义和深远意义的不平凡的工作。通俗地说“研究自己”，就是把教育研究的视野从“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任性转为由外向内、由表及里转向自身，从中可以参悟作为教师的“我”，今天何以成为这样一位“教师”，而不是那样一位“教师”。 有了可靠的停靠站点，稍作修整和补充燃料，让心灵能够更加沉着自信地展翅在今天的广袤星空，也能够更加自由诗意地翱翔在未来的茫茫宇宙。

还是那句话“心在哪里财富就在哪里”，关键在于人自身有没有转变的需求，被动的被人推着走，肯定是走不远的。著名特级教师顾泠沅老师认为：“真正的名师是在学校里、课堂里摔打出来的。”教育教学艺术深厚与否是教育教学成败的关键，也是教师成长的核心要素。坚定的教育信念和良好的专业素养，可以让教师在教育教学岗位上，在眼前复杂严峻的教育现实中仍然能够感受到生活的精彩和世界的精妙。

托马斯·弗里德曼在他的《世界是平的》一书中说“世界变平了，在全球化3.0时代，个人取代国家和公司成为全球化的主体，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和想象力，世界上的所有资源都可以为你所用”。一个人在一个地方一定有在一个地方的理由，那么离开一个地方不仅有离开的理由还要有离开的能力和在新的地方生存下去的实力。

既然世界那么平，精神就一定要远行。

那么就读书吧！瞧，无须出门，就直接聆听专家、学者、大师们最新的理论心声；不打照面，咫尺天涯，教育同仁就可以快捷地进行心与心坦诚交流、争论、学习、进步……或许先进系统的理论引领你与时俱进、在课改征途引亢高歌；或许琳琅满目的资料让你的课堂更加丰富多彩、生动活泼；或许睿智新颖的想法为你开窍智慧之门、灵感频现；或许行之有效的手段助你一臂之力，使你的管理更理性、更科学、更人文；或许热情洋溢的鼓励令你的研究坚持不懈、自信大增；或许针锋相对的碰撞弥补你思维的缺陷……

前一阵读李镇西老师《爱心与教育》一书，我发现它源于生动活泼的教育生活，成于内心丰沛的教育情感。李镇西老师对待学生尤其是后进生的那种“不抛弃、不放弃”的执着关爱始终感动着我，激励着我也启迪着我，他的学生“万同”几乎凝集了我从教近30年来所遇到的问题学生所有的问题于一身，而李镇西老师对他的教育正应了那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的办法总比学生的问题多。李镇西老师说：“爱心和童心，是我教育事业永不言败的最后一道防线。从李镇西老师源源不绝的教育方法和手段中我看到没有爱就没有教育，可以说爱是好教育的前提和基础，也是将教育进行到底的不竭动力。”冰心老人说“有了爱就有了一切”，而教育仅有爱是不够的。爱，还要会爱。教育的方式方法决定着教育是事半功倍还是事倍功半。教育事业的特殊性需要教师开放视野和胸怀，了解当今世界先进的教育教学理论，接触优秀的教育教学范例，以启迪自己的教育教学智慧，增强自身的教师专业素养。这就需要教师的灵魂要在阅读中行走，通过对教育经典的阅读，不断丰盈自己的精神世界。

基于这样的初衷，我们自发成立了1+1教师读书俱乐部，相互鼓励、相互分享，携手并行、风雨兼程。福州1+1教师读书俱乐部从2007年2月开始的专业共读一直坚持至今，参与的教师们通过古今中外一本本教育“羊皮卷”所打开的窗户豁然开朗，深刻地感受到世界教育百花园的缤纷斑斓。

以“美国KIPP学校”和台湾唯一的体制外中学──全人中学为例，无论远在大洋彼岸，还是近在海峡对岸，这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教育理想主义者为着实现自己的教育理想而不断努力着、实践着、反思着……李崇建《没有围墙的学校》一书中所描绘的台湾全人学校教育最大的亮点是“教师是学生默默聆听、心怀同情的朋友，教师的使命是帮助学生学会自我调试。”全人学校的重要成就也就是“让学生变成了心理健康的人，善于处理自己的情绪，也能更成熟地面对自己”，这是个评价难以量化，对教育结果需要耐心等待的长远且不确定的目标。而 “美国KIPP学校”的教育理念最直接的一个启示就是“即使我们仍然要求学生考高分，仍然期望每个孩子上大学，仍然强调勤奋，仍然严格砥砺学生品行，我们也可以办出一所面貌完全不同的学校，一所真正尊重和相信学生、关照学生全面的成长需求、让学生真正热爱学习并活泼生长的学校。”

读到，尝试，反思，完善……即便如此，或许还真有我们无法教育好的学生。世界那么大，总有我们难以企及的彼岸，当心有余而力不足时，我们不妨学学大洋彼岸那位著名医生的“为医之道”。

在美国纽约东北部的撒拉纳克湖畔，著名医生特鲁多墓碑上镌刻的墓铭志“Sometimes cure；Usually help；Always comfort.”（中文意思为“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的时候，这短短的句子中所蕴涵着的朴实、真挚、善良和谦逊就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从独特隽永的墓铭志中，在短句的“有时”、“常常”、“总是”的时间递进的表达中，可以看出，特鲁多生前是一位具有科学态度、高尚情怀和人文精神的医生。医生要治愈病人，这不仅需要精湛的医术、过硬的本领，同时也受到主客观条件的限制和制约。医学和医生不是万能的，用“有时，去治愈”正是符合实际的科学态度的真实写照，然而特鲁多没有停留的“有时”上，他继续努力，以一副菩薩的心肠“常常，去帮助”，这本身就已经超越了医学科学的意义，进入了高尚的人文关怀的境界，何况特鲁多还“总是，去安慰”。

我反复在心中吟颂着，越咀嚼越觉得芳香四溢、回味无穷。持续思考中发现，这句话也很适用于我们教师。于是我做了小小的修改，从教师的角度改写为“有时，去教育；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教师因为主客观因素的制约，无法解决被教育对象的一切问题，只能做到“有时，去教育”，而更多的时候，在我们自身教育能力的盲点上，当我们无法教会我们学生的时候，我们只能给我们的学生提供一些帮助，甚至只能给予心灵的一点慰籍。

总而言之，教师的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世界真的那么大，当你能去看看的时候，就果敢地行动吧。在旅行中拓宽视野，增长见识；在旅途中体验人情世故，克服艰难险阻；在旅途中磨炼自己的意志，坚定自己的信念。世界又是那么平，网络畅通、书目繁多。当你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潇洒走一回时就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吧。在读书和工作中理论联系实际，和智者的心灵对话，和自己的灵魂对话，静下心来反思和研究，在追逐真理的寂寞中创造出繁华，在该奋斗的年龄你的身体或灵魂不能贪图安逸，努力奋斗、执着向前，坚持度过一段不一定感动别人却能够感动自己的日子，这样下去，你终究会遇见那个最好的自己。

到那个时候，你有资格有能力骄傲地宣告：世界那么大，都在我脚下；世界那么广，我心更宽阔。

（作者单位：福建师大附中 ）

责任编辑 李 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