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篡改了《窗外》

2015-05-30 15:58潘霞
参花(下) 2015年7期
关键词:短信宿舍同学

潘霞

我比我的老公大七岁,这在我农村老家,也算是比较少见的了。很多人都会有意无意地打听,我和我的老公是怎么认识的,当他们听说我老公曾经是我的学生后,眼睛立马从初一的月牙变成了十五的圆月。问的人越来越多,但我总是笑而不语。

在琼瑶的小说《窗外》里,师生恋最终以悲剧收尾,而我和老公用我们自己的故事“篡改”了《窗外》。今天看到网易上的一句话:“有些故事如果不说,世界便永远的缺掉一部分。”是的,把这个真实的故事讲出来,分享给更多的人,并为我和他留下纪念。

一个为我打抱不平的男孩

我专科毕业后,脱产复习一年考研,最终以两分之差憾别北京师大。由于考研错过应届生公立学校选聘的机会,我应聘到家乡的一所私立学校任教。当一名老师是我的夙愿,那时终于在家乡的山脚下,一个美丽宁静的校园得以实现。

我的笑在学校是出了名的,不管是学生、同事,都知道在这个老师经常被学生气得脸色冰冷的学校,有个总是素面朝天,随时露出大牙真诚微笑的女老师。但是同时,不管是同事还是学生都给我提过这样的意见:太纵容学生,太不严肃了。

其实,我也并不是没有生气的时候。有一次,坐在第一排的女生韩菲菲和第二排的男生齐鹏上课时候传纸条,来回传了几次。我为了警示他们,让齐鹏起来读课文。齐鹏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说不会。我问他说哪里不会,他又是很不耐烦地一句“不知道”。对于这样的态度,我脸上也是很挂不住,但是我想齐鹏平时并不是这样不讲理的学生,之所以这样肯定有原因,便吞掉心中的怒气,让他坐下,等课后去办公室谈。

这时候,一个个子高高,身材瘦削,眉目中带着淡淡忧伤的男生站了起来,生气地对着齐鹏说:不愿意听课出去,还有,必须向吴老师道歉。

这个男生叫梁逸,也就是我现在的老公。他虽然不喜欢说话,也不是班干部,但是我对他印象很深。因为他写得一手好文章。我第一次批阅作文,感觉学生们的水平大多是初中水平,突然批阅到一篇水平完全高出同学很多的文章,而且字迹清秀中透着倔强,文字落寞中透着坚强,尤其是文言文功底很深厚。后来听同办公室的英语老师也说起梁逸的英文相当不错。

这样一个思想深刻、成绩不错的他怎么就没有被命运之神眷顾,来到这个学校呢?难道是跟自己一样数理化不好造成的?因为这样的疑问,我便留意了一下这个男生。发现他从不跟其他男生那样一副破罐破摔的状态,而是在整体氛围不良的学校里,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勤奋和努力。他总是早晨第一个进教室的,又是晚上最后一个走的,学习成绩也总是遥遥领先。

这时,又有别的同学要求齐鹏道歉。齐鹏依旧是一副我行我素的表情,什么也不肯说。

我镇静了一下,对同学们说:“给他一些时间吧,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课。”

下课后,我看到梁逸把齐鹏喊出了教室,在教室门口拐角处的一个角落里两个人交谈着。

课间的时候,我正在喝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梁逸和齐鹏一起进来。齐鹏跟我道了歉,并解释说因为正跟韩菲菲生气,就把不好的情绪用跟我较劲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齐鹏走后,一直在一边等着的梁逸开口了:“吴老师,你为什么不发火?为什么总是那么好脾气?这群人你要是一直那么隐忍,他们只会更加欺负你。”

见我不说话,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然后声音低沉的说:“我从小就希望有个姐姐,我在心里把你当成了我姐姐,我不希望有人欺负你。”

我心里震了震,眼前这个总是不爱说话,带着淡淡忧愁,但是一直默默勤奋的男生,突然说着为我打抱不平的话,我心里荡起感动的涟漪。我突然想起一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梁逸,你的成绩其实挺不错的,高考失利有可能是没有发挥好,你为什么不回去复读呢?再来一次一定可以。”

梁逸抿起自己薄薄的嘴唇,嘴角浮上一些笑意,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高三就像是牢狱,一个好容易出狱的人还会自投罗网吗?况且我数学太差了,再读一年也无济于事。”

我想说一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类的套话,但看到梁逸坚定的眼神,便打住了。我想起了另外一个值得一试的路:“你听说过自学考试吗?现在它的含金量仅次于统招,尤其是外企,很喜欢自考的学生,认为他们自学能力强,而且有毅力。说实话,成人高考的含金量很小,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听到这里,梁逸的眼睛里亮了一下:“我听说过,只是没有具体去了解。成人高考这条路说实在的我自己也不想继续走下去。”

我对于自考有切身的经历,也认为这是一条好路。记得去找工作的时候,我诚实地在学历一栏里写上“自考本科”,有很多招聘者都跟我说:“自考很不容易的,自考的本科也是本科,不必专门列出来的。”

于是把自己自考的经验全部告诉了梁逸,还建议他去一所学习氛围好的大学的自考部报名,这样可以有老师教授课程,通过课程就更快一些了。

梁逸听了我的一番话,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种豁然开朗的笑意平时很少从他脸上看到。

两天后,梁逸又敲开了我办公室的门。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他是来辞行的。梁逸对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不是你的学生了,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原来,我那天给梁逸的建议,他全部听取了。他选择了山东大学自考部的日语班,山大那边已经接受了他的报名,马上就可以过去报到了。

梁逸跟我挥手告别的时候,大声对着我喊了一声:“姐,我们电话联系,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然后转身离开。

我回过神来,从二楼的窗口向下望去,看到了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也正朝着窗口的方向凝望。

一个受伤的小兽

梁逸离开学校后,我每天的生活依旧跟以前一样忙碌而充实。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床陪孩子们一起跑操,晚上三节晚自习,如果自己盯班就待在教室里,不盯班也要待在办公室里,直到10点半下了晚自习,再到学生宿舍巡逻到11点多,确定每个学生都在睡觉才可以离去。

唯一不同的是,梁逸去了山大以后每天都会给我发短信。我睁眼便能看到梁逸写的长长的短信,晚上也一定是伴着他的短信入睡。

在山东大学,梁逸每天五点就起床跑步,看书,背日语单词,把自己每天做的事情逐一汇报给我,看得出他每天都充满了希望和斗志,学习比以前更加用心。

除了跟我分享自己在山大的生活,梁逸也关心我的工作,问我累不累,有没有被学生欺负。我每周末回家,周一时候梁逸又会问返回学校没有,并嘱咐我下车后的那段路一定不要打摩的,可能会遇到坏人。

每条短信,梁逸都称呼我“姐姐”,但短信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哥哥在关心妹妹。我的教学生活,渐渐由感觉新鲜变得枯燥,唯有这每天如期而至的短信让我每天的生活充满期待。每次看到梁逸的短信,我的内心总是有着小小的喜悦,回复短信时总是也不知不觉嘴角上扬,笑意洋溢。

那一天,办公室里来了一个新的政治老师,我出于礼貌想去打个招呼,走进一看,竟然是去年在烟台时候的邻居石进东。当时我这批毕业生在大学附近的社区租房备战考研的不少,石进东就是其中一个,跟我住在一个院子里。当时他报考的是中国政法大学,听说也失利了,没想到他也在开学一个多月之后应聘到这个学校。

当时石进东对我还挺照顾,我对他印象也很好,觉得他是个正派而略带腼腆的人。那时候房东阿姨觉得我们两人般配,就擅自主张想给我们说媒。先问了石进东,按照房东的描述是,他当时羞红了脸,说了一句:“这样好脾气的人,谁娶了我是一辈子的幸福。”房东听了这句话心里有数了,又神神秘秘把我喊到我的屋子,说明了想撮合我们俩的意思,但是却被我拒绝了。

我并非觉得石进东不好,相反我觉得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但是那时候自己苦苦暗恋了三年的人终于给了我一线希望,说要到烟台找工作。那段时间,我除了努力复习,就是幻想他来之后的情景,这个时候给我说媒我怎么会同意呢。于是就对房东说自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房东也只好遗憾地作罢。

刚刚拒绝了与石进东发展一段恋情的可能,自己暗恋的人告诉我不过来烟台了,他已经在老家找到了中意的工作。

正在愣神,石进东也看到了我,裂开嘴笑了,连忙跟我握手。我也像看到老朋友一般,感到亲切而快乐。

晚上我回复梁逸短信的时候,跟他说了石进东的事情,在短信里我用半开玩笑地说:“要不是当初心里只想着暗恋的那个他,我和他还真有可能走在一起呢。”

半晌,手机没有响。我以为梁逸睡过去了,也正要睡觉,突然短信进来了:“吴思,你能不能答应我,两年内不要谈恋爱?我计划好了,用一年半的时间就能考下本科,然后我会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那时候我会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所以你等我两年,最多两年,好吗?”

我看到这条短信,一下子惊住了。尽管短信里很多内容没有说出来,没有说自己谈不谈恋爱与他找到好工作什么关系,没有说为什么要等他两年……但是我心里已经明白了。我也注意到了,这条短信,梁逸第一次没有称呼我姐姐,而是直呼其名。

我一时蒙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回了一句:“早点休息吧”。

这一夜,我没有睡好,心里乱乱的,自己也理不清楚。

接下来的日子里,看得出梁逸学习更加努力了,因为他那一晚之后,一年半之内必须考出日语本科的目标更加清晰,他必须全力以赴。我心里很安慰:“不管未来怎么样,也不管他的动力源泉来自哪里,看到他这样努力一步步接近目标,我为他感到高兴。”

直到那天,我正在学校食堂吃饭,梁逸的电话打了过来。梁逸跟我联系,发短信的时候居多,很少打电话。我带着疑惑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沉默了一大会儿:“姐,你不是打算再考研换专业考新闻专业研究生吗?需要什么书给我发过来,我给你买了带回去。”

我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了?我自己买就行啊。”

“别废话,那个县城考研书没几本,这边省会肯定书很全,你快点发来,我今天就给你送过去。”

“啊?”我彻底蒙了,“你怎么突然要来,不上课了吗?”

“姐,我退学了!学校不让我继续读了。”

这对我来说太震惊了,究竟是为什么呢?

“姐,你什么也别问,我不想解释,到了再跟你说。”梁逸的声音充满悲伤。

挂了电话,我的心里乱成一团,学习那么用功的一个学生,为什么会让他退学呢?是交不起学费?是打架了?还是犯了什么别的错误?

下午,梁逸就来到了我这里。眼神间的忧伤那么浓,浓得空气中也浸染了忧伤的味道。

我看到他愁肠百结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到底怎么了。

梁逸犹豫半天,终于道出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山东大学的自考班在报名的学生数量稳定下来后,组织了一次体检。梁逸检查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其实这个情况也不算病,根本没有传染性,我上大学时候有个外国文学史老师就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我坦然地说起过,还说全国高于7%的人也是此病毒携带者。

可是,梁逸所在的学校就因为这样的体检结果把梁逸叫到办公室,通知他退学。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名牌大学的自考部怎么就不清楚乙肝病毒携带根本就不传染,也不影响就业和升学。也许,只是因为像梁逸这样的学生不是山大统招生,所以根本不在乎他的走与留吧。

学校这样的处理方式,引发了梁逸所在的班级尤其的宿舍的恐慌。班上的同学马上与他隔离开来,宿舍的人更是唯恐避之而不及,有个平日看他本来就不顺眼的舍友把他的铺盖和洗刷用具都给扔了出来。只有一个平日里关系很好的同学,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安慰他,鼓励他,并提出送他到车站。

梁逸那时刚买的一整箱还未来得及开启的方便面全部送给了这个同学,并跟他说:“你如果觉得我没有那么可怕,就送你吃了吧,如果你也觉得这方便面能传染,那你就帮我扔了吧。”说完这句话,梁逸带着一脸的无奈,转身离开,告别了这个只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校园,也告别了他一段为梦想奋斗的青春时光。

站在校园门口,梁逸含着热泪再一次回望,他想起了自己最喜欢的《平凡的世界》里的一句话:“人生啊,是这样不可预测,没有永恒的痛苦,也没有永恒的幸福。生活像流水一般,有时是那么平展,有时又是那么曲折。”“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合理的和美好的都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存在或实现。”

是啊,这样一个初涉世事的少年,正怀着最美的希望,想象着生活像是一副锦绣画卷正在自己面前徐徐展开的时候,却如一颗正茁壮成长的幼苗迎头遭遇了不期而至的凄风冷雨。

梁逸离开这个曾经让他满腔热爱,却又带给他痛苦回忆的校园,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给我打电话,并到附近的书店为我买下了一摞新闻考研专业书。

梁逸又给父母打电话说了自己的遭遇。父母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村人,根本不知道乙肝携带是什么意思,一听就以为儿子得了什么传染病,一个劲地在电话里嘱咐:“快回家,我们马上带你去住院,砸锅卖铁给你治病……”梁逸受不了妈妈电话里悲悲戚戚、天要塌下来的语气,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就挂了电话。

看起来家里是暂时不能回去了,不然回到家,面对家里凝重慌乱的气氛,一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梁逸最终唯一想到的去处竟然是我那里。

梁逸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是一个受伤的小兽,在最孤单最绝望的时刻,他多么想找一个可以容纳他,可以安慰他心灵的地方。他觉得这个地方就是我所在的地方,这个可以给自己冰冷的心温暖的人就是我。

一个电光石火的瞬间

见梁逸一副无语凝噎的表情,我真是又心疼又气恼。

“我说梁逸,你也好歹是有知识的人了,你不了解的话,可以上网查一下啊,乙肝病毒携带根本就不传染,也压根不是病。只要你定期复查,平时多注意休息和饮食,完全就是一个正常人!”

“既然这样,为什么学校会不让我上学了?肯定还是有隐患。我就是一个病人,能传染的病人!你是没有看到同学们看我的眼神……”

“你是选择相信科学,相信我,还是相信你那些树倒众人推的同学们?”

“我……”梁逸不再说话,但神色依旧怆然。

我住的是学校分的双人宿舍,同宿舍的王楠楠因为家就在学校附近,因此很少回宿舍吃饭和睡觉。我在王楠楠的床上铺上了自己的一个褥子和床单,让梁逸休息一下,自己去食堂打饭。

打饭回来,梁逸依然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吃饭吧,梁逸,我打了很多。”

“我不跟你一个餐盒吃饭,我怕传染给你。”

“你又来了!好吧,你说能传染就能传染,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怕传染!赶紧吃饭!”

“不怕?那你敢吻我一下吗?不敢就是怕传染!”

梁逸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一下子站在我面前。他眼神炯炯地盯着我的眼睛,带着凄厉和悲伤,也带着对我的挑战。

我抬头看着这个一个月以前还是自己学生的大男孩,想着他正带着希望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却迎头遭遇沉重的一击。我的心被紧紧地揪起来,我多么希望他可以走出泥潭,重新让阳光照耀心灵。

这么想着,也不知是什么神使鬼差的力量让我踮起了脚尖。窗外的阳光温和地打在两个人年轻的脸上,我的唇轻轻印在了他的唇上。他的唇冰冰的,我的唇热热的,只一瞬间似乎已过千年。

仅仅是那么蜻蜓点水的两唇相印,我感到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随后心脏跳得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我摸了下自己火烫的脸,看向像是木偶一样站着一动不动的梁逸,发现梁逸的双眼竟然噙满了泪水。

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眼圈也氤氲起来。

“快,快吃饭吧!”我慌乱地扭头擦着眼睛,赶紧去摆弄桌上的饭盒。

梁逸答应了一下,默默擦去眼泪,走到桌边。

吃饭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但是梁逸的眼睛里已经褪去了悲伤的色彩,嘴角一直带着掩饰不住的微笑。

我除了在大学里有一段默默无声的暗恋,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梁逸除了高中时候有个未曾谋面的笔友,也从来没有染指过恋情。

这个如电光石火一样的吻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意味着很多,有着无比重要的分量。有一种情愫像是花的种子,正在两个人心中生根发芽。

接下来的几天,梁逸在我的宿舍看自考书,由于日语没有老师教授,很难学会,所以在我的建议下改成了自学汉语言文学。白天,我上课时候认真讲课,没事情的课间就返回宿舍陪着梁逸说会儿话。晚上我下晚自习后,两人聊会天,梁逸就在王楠楠的床上睡下,互不打扰。

两个人单独相处的那几个深夜,梁逸也曾心有悸动,但是我果断地把他的想法扼杀在萌芽状态。梁逸也懂得尊重,绝不强求。

平时梁逸尽量不走出宿舍门,如果有人注意到我宿舍有个男孩,我就宣称是自己的弟弟,暂时住在这里。

我看书上说手上有个肝脏的按摩区,抽空就抓起梁逸的手按一会儿。看书上说白糖养肝,就买了白糖,时不时的就提醒梁逸多吃……那几天时光过得简单而快乐。两个人不去想以后,只是静静享受两个人相惜相伴的默契。

那天中午,我所在的宿舍楼停水,大家都去别的楼提水用。我找出一个很久没用的桶准备去提水,梁逸一把夺过来,说:“干什么,你这么点个人,怎么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提水过来,况且还要爬楼梯!”

我一想也是,就拿过手机说:“我给石进东打电话,让他帮忙。”石进东来到这个学校之后,一直对我殷勤有加,让他帮忙他肯定愿意。

“不行!”梁逸一听这个名字果断地否定了我的提议。他在我给他发短信讲述两人差点成为恋人的那一晚上,就把石进东当成他的“假想敌”。

正在我犹豫之际,梁逸提起桶,拉开宿舍的门跑了出去。

很快,梁逸就提了满满一桶水上来了。

下午我照例去上课。进入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学生们格外骚乱,很多学生都在窃窃私语,像是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见到我进门,都赶紧噤声,但是看我的眼神全部怪怪的。我不明所以,也没多想,就继续上课。

回到办公室,办公室的同事也都用奇怪而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我只能安慰自己是多想了,低头继续忙活。

“吴思,你出来一下。”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石进东。

我纳闷地跟着他走到办公室外面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通过石进东的讲述,我知道了一切。中午梁逸去提水,被以前的同学看到了,那个同学好奇地追随梁逸,发现他进入了我的宿舍后,一直没有出来。于是,这个同学就把看到的和自己想象到的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述给其他的同学。学生之间的闲谈又传到老师耳中……于是,只是一个中午,谣言就像病毒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迅速传播。

只是一个中午,我从学生心中的好老师,同事心中的好同事,变成了一个乱搞师生关系的人。

“我不想让你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而且我相信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石进东真诚地对我说。

我茫然地听完石进东描述的一切,吃惊、羞赧、愤怒……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像是打翻了心中的调味瓶。

“谢谢你,石进东。你可能不知道,他一个月之前就退学了,他早就不是我的学生。”

“我知道,但是别人不这么想。在这样枯燥乏味的学校生活里,无事还能兴起三尺浪,很多人都巴不得看热闹,现在这种情况更是有人煽风点火。听我的,让他赶紧走。很快大家就失去了讨论的兴趣,你的生活也就恢复正常了。”石进东是真心为我着想,他想让我早点远离这些本不该属于我的是非。在以邻居相处的一年里,石进东早就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女孩是多么善良和真诚。

“谢谢你。但是,他没有错,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我现在赶他走,他一个人去哪里,他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要走,我和他一起走!”

“你真的喜欢他,对吗?”石进东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其实很早就喜欢我,本来在家乡威海已经找到了很好的工作,但是打听到我在这个学校教学,就放弃了优越的工作来到这里。他本是一个腼腆的人,没有急于向我表白心意。他以为来日方长,我终会明白他的心意。可是,一切还没来得及,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也许,很快,他们俩就各自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后会无期。

我自己也不清楚对于梁逸的感情是不是喜欢。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将近七岁的人,况且我的心中一直没有放下自己暗恋多年的那个人。

我无法回答石进东,也无法回答自己。我只有逃离,丢下那个在苦苦望着我的背影,慌不择路地逃离。

回到宿舍,梁逸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梁逸紧张地问怎么了。

“收拾行李,我们走!我一会儿就去辞职。”我说着从门口找出了硕大的行李箱。

“怎么了?”就像我听到梁逸退学一样,梁逸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坐下来,把事情的原委简单跟梁逸说了,最后说:“这事情不怪你,但是我们这样下去终归不合适。我们一起离开,一起去一个新的地方!”

“不!”梁逸坚定地摇头,按住了我收拾行李的手,“是我连累了你。我走,你留下来,事情总会过去的,你很快还是那个学生和同事喜欢的你!”

梁逸从山大离开时只收拾了很小的一个行囊,来我这里后一直放在床下。现在,他麻利地从床下拿出来就要走。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是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对于梁逸的感情是不是爱,但是这一刻,我清晰地知道,我不愿意他走!不管是出于担心,还是关心,甚至真的是出于爱,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单地离去,我想陪着他一起去承担风雨!

(本文节选自作者的长篇小说《当爱已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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