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宋江是怎样“交圈儿”的？

阎浩岗

2015年春晚，周炜、武宾的相声《圈子》中塑造了一个当代社会常见的人物“交圈儿”的形象。其实，这类形象相声中早就出现过——年长些的观众都记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之交，高英培、范振钰合说的相声《不正之风》里塑造的“万能交”，与此如出一辙。再往前追溯， 《水浒传》中的头号人物及时雨宋江，也是这种类型的形象。宋江乃一刀笔小吏，缘何在江湖上名声响亮、无人不知？全在于他多年来刻意营构的朋友圈子，或日利益圈子。 在正式上梁山、直接参加“割命”之前，郓城县政府公务员宋江知道自己按正常渠道升迁的希望微乎其微，野心勃勃的他于是致力于营构个人的江湖圈子，开始了自己的腐败生涯。他对与自己意气相投、现在和将来有可能用得着的人普降毛毛雨，重点的降倾盆大雨，赢得“及时雨”称号。 他有意重点交往的圈内人有六个，他们是：在縣政府与自己一起工作而职位略低的美髯公朱仝，本县民间有名的恶霸地主托塔天王晁盖，邻县有名的恶霸地主孔太公两个流氓成性的儿子毛头星孔明和独火星孔亮，以及稍远些的清风寨副知寨小李广花荣、沧州官僚贵族地主小旋风柴进。上述五家六人是宋江的至交、生死之交。 何以见得？晁盖出事，他“担着血海也似干系”、“舍着条性命”去通风报信；他和朱仝无话不谈，私下喝酒时，连家里最秘密的事——屋内佛座底下有个危急时藏身的地窨子都直言相告；自己成为在逃通缉犯、寻找落脚之处时，首先想到的是柴进家、花荣家和孔太公家。 这个最核心圈子的建立，体现了宋江的心计和谋略：朱仝地位虽不高，但近在身边，便于随时互相照应，而且他看清朱仝做事比雷横更稳当（一起奉命抓捕宋江的关键时刻，朱仝也不曾把宋江的秘密告诉雷横）；晁盖虽没有官职，但在民间影响大，而且宋江“仗义疏财”的“财源”，很可能就包括晁盖利用业余时间劫道送给他的钱；结交孔家兄弟，是因孔家所在的白虎山离自己的郓城并不算太远，这哥俩都是亡命之徒；结交花荣和柴进，是因他们一方面有官职或有势力，另一方面又有些不得志，和自己一样暗中图谋不轨，带有匪气，具有相互联合的必要和可能。 他结交这几人的方式也各不相同。和朱仝比较好办，既是同衙做事，一起喝酒、互相照应的机会多的是。估计宋江平常没少“疏”给老朱钱财。结交晁盖是双方互相都用得着：身为乡下财主的晁盖之所以敢为所欲为，除了自己玩命逞强镇住了百姓，还因县政府里有人，而宋江也需要晁盖的人力物力支援，二人又都讲义气够朋友，遇到个什么机会，比如老宋下乡搞调研什么的，吃上顿饭喝上通酒，二人就能“成交”。结交孔家，用的是“拜师学艺”。宋江武艺平常，孔家兄弟居然愿意拜他为师，还不是为了进入老宋的圈子？ 结交花荣的经过不得而知。估计是同为“公家人”的花荣去郓城出差时，宋江照顾得很好吧。结交柴进，全靠书信。在逃亡沧州之前，宋江和柴进从未见过面，但由于二人在江湖上都是名人、都喜结交亡命之徒，早就遥相倾慕。柴进是旧皇族后裔，内心深处暗藏重振大业的雄心，所以有意专门网罗官方不要的“人才”，有“现世孟尝君”雅号。不过见到宋江之后，聪明的他自知心计魄力均不及老宋，于是甘居老宋之下；宋江也很给柴进而子，使之在山上高人一等。宋江这个圈子里的人，不论为官为民，都有个共同点，就是只讲圈子利益，全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柴进说得最露骨：“遮莫做下十恶大罪，……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物，柴进也敢藏在庄里！” 以往按照主流意识形态观点，只要是与朝廷对抗的势力，就都是进步的、正义的。但是，我们不该忽视，宋江圈子里的人既然蔑视“法度”，也同样蔑视其圈子以外人的生命财产。他们互相袒护，并无适用全民的原则。 可见，靠圈子办事，并非今日才有，也并非个别地方独有。这是中国独特的“人情”文化、封建文化的产物。跻身官场的人，首先就要学会这种潜规则。《红楼梦》第四回那位门子向初次为官的贾雨村灌输的，就是这种东西。 也正因此，我们读《水浒》才不觉得隔膜。（资料来源：搜狐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