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立文(广州美术学院)
作为冷战时期不同阵营间软实力交锋的产物——雕塑创作营,并不是最近方才流行起来的雕塑创作活动。最早于1 9 5 9 年,奥地利人Karl Prantel作为发起人,于Sankt Margareten的一个荒废石场内,协同全球8位雕塑家举办了世界第一场雕塑创作营活动。这次创作营所有的创作材料都来自于那片采石场,最后所有雕塑成品也都留在了那片采石场,成为改造当地视觉环境和公共艺术的一部分。这次雕塑营的目的在于缓和不同意识形态阵营中的文化对抗意识,以方便不同国家阵营中的雕塑家在同一创作主题下实现跨文化语境背景下的交流、探讨,同时唤起当地民众对故土往昔岁月的怀念。以此为起点, 许多国家也陆续开始学习这种雕塑创作营(Symposium) 的模式——比如说日本、美国、澳大利亚、南非等等。随着冷战的结束,国际雕塑创作营的宗旨开始逐渐向常规化艺术交流过渡。
中国明确以雕塑创作营命名的活动开展直至21世纪才发端,但这并不意味着之前中国没有举办过类似的活动。早在1993年,山东威海市举行了一场国际雕刻艺术大赛,27名参赛者有中国艺术家19名,外国艺术家8名。此后国内的雕塑竞赛层出不穷,例如威海于1995年举办了第二届国际雕刻艺术大赛,之后十几年里北京、长春、杭州、惠安等地也成功举办过多届。2002年北京国际雕塑创作营举办时,这股风潮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状态,参加的雕塑艺术家达到了140人。而国内最近的一次雕塑创作营活动则是2015年7月于太原举办的国际青年金属雕塑创作营。
依笔者浅见,中国雕塑创作营虽然看似红火,为全国各地都提供了相当数量的公共雕塑作品,但其中内蕴的危机我们也务必有所认知。最早于2006年,陈培一先生曾经以他自身经历过的沃肯纳根国际雕塑创作营活动为参照,笼统指出了国内雕塑创作营经营中的一些漏洞与弊病,但是纵观2006年之后的中国雕塑创作营活动,似乎并没有见到有抑制和缓和,只有越来越火爆的迹象,而且似乎越来越有演变为政府“团购”雕塑的展销会的痕迹。笔者认为该趋势演进的原因首先是国内雕塑创作营的主导和赞助来自于政府机构的既定现状。各级政府肩负着提升所在地文化氛围的责任,相对于美术馆、音乐厅等场馆建设的投入与后期维护费用,雕塑创作营无疑是一项“短、平、快”的优质文化项目——多数国内的雕塑创作营从开营到闭营前后不过一个月时间,留给艺术家实地创作的缓冲着实有限,而最后创作成品的数量却十分可观,不仅能短时间内产生一批雕塑艺术品置于公共环境中,有效地为当地社区提升了文化艺术品位,同时作为开放性文化活动,它又能为市民阶层普及了雕塑艺术。其次,早些年国内“雕塑竞赛”虽有竞赛之名,其实缺乏竞赛之实。例如早前威海雕刻艺术大赛,27名参赛者人均获得奖项,抹消了赛事应有的严肃性,后期的雕塑创作营虽然不以赛a事名义举行,实际上赞助方将创作成品不经筛选全部收纳的做法与过往的平分奖项无甚区别,理论批评和学术建构在整个过程中处于缺位的窘境。最后,很多国内雕塑创作营沦为“一次性”的廉价艺术狂欢行为,这也似乎也是国内众多画展“开幕即闭幕”的悲剧在雕塑界的复制。某些雕塑创作营闭营时的展览虽然初看起来人声鼎沸,可是难以掩盖展览场馆经办方的草率经营,以及策展机构完全剥离了雕塑与其周边环境之间应有的视觉和谐关系的野蛮处理方式。
基于多方面的原因,笔者以上所述情况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恐怕很难有大幅度改善,但是笔者还是能预见雕塑创作营在中国发展的美好前景。年轻的雕塑艺术家正在飞速成长,而中国广袤的地域已经赋予了他们丰富多彩的文化背景,他们极富个性的冲动式创作虽然略显稚嫩,但是与前辈艺术家同营创作的过程中依然蕴含着爆发无限创意的可能。在市场经济日益成熟的今天,国内漫天开花的雕塑创作营终有洗牌的过程,在学术与市场的双重介入下,最终会趋向品牌化运作。我们已经看到山西和青岛的机构已经开始注意结合自身城市的性格,有的放矢地举办符合自身特色的雕塑创作营,这是好的萌芽,也许未来中国最终也会诞生出类似奔萨雕塑创作营这类全球闻名的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