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婧
摘 要:本文通过史铁生“残疾世界”创作历程,分析了史铁生文学创作的生命之根“命运”,以及他作品中独特的宗教意识蕴含的意义。全面总结了他作品中的自我救赎的思想资源和价值,以及创作中对人的生存困境的生命启示。
关键词:史铁生 命运 宗教 生命启示
一、“残疾世界”创作历程
史铁生作为一名残疾人作家,“残疾”主题在其文学创作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和价值。残疾给予了他伤痛的生命体验,正是这种彻骨的非同常人的生命体验,成为史铁生文学创作走向巅峰的动力和源泉。他的创作都是以“残疾”为基点,经历了由痛苦到接受、由肉体到精神、由个体到整个人类的漫长而又艰辛的过程。[1]
史铁生在人生最好的时光截瘫,从此以后,他走上了艰难而深邃的人生之路。他本是一个热爱自由的人,但是身体的残缺让他陷入到了对人生的恐惧之中。同时,由于身体带来的不自由,也更进一步加深了他对残疾的深思和理解。他无数次思考着人活着的意义,思索着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存价值,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残疾存在,以及为什么生命已经残缺了还要艰难地活下去。对史铁生一生创作的文学作品进行分析,我们可以清晰地发现他创作残疾世界的心路历程,由自怨自艾埋怨上天的不公到正确对待和接受残缺身体的命运安排,最终超越了肉体的痛苦而上升到精神的至高境界。他的创作经历以1985年为界限,分为两个阶段。
1985年以前,作品残疾主题多以肉体的残疾为基础。如在《病隙碎笔》里,他写道:“被压迫着,被歧视或被忽视的人,以及一切领域中弱势的一方,都不妨警惕一下这“残疾情结”的暗算,放弃自卑,同时放弃怨恨;其实这两点必然是同时放弃的,因为曾经,它们也是一起出生的。”[2]1985年以后,残疾世界的主题逐渐由肉体痛苦上升到精神上的思索,对人生的阐释也蒙上了哲学和宗教的色彩。如在小说《命若琴弦》的结尾,他写到“无所谓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也无所谓谁是谁……”[3]在努力追求却一次次陷入绝望的过程中,史铁生赋予了追求本身丰富的意义,把追求的过程作为克服自身缺陷、具有重要价值和意义的精神之旅。
二、“命运”——文学生命之根
李泽厚说:“哲学探索命运,文学表达命运,宗教信仰命运。”史铁生在《病隙碎笔》的开篇作了这样的解释:“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意调换。”[2] “命运”一词,由最初的对命运的抗争、无奈接受到超脱命运,贯穿了史铁生文学创作的全过程。
曾经一度无法接受自身瘫痪而陷入绝望要自杀的史铁生,最终依靠创作而活了下来。他选择了写作,写作成了他的精神支柱,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要为生存找一个至一万个精神上的理由,以便使生活不只是一个生物过程,而是一个充实、旺盛、快乐和镇静的精神过程。”[5]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思考,他的创作也上升到对整个人类所有残疾人命运的思考和拯救。史铁生从自身命运的困境看到了人的精神的无穷潜能。他对人类困境的沉思,旨在为生存寻找精神上的合理存在。
史铁生对于生命意义的探寻与体悟,在《我与地坛》中表现得极为充分:“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在他眼里,死已成为一种自然法则,成为人类的宿命。这些感悟使他从自身残缺而不幸的生命中走了出来,从而获得精神上的平和及宁静。史铁生说:“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他意识到命运不公是上天的安排,我们只有坦然接受命运,坦然接受人生的困境和残缺,上升到精神的境界,进而追问残缺生命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三、“自我救赎”的宗教意识
史铁生说过,由于流行,也由于命运的不幸,他曾想求得一点解脱,于是看了一些佛、禅、道,以及基督之类的书,也曾不断地谈佛说道,谈信仰谈宗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大彻大悟”,已经皈依了什么。其实,依宗教的标准看,他什么也没有皈依。他说自己并没有对佛、道、基督之类有过什么研究,只是就人们对它们的一般理解有着自己的看法罢了。[4]这就是史铁生独特的宗教观。
在史铁生的作品中,有很多关于上帝或命运的阐释,正是因为对灵魂和残缺身体的一次次拷问,才成就了他对生命的思索更加深入,这种体悟生命的执著最终超越生命到达灵魂,让人以为他是一个彻底的宗教信仰者。其实,在他这种超脱的背后,隐藏着一个亲身陷入过生存绝望而又不放弃对生活追求的人才会有的达观。
面对整个人类的不幸,作为万物主宰者的人类该何去何从?唯有信仰和宗教能拯救。史铁生对佛有着深刻的理解和体悟。“佛仅仅是信心,是理想,是困境中的一种思悟,是苦难里心魂的一条救路。” “佛因苦难而产生,佛因苦难而成立,佛是苦难不尽中的一种信心,抽去苦难佛便不存在了。” [4]史铁生认为,佛和基督其实代表一种信仰,信仰是什么?信仰是苦难极处不可以消失的希望,在信仰的路途上,上帝不许诺光荣与福乐,但上帝保佑你的希望。人不可以逃避苦难,亦不可以放弃希望——恰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上帝存在。命运并不受贿,但希望与你同在,这才是信仰的真意,是信者之路。[2]
四、困境生命的启示意义
史铁生作为身残志坚的伟大作家,他的敢于面对逆境、高尚的精神追求,敢于用命运和灵魂写作,使他的创作对残疾人、整个社会乃至整个人类都有着重要的启示和价值。他与病痛作顽强的斗争之余坚持创作,这种执著地人生态度和精神高度,在关注人的生存价值、病痛中的执著信念、困境中的挣扎前行,在现代市场经济日益发达的社会中坚守作家的本分与良知,注重宣扬文学创作的真善美,为我们这个时代留下了太多的思索与启迪。
史铁生的创作,尤其是1985年以后的创作,主要围绕人生存困境这种终极性问题,他认为“文学的根,应当是与人类生命相始终的根本困境”[4]。对认识困境、人际困境、欲望困境这三种人本困境尤其关注,注重发掘“自我”存在的意义,从而具有了坦然面对困境的心态和尊重苦难的心理。他一方面能够清醒的认识整个人类的生存困境,另一方面对人类克服战胜困境有坚定的信念,并且用他特有的语言和结构视角来展现超越现实困境的观点和认识。他的作品宣扬人类要有主动地进取意识,要努力去主动地认识世界,要积极地理解别人,改变心态积极适应这个世界。他认为人生就是与困境相周旋的过程,“人命定要在这充满困境的过程中突围,要在这突围的过程中获得意义,”“一切想实现自身价值的人都应当感谢困境”[4]。他透过困境,探寻到了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体悟到了人的尊严和意志的重要性。为处在困境中的人找到了精神的宣泄口和灵魂的归宿。史铁生的叙事主要以自我追问为主题,提供了不同于传统观念的独特文学视角。他的追问秉承以“人的文学”为主的“五四”文学传统,承载着人道主义的普世关怀,更加注重鲜活的生命个体。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2年度杰出成就奖得主为史铁生授奖词,对他的人生思考文学创作以高度的评价:“当多数作家在消费主义时代里放弃面对人的基本状况时,史铁生却居住在自己的内心,仍旧苦苦追索人之为人的价值和光辉,仍旧坚定地向存在的荒凉地带进发,坚定地与未明事物作斗争,这种勇气和执着,深深地唤起了我们对自身所处境遇的警醒和关怀。”史铁生之所以能如此透彻地体悟“生之意义”,是与他独特的残缺身体和人生体验息息相关的,正是因为不断在困境中挣扎,残缺的身体使他的人生更加完美,要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的强烈欲望,促使他对生命的意义进行不断的思索与发问,从而探寻到了人生的真谛,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生命启示。
参考文献
[1] 张平.论史铁生的“残疾”世界[J].文学研究,2006(5).
[2] 史铁生.病隙碎笔[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9.
[3] 史铁生.第一人称[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1:9.
[4] 史铁生.史铁生作品集(三)[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