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学术，右手国家

萨本栋的父亲萨福绥是秀才，早年留学日本，毕业于明治大学师范科，后到南洋视察教育，结识了陈嘉庚和胡文虎，回到福州后，便创办了华侨学校，并任校长。辛亥革命后，他由视学公所视学员转任实业司、民政司、教育司的秘书科长。

缙绅门第、世代书香的家庭出身和父亲的经历，对萨本栋的童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尽管他幼年时还读着《三字经》《千字文》，稍长却进入三牧坊新式学堂（福州一中前身），接受西式教育。

萨本栋自小好学进取，严谨友爱，从来不和同学、兄弟吵闹，周末便躲在姐姐房里学习。长者来访，他总是循规蹈矩，鞠躬致意。

为声援八校教职工罢考

1913年萨福绥北上任北京教育部视学员，萨本栋随父进京，在清华学校接受了8年完整的中学教育，与闻一多、吴泽霖、罗隆基等人同班。

萨本栋成长在祖国内忧外患十分严重的时期。他亲身求学的校园清华园不远处，便是曾经遭受英法联军火烧、严重损毁的圆明园。

1914年，梁启超到清华做了以“君子”为题的报告，勉励学生要立大志、自强不息时，萨本栋听后受到很大的鼓舞。他铭记清华“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并以此作为终身的座右铭。

萨本栋积极参加校内的各种活动。第一次世界大战激战犹酣的时候，在清华学校举行反对强权、反对侵略的辩论会上，他担任主角，获得最佳奖。

1919年，萨本栋和清华同学奔走在北京街头，参加“五四”运动。两年后，在他将要结束清华学习准备赴美留学时，以李大钊为首的“北京八校教职员索薪团”遭到反动政府镇压。萨本栋所在的1921级同学，对此义愤填膺，全年级一致决定“罢考”声援八校教职工。

清华学校在美国董事的压力下，以开除学籍、不准出洋留学相威胁。学生们表示：“利害不论，是非必争。”

因此，萨本栋虽然各科成绩极好，却没有如期毕业出洋留学，而是延迟到第二年，于1922年5月毕业，7月底进入美国斯坦福大学学习电机工程。靠着天分和努力，在中美名师的培养和熏陶下，他打下了扎实的专业基础。

在美求学期间，他目睹洋人看不起中国人，甚至不给华人租房、理发等种族歧视情况，心中忿忿不平。他与同学何浩若等人自发组织中国学生会，并被选为干事。他们积极表现中国留学生的品德风范，消除美国人对华人的偏见。

1924年，萨本栋获得学士学位后，转入麻省伍斯特工学院深造;为了理论上的深入研究，他进而转习物理。1927年获得博士学位后，萨本栋被聘为伍斯特工学院研究助理以及威斯汀豪斯电机制造公司的工程师，从事研究工作。没多久，他就在美国专业年刊上发表了《三相交流系统中的非平衡因素》等论文，为学术界所瞩目，蜚声学术界。

在此期间，由于研究成果卓著，萨本栋深受公司重视。他拥有优越的职位、丰厚的物质待遇，为许多留学生所羡慕。

其时，列强特别是日本帝国主义，觊觎中国的野心昭然若揭，国人为之忧心忡忡。这一切，让血气方刚的萨本栋感到重任在肩。当接到清华大学（1928年，清华学校刚刚改名为清华大学）物理系聘他返校执教的邀请时，他欣然同意，于1928年夏天回到清华园。

为抗战出钱出力

从1928年到1937年的九年时间，萨本栋在清华埋头苦干;他认真教学，自编教材，先后出版了自然科学高校教材《普通物理学》上下册和配套教材《普通物理学实验》。这是第一套中国人自己用中文编著的大学普通物理教材，在上个世纪30到50年代被普遍采用。

与此同时，萨本栋不忘投身科研。他创造性地将并矢量方法和数学中的复矢量应用于解决三相电路问题，发表10多篇论文，深得学术界推崇。为此，他当选为清华大学教授会最年轻的评议员，参与学术和校务的决策。

他苦心从教，备课充分，在课堂上形象演示，考试严格而灵活，又与学生问答互动，获得赞誉。学生在他的课堂上不仅感到科学的妙趣，更学到扎实精辟的学问。他当年的学生，如王淦昌、王竹溪、钱三强、何泽慧、钱伟长、翁文波等，后来都成为海内外著名的科学家，其中不少人在成材后感恩于他，说身为萨本栋的学生，是他们一生中引以为骄傲的事情之一。

钱三强曾在文章中回忆：“到了清华，首先普通物理课是用萨本栋教授自己编的中文教本，这在当时还是比较少有的。他讲电磁学那一章时，基本概念也是讲得十分清楚。他有时一上课先用十分钟要学生作一道小考题，看看上一堂讲的那些概念，学生们懂了没有，这种办法对促进学习，加强理解确是有作用的。”

曾经是厦大学生、后来任职清华大学的杨福生教授以及杨平生研究员，对萨本栋的评价很高：“他在美国的学习成绩斐然，获得过金钥匙奖。以这样的业务基础，回国不难名利双收，但是他却选择了教师职业，还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编写教材上，夜以继日地伏案工作，力求把自己掌握的物理学知识全面系统、深入浅出地写进书中。而更加不寻常的是，当他把自己辛勤劳动的成果《普通物理学》交给商务印书馆时，他不仅没有要稿费，而且还把版权也永远送给了商务印书馆。”

这一时期，日本侵华日益加剧，国内抗日救亡运动兴起。萨本栋非常关注，积极参与。他在清华大学员工临时紧急会议上，大声疾呼：“国难当头……为抗战做些贡献。”

随后，他与当时在京的朱自清、叶公超、金岳霖、钱玄同、杨秀峰等60多位教授，联名发表对时局的意见书，提出坚决抵抗、抵制日货等要求，并开展捐献等一系列具体行动。

他们的行动和呐喊，声势浩大，引发华北军民一致救亡的局面，大大声援了傅作义部队，多个战役获得了胜利。

1935年年底，北平学生掀起“一二九”运动，清华学生积极战斗在抗日救亡的前列。萨本栋对学生们的这些举动给予了支持，之后又参加了反对日本侵略绥东的签名运动，以66人联名发表《对时局意见书》，提出政府应立即以武力制止走私活动，出兵绥东，协助原驻军队。

作为教师，他一面搞好教学，一面开展捐献活动，带头拿出薪金和衣物、药品捐给前线战士，并指导他们制造防毒面具，为抗日出钱出力。这种爱国情怀，感动了当时不少师生。

做学术创下许多第一

在科研成果方面，萨本栋本人是个生动的典型。除了《普通物理学》，在长汀期间，他教课使用的《微积分》《交流电路》《大学物理》《交流电机》等四门课程，都是他自己编著的。这些书后来均为国内兄弟院校所采用。

就连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李政道、杨振宁等人，回忆起当年在西南联大学习经典物理和近代物理知识基础时，都对萨本栋所编写的物理教科书和其他著作赞不绝口。

在厦大任内八年，萨本栋除了担任一校之长的重担，兼任比一般教授还多的教学任务，科研成果也得到国内外学术界的一致肯定。

他提出的并矢方法解决电路的计算和分析问题，开拓了电机工程的一个新研究领域，在国际上受到特别重视。他研究的领域，涵盖数、理和电机等多学科，用电路来解答许多数、理上的问题。这些便是今日电子计算机的先驱。

1939年他的《并矢电路分析》被收进国际电工丛书，是第一部被收进该丛书的中国科学家著作。同样在这一年，他因发表了众多论文和专著，成为第一位荣获中国电机工程师学会荣誉奖章的人。

《并矢电路分析》一书在美国出版后，当时能看懂的人并不多。为此，美国国务院专门邀请萨本栋赴美讲学。1944年6月，他应邀先后在麻省理工学院、哈佛大学等多所高校讲学。他所做的用标幺值系统来分析交流电机的报告，在美国赢得了掌声和鲜花，更震撼了全球的科技界。英国学术界先后三次电邀他前往讲学。

之后，萨本栋把在厦大教学之余积累的研究成果和资料用英文汇编成专著《交流电机》。此书立论新颖、论据充实，1946年一在美国出版，立即被加州大学、卡纳基理工学院等十几个院校采用为教材。中国人编写的自然科学著作被列为外国顶尖大学的教材，在当时是绝无仅有的。

（本刊综合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