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亦歌
我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J给我打了一通越洋电话,她在电话里哭得很伤心,原因是她男朋友的母亲嫌弃她长得不好看,逼迫他们分手。
J简直就是女强人的代表,高考结束后,拼死拼活去外地读书,大学第一年转去了全校最好的专业,第二年被选拔参加法国的政府留学项目,第三年在法国找到全专业工资最高的实习公司。
她在国内的时候,假期和周末会去打工,晚上回到寝室,挑灯夜战温习功课,拿奖学金支付了大学里所有的开销。
这样棒的女孩子,却被“长得不好看”一杆子打“死”,多么荒唐。
实际上,我们成为好朋友的原因非常简单——我们是全班最不好看的两个女孩子。
谁说同类不相吸?只有我们才懂得被嘲笑的苦涩,才懂得看到橱窗里漂亮白裙子时的自卑。
我初一那年,身边的好友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我们形影不离,手牵手走在路上,小声地哼歌聊天。她又瘦又白,笑起来时,脸颊上的酒窝很深。她漂亮到什么程度呢?男生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就朝我身上吐口水,骂我“丑女”,还用脚踢我的书包。
这是一段非常难以启齿的回忆。初中3年,我夜夜噩梦,逃避学校,却不敢告诉父母真正的原因,痛苦绝望到没有办法用语言描述出来。
那时候,我真的非常渴望能被男孩子喜欢,这种心情和早恋、虚荣没有什么关系,我就只是单纯地想要有人告诉我:“你笑起来比较可爱,所以不要再哭了。”
可是没有人对我这么说。没有人在去礼堂的路上,主动提出帮我拿东西,没有人在体育课递给我一杯奶茶,没有人在放学后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嗨。”
因为这些都是漂亮女生的专利。
可那时候,我仍然不修边幅,想吃就吃,衣柜里全是黑色的运动服,在通往“糙汉子”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于是,我高中时候的暗恋对象,在成为我男朋友以后诚实地告诉我:“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糙的女生!”
老师上课讲《红楼梦》:“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
他在讲台下面恍然大悟:“那×××一定是水泥做的。”
×××,就是我。
然后,在我当了18年的丑小鸭以后,某一天幡然醒悟,终于看穿了“真正爱你的人不在乎你多胖、多丑,因为他们爱的是你的灵魂”这类心灵鸡汤,都是在胡说。
想要变美,渴望被人喜欢,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为了减肥,我曾经有一整个夏天每天晚上只喝酸奶,坚持跑步1个小时,整个高中时代,每个周末都去学拉丁舞,杜绝一切零食,半夜被饿醒,一口气喝一升水。
为了变白,我一年365天都涂防晒霜,每天喝一杯牛奶,在美国做交换生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气温都在40℃以上,我每天长袖长裤,在外国人诡异的目光中打着太阳伞上学。
为了治青春痘,我戒掉自己嗜辣如命的喜好,一边哭一边吃苦瓜,一天敷一张面膜,练习穿高跟鞋健步如飞、再不适应也努力留长发……
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也并不是说一定要这样去做,我只是想说,我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去尝试过,去坚持过。
我在电话里认真地问J:“你最近一次敷面膜是几年前的事情?”
J失笑:“天天都那么忙,头上顶着那么重的压力,哪里有时间去敷面膜。有些时候出门急,就连头发也来不及梳。”
我从来不认为,每天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就能够随随便便被人冠以“自然美”而被人欣赏。那是在小说里,不是现实中。在现实生活中,努力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无论是外表还是精神,都是对自己的尊重。
前几天,和朋友聊天的时候,翻到我高中时候的照片,又黑又胖的女孩,戴着傻气的红色眼镜对着镜头手足无措,我偷偷在心底想,还好像素不高,看不出我满脸惨不忍睹的青春痘。
朋友说:“还是现在比较好。”
就算用了整个孤独的青春去交换,也是值得的。
如今,我终于长大,不再渴望被男生大张旗鼓地追求,不再自卑地弓身低头,因为我已经学会在爱人之前,先爱自己。
“蝴蝶是没有办法忘记蛹期经历过的那些事的,只要后来美丽地飞了,就好了。”
忍受得住破茧成蝶的痛,才担得起振翅高飞的美。
(继续前进摘自《情感读本·生命篇》)(责编 水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