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花现的美术启蒙是从福建庙宇中开始的,庙宇是福建人的美术馆,绘画、雕塑、书法、仪式、戏剧、音乐,都会被堆积排布在一个空间里。受此影响,陈花现的作品多以道释仙怪为创作题材。他认为“神话是人类想象力的寄存处,仙怪是人在人类想象湖泊里的倒影,画它们,实则更多的是人心的表达,宗教亦属人本。”此外他也会以青年艺术家的姿态去思考,用他的绘画语言去调侃、表达他的欢乐、忧愁、恐惧、愤怒。这些表述带有一些戏谑,却也真实的表达了生活的安乐与畏惧。
I ART: 介绍一下你这次博览会参展的作品。
陈花现: 这次博览会的参展作品,主要是今年夏天画的一卷与福建民间宗教有关的水墨,然后取了一个很模棱两可的题目,事后想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I ART: 《画一张看过的画》的原型是哪张画?为什么选择这张画进行再创作,它对你的影响在哪里?你又想通过它去表达什么?
陈花现:它的原型是一张残损的明代民间神坛挂轴,出自闽中尤溪,是在网上逛文玩时很偶然见到的,当时很想买下来,但没想犹豫了几天,便已被人买走。
至于画它的原因,一来为了化解心里的求之不得之苦,二来因其着实罕见,也当做一个重要的笔录。这卷挂轴画的是一群属于福建闾山教法中瑜伽教的神灵。唐宋时期伴随中原移民的南迁,在中原流行的信仰也顺道带入了擅巫的福建,它们在这里努力生存,交错依偎,最终形成了一种在外人眼里看着难懂可笑,而实际却是杂糅实用的信仰样式。而闾山教法中的瑜伽教就是这类典型,它脱胎于唐代佛教密宗里的秽迹金刚法,宋时流行于江南,因为简便易行,被福建民间巫师所吸收擅长,并与道教结合以便在官方禁制下取得一些栖存空间。这种“直接、方便与不得已”,便是福建杂食精神的所在。再者,相比稳健的正统宗教绘画,民间的宗教画因为其基础原因不大过分拘泥于技法与创作教条,反而能更合乡土间天真的拙意,这种真诚的拙意现如今是难得的,也是可以被欣赏的。
I ART: 你之前是学计算机专业,又做过很多其他职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艺术,绘画、书法的?是怎么样一个契机让你有这样的改变。
陈花现: 说来惭愧,以前上学时经常因为上课走神、画画被老师没收笔具。到了大学,又因为一时图个形势选了一个令自己很为难的专业,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去画画。在做其他职业时,因为各类不安定的摩擦也更会去找时间来画,终觉得画画是一件在不安定中记录安定的事,如是摇摆下来,若是无原由地专心事画,反倒会令自己不安起来。到了后来我才意识到这种个人行为是可以转变成可以给他人看的“艺术”的,正好在读大学时,经历了一个个人的大发现时期,当时接触了《 豆瓣》、《艺术世界》、《城市画报》和《青年视觉》一下子成了有绘画加成的文艺青年。
I ART: 之前的生活、工作经历对现在的创作有什么影响?(你之前做过插画师,画插画的那种风格,用笔会对现在线描、水墨创作有很大影响吗?这种影响是一种促进还是会有一些束缚?)
陈花现: 感谢先前的生活与工作,能够让我坚持创作,每次工作与决定的改变,都能引起新的思考,这是一种自我打磨,包括遇到的人与事,很庆幸遇到的朋友亦多是专注且热爱琢磨的,他们在审美与眼界上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因为我不擅长使用颜色,所以会与线条更亲近。导致之前的插画风格也全是线条,纯粹就是种“不得已”,但出于直接与方便,我本能的顺从了这种不得已。这既是促进也是束缚。它催促我在线条的定义内找到新的变化,于是我开始着手学习使用毛笔。
I ART:有没有对你创作影响特别大的人、事,或者艺术家,影响你的点在哪里?
陈花现:八大山人,他让我看到了中国画里情绪的部分,不安、彷徨、愤恨都可以简单、直接、得体、有趣。这种真实,也为我所珍贵。
I ART:你的作品题材很多是道释仙怪,为什么选择这些?是对宗教有特殊感情还是单纯喜欢这种形式?
陈花现:我的美术启蒙,是从庙里开始的,庙宇就是福建人的美术馆,绘画、雕塑、书法、仪式、戏剧、音乐,都会被堆积排布在一个空间里,然后被香火熏成一个统一的调性。我喜欢仙怪多过科幻,神话是人类想象力的寄存处,仙怪是人在人类想象湖泊里的倒影,画它们,实则更多的是人心的表达,宗教亦属人本。
I ART:你的有些作品是传统的人物、花鸟,线描。有些又是很写意的,很有趣的题材,像摔跤演员这样的。不同阶段的创作的关注点在哪里,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陈花现:作为一个生长在杂食土地上的人,势必是杂食的,杂食是一个学习融贯的过程。觉得传统还有值得思考玩味的,现代于我还是真实有趣的,但那只是用时间的轴线来划分类型。我的关注点始终还是停留在人的趣味上。我不怎么敢画山水,因为我很少出门,周边是小区,树也是被规划种植的。但人,始终都是这样:思考、欢乐、忧愁、恐惧,这些情绪倒没改变过多少。你可以看到传统绘画里的人和现代生活里的人,虽然他们的外在不同,但内在还是很真实的,同样追求安乐,同样有所畏惧。
I ART: 你的作品可以看到一种当代年轻人的气息,有一点小趣味、小戏谑在里面。这些作品的灵感来源于生活吗?
陈花现: 我喜欢逗别人笑,我也爱笑,虽然我笑的比较傻。与朋友在一起,我很怕他们会觉得无聊,所以我希望我画的东西也是如此,可以无聊,但不能无趣,因为有趣实在太重要了。
I ART:用传统的笔墨去表达这样有趣的题材,会有难度吗,是想达到一种什么效果?
陈花现:传统的水墨也很有趣啊,你看龚开的《中山出游图》里的小鬼,梁楷的《布袋和尚》,一个黑得油亮,一个敦厚圆肥,各个骨肉真实,本真可爱。其实我接触笔墨的时间不长,大约只有两三年时间,但它作为一门我会的语言,我就可以用它来讲我想讲的话,虽然不一定都能讲好,但不能无趣。
I ART: 现在有在创作新的作品吗?未来几年会继续延续现在的创作题材吗 ?还是对自己有新的规划?
陈花现: 一有触动,总是容易技痒。因为平时喜欢看乡野旧物的缘故,一直觉着自己的绘画语言比较鄙野,虽然我是一个没怎么见过山水的失地市民,但很容易从多是画人的乡俗绘画或者怪辄的禅画中找到共同语言。目前会试着沿着现在的题材进行下去,到时候希望会有一个更系统的呈现。最近厚着脸皮地尝试了一下山水,感觉还不错。(采访/撰文:张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