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兰英
这是一次承前启后、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会,时隔70年,出席会议的代表大多已经离世,会议期间所发生的故事渐渐被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然而透过那些口传身授流传下来的珍贵记忆,人们依然能触摸到历史的痕迹,一个又一个故事在其中蜿蜒展开……
会议召开时间多次变更
“七大”多次延更的最大因素是战争。实际上,早在1931年1月的中共六届四中全会上,就曾有过准备召开“七大”的动议。然而,随着国民党反动派发动的对中央苏区的一次又一次围剿。“七大”会议的准备工作被迫中断。
1936年10月,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同年12月12日,张学良和杨虎城发动了“西安事变”。次年,七七事变爆发,中华民族进入全面抗战。1937年12月,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了《关于召集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决议》,召开“七大”会议正式进入日程。决议还决定成立“七大”筹备委员会,毛泽东为主席,王明为书记。筹委会下设了一个由毛泽东、王明、张闻天、陈云、康生五人组成的秘书处,以及由毛泽东、王明、朱德等25人组成的“七大”代表召集委员会。但是由于诸多因素的干扰,筹委会并未开展实际工作。1938年3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再次开会,讨论关于召开“七大”的有关事项。任弼时在会议结束后前往苏联向共产国际作了汇报。当年的11月,中共六届六中全会通过了《关于召集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决议》。1939年6月和7月,中共中央书记处先后两次向各地党组织发出选举“七大”代表的通知,并要求当年9月1日前确定代表人选。但由于国民党反动派接连发动两次反共高潮,“七大”再次延期。1941年3月12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在当年的“五一”节召开“七大”。后因张闻天与毛泽东交接党的总书记工作和整风、大生产等运动再次推迟。1943年7月17日,中央书记处向中央政治局提出在8个月到9个月内召开“七大”的建议。8月1日又发出了《关于“七大”代表赴延安出席大会的指示》。后因中央政治局重新召开整风会议,已经启动的会议筹备工作再次中断。直到1944年5月,整风运动基本结束时,“七大”才又被提上议事日程。1945年4月23日,具有历史意义的中共“七大”终于开幕。
在自己建造的房子里开党代会
与“七大”开会的时间数度更改一样,会议地点的确定也是反复了多次。据资料记载,中共中央最初考虑会议的地点是在陕北安塞县举行。1940年5月,主管这一工作的中共中央秘书长任弼时和副秘书长李富春亲自前往安塞实地考察。他们认为,那里环境隐蔽且便于防空,是召开大型会议的理想之地。但有几点不尽如人意之处:一是交通不便,二是离党中央所在地延安较远,三是那里的生活物资比较缺乏,供应难以跟上。中央根据考察结果,反复权衡利弊,只好放弃了在安塞召开“七大”的方案。
有关部门开始重新选择“七大”的会址,不久,延安枣园进入视线。枣园的优势和特点是:树木密集、高大,便于隐蔽;离中央领导住处较近,便于及时汇报与沟通;枣园的物资较安塞充足,便于采购和供应。正当中央几乎已经决定在枣园召开“七大”会议时,却发现这里的水源严重不足,而且水质非常不好。在综合考虑后,党中央最终还是放弃了枣园计划。后来,由于国民党反动派发动了两次反共高潮,“七大”会议再次延期。1941年3月,中央经多次考察,并报中央书记处同意,最终将“七大”会址选定在延安杨家岭。
召开“七大”会议礼堂曾遭受过火灾。会址确定后,李富春请延安自然科学院的建筑专家杨作材重新设计了建筑方案。杨作材加班加点拿出了两个修建方案:一个规模相当宏大,足够全部中央机关人员一起与会。李富春看了这个方案后开玩笑地说:“你不是想在这个地方建都吧?”另一个方案因为比较实用,而且建设用时较短,被最终确定下来。
建设方案被确定下来后,下一步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施工。当年,除了当地的建筑工人之外,中央机关以及部队院校的很多干部职工都参加了义务劳动。但是人们并不知道修建这座建筑是什么用途,因为这是严格保密的。
建好的杨家岭中央大礼堂气势十分雄伟,造型也别具特色。因为前六次党代会都是在别人修建好的房子里召开的,所以朱德曾在“七大”会上风趣地说,这是我们党第一次在自己修建的房子里召开代表大会。
从4月23日到6月11日,“七大”一共开了50天,在自己建的房子里,中共中央构筑了第一座理论大厦——毛泽东思想。中共“七大”作为“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载入党的史册。
毛泽东亲自询问王明是否当选
经代表们充分酝酿和讨论,会议选举产生了新的中央委员会,其中包括王明等几个犯了严重错误的同志。在以不记名投票方式选出的44名中央委员中,毛泽东的得票率是100%,周恩来是95.67%。最后,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少奇、任弼时5人当选为中央的五大书记。高扬文作为太岳区的代表参加了这次会议。选举中央委员会时,他担任计票员。投票后,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突然出现在计票员们面前,大家抬头一看,原来是毛泽东来到了他们的工作现场。毛泽东坐了下来,笑容满面地问起每位候选人得票的情况。大家将已经计算出来的票数向毛泽东作了汇报。他很关心地询问了洛甫(张闻天)与博古(秦邦宪)的得票情况,还特别问了王明得票多少。因为票数还未统计完,计票员如实作了回答。毛泽东沉思片刻后说:“最好能选上。”他又说:“‘七大是一次团结的大会,犯了错误的人也有代表性……我们不要把犯过错误的人推出去,而要团结他们。犯了错误,改了就好。”然后,毛泽东不再问话,平静地坐在那里,耐心等待着计票员们把选票统计完毕。当毛泽东看到秦邦宪、王明最终被选上中央委员时,脸上露出了笑容。
毛泽东为什么这样关心秦邦宪,尤其是王明能否选上中央委员呢?在作关于选举方针的报告时,毛泽东解释说,从党的历史经验来看,对过去犯错误的同志不应一手推开,只要他们承认错误,并决心改正错误就行了。毛泽东还在另一次会上说,这些人的错误是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犯的,经过整风,已经把问题弄清楚了,就不应太着重个人的责任。毛泽东还说,批判陈独秀时有些偏重个人责任,而对总结经验不够。
由于心情舒畅,毛泽东还与高扬文攀谈起来。他首先询问了高扬文的名字。高扬文回答说,名叫杨文(这是当时的名字,未加高姓)。毛泽东微笑着说:“你的名字很好,‘杨柳、文章。”顿一顿,他又说:“杨树、柳树都是好树种,特别是柳树,把树枝插到地下,就会生根成活。抗战胜利了,我们在延安的干部就要大批出去工作,你们要像柳树一样,不管到什么地方,就要到那里生根,和当地的干部、人民一起,把革命工作搞好。”
摄影师用镜头记录历史瞬间
“七大”的摄影任务由延安八路军总政治部电影团承担。为了记录好这次会议,电影团负责人吴印咸会前就赶到了会场,了解拍摄条件,确定拍摄办法。由于国民党政府的经济封锁,那时胶片的来源在几年前就已经断绝了。幸好吴印咸早年特意留存了一些作为急用,才使得大会的拍摄工作能够进行。大会期间,为节约胶片,吴印咸一再精打细算,每一次拍摄都要经过反复的计算,务必达到用最少的胶片照出最精彩的相片。从任弼时主持开幕、毛泽东作《两个中国之命运》的开幕词到最后毛泽东作题为《愚公移山》的闭幕词,每个重要的议程和会议瞬间,吴印咸都没有漏掉。
在拍摄作《论联合政府》的政治报告的毛泽东时,吴印咸既用摄影机又用照相机,多角度地拍摄下毛泽东富有表现力的手势和神情;在拍摄作《关于修改党的章程的报告》的刘少奇时,吴印咸从侧面取像,将刘少奇身旁的一束鲜花纳入照片中,使这幅简单的人像摄影具有了艺术的美感。几十年后,这张照片被印制成邮票,成为集邮爱好者们争相收藏的珍品;在拍摄作《论解放区战场》军事报告的朱德时,吴印咸将朱老总置于画面的左方,使主席台上的领袖群像巧妙地成为照片的背景,不但突出了人物,而且显示出了拍摄的事件背景;在拍摄作《论统一战线》报告的周恩来时,吴印咸大胆采用了仰拍的手法,画面上部留出了大面积的空白,顶上一盏明亮的灯光进入了照片的左上角,使照片带上了浓厚的象征意义:中国人民的革命是在指路明灯——中国共产党的照耀下前进的。
在众多的照片中,拍摄“七大”全景的照片让吴印咸最费心思。这张照片后来也是流传最广的照片之一。这张全景照片看起来好像是用广角镜头拍摄的,其实在当时的条件下,吴印咸手中只有几部老式相机,而且都是固定的标准镜头,根本不可能拍出如此宽阔的场景。于是吴印咸就想了两个办法:第一种方法是拍单幅的照片,第二种方法是用接片来对照片进行处理。后来进行照片对比,人们一致认为还是接片的效果较好。
历时50天的“七大”会议,吴印咸几乎天天出现在会场上,直到拍摄完最后一个镜头。吴印咸率领电影团的同志们终于成功地把这次会议的全部过程记录了下来,使今天的人们能够看到一幅幅珍贵的历史照片。
在“七大”召开的间隙,大会为代表们安排了丰富的文体活动。集中延安优秀戏剧人才打造的反映苏联卫国战争的话剧《前线》演出后深受好评。会议期间,大会还为代表们放映了《列宁在十月》、《列宁在1918》等一批优秀的前苏联影片。6月10日晚,全体代表还集体观看了大型歌剧《白毛女》。
值得一提的是,参加“七大”的700名代表都是历尽千辛万险才到达延安的,甚至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由于战乱,“七大”代表们去延安的路途是困难重重,险象环生,他们中有些人是冒着生命的危险赴会的。在代表中,有不少人是来自沦陷区,他们要通过敌人的封锁线,十分危险。而且一路上交通不便,有的骑马,更多的是步行。代表们为了成功穿过敌人的占领区,有的化装成商人、小贩或乞丐,靠一双脚板昼夜兼程;有的是由游击队护送来的,有的则是通过伪军的内部关系护送来的;有的是从国外几经辗转,终于到达的。有些代表在路上遇到敌人,在战斗中身负重伤,甚至牺牲在赴会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