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强,王国强,李海燕,何 奎
(保山学院,云南 保山 678000)
保山地区传统制陶技术传承及变迁
张东强,王国强,李海燕,何 奎
(保山学院,云南 保山 678000)
摘 要:保山地区具有悠久的传统制陶技术文化,当前,随着新型镇化战略的推进,传统制陶技术传承发展面临着转型的难题。从文献资料和实地调研切入分析保山地区传统制陶文化,论述家庭、工厂、公司、学院和旅游目的地传统制陶技术传承模式及变迁。最后,基于新型城乡关系对传统制技术的现实意义和传承途径进行探讨。
关键词:传统制陶技术;空间需求;活态化;成型技术;新型城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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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山位于滇西纵谷区南部怒江中游腹地,地处怒江、澜沧江和龙川江“三江流域”交汇区,汉前属古哀牢国,西汉在此设不韦县、永昌郡。80年代以来,区域内考古发现多处石器时代遗存,证实了12000多年的人类栖居活动历史[1]。著名的将台寺,半坡牛汪塘,德斯里,以及船口坝[2]等新石器时代遗址均出土陶片及陶器,实证了4000多年前生活在区域内的先民就已掌握传统制陶技术。当前,随着新型镇化战略的推进,传统制陶技术传承发展面临着转型的难题,传统制陶技术研究可促进区域乡镇经济产业发展。
(一)传统制陶文化演变
流域内已见旧石器遗址6处,新石器遗址100多处[3]。《水经注》载永昌有“濮水”,康熙《永昌府志》载“蒲人,即古百濮”,《史记·大宛列传》载“滇越”,《永昌府志》载“小伯夷腾越西南环境皆是”,结合新石器时期濮人“打制双肩石斧”和越族“磨制双肩和梯形石斧”等文化遗存,对照文献资料,实证了新石器时期生活在流域内的主要为越、濮先民,且掌握了原始塑陶和烧制技术。自新石器时代出现塑陶工艺后,原始制陶技术一直在“三江流域”传播,且以少数民族原始手制陶技术为主导,至汉代,这种主导地位才日渐式微。汉代之前的滇区被称为“西南夷地区”,原本无汉族,汉武帝征服滇后,“募豪民田南夷”,首批汉族入滇,带来了中原汉族制陶技术,因移民数量有限,不足以“以汉化夷”,亦以变服从俗。明洪武年间,大量汉族以军屯形式入滇,《明史·兵志》载“军士应起解者皆金妻”,这种以“军人及家属”共迁的大规模移民,因其制度强制性和对区域资源的控制性,传统制陶技术走向了一条多民族工艺叠合沉淀的汉化之路,慢轮制法和模制法兴起,局部地区开始出现釉陶。到了清朝,保山地区已经形成金鸡、腾冲等多处土陶生产地,至今,仍保留着独具特色的少数民族传统制陶文化。
(二)传统制陶技术特征
传统制陶技术展演先民对陶土人工化的“驯服”智慧,体现传统社会初级层次的生产关系。保山地区考古出土陶件有陶塑和陶器皿两种,陶塑仅现施甸团山窝遗址的8件陶祖①陶祖,出自施甸团山窝遗址,是男性生殖器崇拜物,是社会历史进入父系时代的标志物,古人精工塑制并施以纹样用于祭祀祈育,体现了古人朴拙写实的创造思维。,而陶器皿按使用功能可分为食器、储器、炊器和民具②从区域内陶片所出土的24个新石器时期遗址来看,按着使用功能可分为四类:食器(碗、盘、盆、杯、豆、皿)、储器(罐、缸、壶、瓮、尊)、炊器(釜、鼎)和民具(纺轮)。。陶器均为单色陶,以红、黑、灰为主,迄今未见彩陶或彩绘陶器。陶器纹饰主属几何形纹③中国新石器时期陶器纹饰有植物、动物、人物和几何形图案四类,就保山地区的考古出土的陶件遗存来看,主属几何形图案,也有一部分呈现向写实的植物、水波等纹样过渡特征,诸如“芒穗纹”、“月牙纹”与春秋战国时代青铜器上的“麦芒纹”和元明时代的“枝叶纹”有明显的承袭关系。,部分呈现写实的植物和水波等纹样,构成分为单位纹样、母体纹样和组合图案三个层次④耿德铭先生在“保山原始艺术谫议”一文中将保山地区出土的陶器纹样构成分为了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固定的单位纹样,第二层次是程式化的母题纹样,第三层次是变化的组合图案。。纹样主要以石、骨和木具拍打、刻画、削刺和戳点等方式呈现,一定程度上似河姆渡文化和仰韶文化,区域上类同芒怀文化和白羊村文化类型,呈现华南印纹陶的基本特点(见表1)。根据陶件遗存种类、器形、纹饰和区位特征,传统制陶技术传承主要分布在北部腾冲和隆阳片区,南部龙陵、施甸和昌宁片区。北片区以夹砂灰陶为主,器形种类较少,以盆、钵为主,纹饰较为单一,常以横直线纹和绳纹为主。南片区种类丰富,以夹砂红陶、黑陶为主,在龙川江下游还出现抹光黑陶;器形、纹饰丰富,除常用的绳纹与直线纹外,还有篮纹、弦纹、编网和连线纹等纹样。区域内传统制陶技术处于泥条盘筑、泥条拟合和泥片贴筑等手工制陶阶段,以易熔粘土为原料,陶胎里夹砂,根据泥料源头和对烧制技术的掌握程度呈现红、黑、褐、灰等主要色调。
表1 保山地区新石器遗址陶件遗存特征Tab.1 The characteristics of neolithic remains of pottery in Baoshan
(三)现存制陶技术调查
1. 制陶成型技术种类及特征
保山地区汉族制陶技术传承至今,历经少数民族手制主导与汉化的曲折道路,虽最终“以汉化夷”,却仍保留着较多少数民族的原始制陶技术特征。近代以来受现代制陶技术影响,出现规模化、专业化、精工化的生产现象。现存陶器按传承场域分布可以分为金鸡陶、马站陶、满邑陶、腾越古陶和镇安陶五种。各陶种因场域环境、陶料质地和风情习俗不同,在传承主体、成型技术、釉料特征、产品种类和技术起源方面呈现各自独特的技术工艺特征(见表2)。
2. 制陶技术工艺
保山地区现存的制陶成型技术可以归纳成泥片贴筑法、泥条盘筑法、模制法、慢轮盘筑法和快轮提拉法(见表3),其主体工艺主要分选土炼泥、制坯和烧制三个阶段。选土炼泥主要指“选陶泥——舂土——筛土——和泥备用”四道工序,烧制主要指“晾晒(施釉)——入窑烧陶——出陶销售”三个阶段,而“制坯”主要指成型技术工艺,根据不同的制陶方法、不同种类的陶件而有所不同。(1)泥片贴筑法是传承至今最为原始的制陶技术。制陶工具:操作台、陶拍、卵石、刮刀和竹圈。成型技术工艺:摊泥成片——手捏围合贴筑成型——整修成器——捏合饰件——刻纹。以满邑陶为典型,其借助竹圈等陶具将片状陶泥抛投抖动成下部器形[4],进而通过制坯腹、制口沿、捏合饰件等整形成器,涂抹紫胶后焙烧,满邑陶成型技术是目前在“三江流域”未见其二的汉族传统制陶技术工艺。(2)泥条盘筑法制陶技术常结合捏合技艺,多为制坛罐。制陶工具:操作台、陶拍、木锤、木插棒和刮刀。成型技术工艺:泥条塑胎成型——捏合饰件——拍花刻纹。(3)模制法主要生产器形规整对称,无饰件的花盆、钵、碗等器皿,现存模制法主要由内模和模两类。制陶工具:模子、陶拍、木锤。(4)慢轮盘筑技术是介于泥条盘筑和快轮提拉之间的过渡技术,是汉族和少数民族制陶技术相融合的典型,多制腌制盆罐器皿和祭祀器皿。制陶工具:操作台、陶拍、鹅卵石、竹圈、木锤、木插棒和刮刀。成型工艺:制坯底——泥条盘筑、提拉成坯——捏合饰件——拍花刻纹。(5)快轮提拉法的出现推动了区域内传统制陶技术的变革,加强了质量、数量和效率的提升,主要制作大中型贮藏罐类器皿。制陶工具:陶车(人力或电力)、操作台、篾圈、木棍和刮刀。成型工艺:快速拉坯成型——捏合饰件——拍花刻纹。
表2 保山地区现存陶器种类及特征Tab.2 The type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existing ceramics in Baoshan
表3 保山地区现存制陶成型技术特征Tab.3 The forming technology characteristics of existing ceramics in Baoshan
表4 保山地区现存制陶技术传承模式Tab.4 The inheritance models of existing ceramic technology in Baoshan
表5 保山地区现存制陶技术传承特征Tab.5 The inheritance characteristics of existing ceramic technology in Baoshan
制陶技术传承脱离不了特定的传承场域、主体、内容、方式和目的,考虑到传承主体的交叉性与易变性,传承内容与方式的同质性,以及传承目的多元化等特征,我们主要研究以传承场域作为技术传承模式的研究基点。从区域视角来看,现存制陶技术传承场域主要分布在隆阳区和腾冲县。从狭义传承场域来看,保山地区现存制陶技术传承场域主要是家庭、工厂、公司[6]、学院教育基地和旅游目的地,不同的传承场域也代表了不同的技术传承方式及其组织形式(见表4-5)。
(一)家庭“作坊式”
家庭传承基于家庭作坊为传承场域,是制陶技术传承的最小单元和最基本传承模式,目前为区域传统制陶技术保护的主要传承途径。保山地区制陶技术家庭“作坊”式传承以金鸡乡育德村、马站乡三联村的传统制陶为代表。以同宗传承和男性传承为典型特征,通过长辈言传身教、口传身授的方式传授历代制陶工艺、行规习俗等一整套的经验性手工技术,是一种自然状态下家庭自组织的整体性传承。作坊制陶成型技术以慢轮盘筑、快轮提拉和模制为主,保留传统制陶技术、制陶习俗、宗教礼仪和传统制陶历史印迹,具有独特的乡土特色、民族特色。
(二)工厂“规模化”
20世纪50年代开始,保山地区经历了农业互助组、合作社、人民公社的发展时期,由乡镇组织起来的陶器社、砖瓦厂等手工业合作社开始出现,代表着区域制陶技术工厂传承的开始,如马站乡土陶专业合作、隆阳区永子陶厂、龙陵县美端陶瓷厂的出现。起初的工厂传承还基于手制和半机械化成型技术,发展至今,为追求较高的经济效益,制陶成型技术已全部模制化和机械化,且以“生产功能”为核心,分工逐渐细化、专业化,工艺流程清晰、明确。
(三)公司“研产式”
进入21世纪,随着隆阳区及腾冲旅游经济圈的发展,区域内制陶公司(腾越古陶公司、腾冲腾越古陶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相继出现。公司传承模式以“研产”为出发点,以腾冲特质的火山陶土为原料,将泥片贴筑和泥条盘筑成型技术发挥到极致。公司拥有充足的投资资金,市场经验充足,主要着眼于精工制陶、工艺品、景观陶艺和旅游商品,注重“研—产”阶段的精细制作和私人订制,其创新意识强、注重艺术审美和地方文化挖掘,通过限量甚至单量设计,以追求陶艺品的最大利益化为目标。
(四)学院“科普式”
学院传承是现代教育体制层面上培养陶艺人才的综合教育,以“科普教育”为主要职责和目的。保山学院艺术学院和珠宝学院依托产品设计、环境设计、宝玉石加工、雕塑等专业优势,目前成为保山地区培养陶艺人才的主要教育基地。学院对传统制陶技术的传承依托高起点的年轻学者、先进的教学设备、专业化的人才培养体系和网络信息技术交流平台,通过系列基础课程、专业课程和实践课程学习。结合校企合作、校政合作方式提升实践能力,培养综合素质较高的传承主体,形成了多元化、专业化、制度化和重创新的“科普式”学院派传承体系。
(五)旅游目的地“活态化”
随着腾冲资源在旅游市场中逐渐凸显潜能,传统民间手工艺渐渐活跃,腾越古陶、满邑陶和马站陶相继进入了旅游市场。旅游目的地传统制陶技术传承存在两种传承途径:其一,将更多的技术创新转向旅游商品、精工艺品的研发和销售,形成了“研——产——销”的传承途径。其二,传承主体更多基于旅游目的地的旅游者,这些旅游者并非专业的陶艺师,他们以体验(experience)为目的,追求传统民间制陶技术的“真实性(authenticity)”,这种追求制陶技术文化遗产的原初和后续特征,以及习俗和生活世系的过程,更多的凸显传统制陶技术的扩布性和制陶文化的远播性,展现活态化的传承途径。旅游目的地“活态化”传承途径通过吸引感兴趣的观光者、注重亲临体验,进而创收经济效益,能很好地扩大宣传效果、促进传统技术文化的无形传承。
(一)价值需求的空间差异
保山地区制陶技术传承变迁的主要动力源自社会各阶层对陶器功能的需求,对不同功能和价值的需求激发了传统制陶技术的变革和创新,呈现出从传统社会“使用价值”生产转向现代社会“交换价值”生产的变迁。1980年改革开放之前,传统陶器生产还以日常生活陶器和宗教器皿为主,锅、碗、罐、缸等生活陶器和宗教礼器更多的是为满足日常的生产生活需要。1990年以后,随着隆阳、腾冲旅游业的快速发展,金鸡乡、马站乡等制陶资源成了区域旅游资本循环的一个环节,传统制陶生产走上了“交换”优于“使用”的发展道路。腾越古陶等一些制陶工艺品公司相继出现,传统制陶业开始转型发展,偏向于精工艺品、装饰灯罩、茶装、食品装、景观陶艺、装饰陶砖等追求交换价值的工艺品市场。这段时期,制陶技术变革创新意识增强,更多的为追求经济利益服务,促使陶器逐渐向高需求、高利润的行政中心和旅游热区集中,而广大农村地区传统制陶技术逐渐落后,大部分传统陶制器皿被金属、合成材料和塑料器皿取代。
从卢森堡(Rosa Luxemberg)“资本积累论”来看这种价值需求的转变,保山地区传统制陶技术出现了从原始的家庭传承逐渐向多元传承变迁,这种变迁体现了劳动过程和资本积累过程的统一。首先,陶地生产以人的劳动为基础,制陶活动创造了陶产品的物质性和使用价值。其次,陶器因其价值需求的变迁转换成能交换的商品,实现其价值增值,最终促进了传统制陶业的资本积累。陶地社会从传统生产到现代追求利润的变迁不仅激化了价值需求的城乡空间差异,还促进了传统制陶技术的革新、传承模式的优化。空间需求的差异性促使了制陶资本选择性的空间积累,最终促进了制陶技术传承的现代变迁和价值需求的空间集聚。
(二)传承场域的空间集聚
从历史演进的角度去认识传统制陶技术传承的变迁,目的是在认清传承场域变迁的客观规律的基础上去解释传承场域与制陶技术实践之间的关系。保山地区早期的制陶场域集中在陶土富集的村寨,可以说是“自然成长”起来的,制陶属于农业劳动型生产活动,以“家庭作坊”为典型。这一时期,传承技术由乡村主导,出现“家庭内部——陶寨内部——陶寨之间”三个层次的技术分工。家庭内部按制陶技术传承主体进行分工,诸如育德村的男性传承、赵家巷的同宗传承。在陶寨内部按陶器种类进行分工,如马站乡三联村“孙家产小瓯,蒋家产大瓮,刘家产小坛,胡家产土头”的寨内分工。区域内陶寨之间则按陶器独具特色的技术来控制空间需求,如金鸡陶以“樱桃红”釉器占据了保山茶具、瓶罐市场,满邑陶以“涂抹紫胶”陶器控制了釜、火锅市场。
20世纪末,保山地区经历了系列的社会观念变迁和体制转型,解放了传统制陶的生产资本、劳动力和技术资源,制陶业逐渐由城镇主导,激化了城乡二元制陶生产关系的建立。随着价值需求的空间差异,传承场域开始从“分散”的农村地区向行政中心隆阳和旅游热区腾冲的城镇空间“集聚”。这时期,劳动力、陶具、投资资本和价值需求等制陶生产资料集聚到少数人手里,公司、学院、旅游目的地等新型制陶技术传承场域开始进入交换市场。现代陶艺的发展中形成了符号化、生活化和多元化等特征[7],制陶成型技术、交换市场、传统文化及资源配置出现了多元化传承发展。
(三)传统制陶技术的现代变迁
随着价值需求的空间差异、制陶资本的空间积累和传承场域的空间集聚,传统制陶技术出现了多元并重的现代变迁现象。追其缘由,还是整个陶地社会生产生活价值需求出现了从“使用价值”向“交换价值”的变迁。为获得更高的商品利润,土陶工艺品系列订制,甚至私人订制出现,促使原始泥片贴筑、泥条盘筑等成型技术得以复兴。针对传统成型技术产量较低,精细度差、技术难掌握等难题,学院传承已将计算机数控雕刻技术(CNC雕刻技术)、3D印刷技术,JDPaint、ZBrush等三维成型软件引入到土陶的研产中,以实现短时、可控、精确制作。除此之外,传承技术主体、传承方式、传承目的和陶料的选择等整个制陶技术传承体系及其组合因子也呈现了显著的变迁(见表6)。
表6 保山地区传统制陶与现代制陶技术变迁的特征Tab.6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echnological change with traditional pottery and modern pottery in Baoshan
(一)基于自然崇拜文化的制陶技术传承
1. 独具特色的传统自然崇拜观
云南是民族无形文化遗产的宝库[8],滇西南陶地社会常把自然物和自然力视作具有生命、意志和能力的对象加以崇拜。从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到祖先崇拜,叠合积淀了传统制陶场域的“陶地文化”,延续着同宗关系、血缘关系和性别关系,这种自然崇拜观既是陶地社会的自组织制陶制度,亦是最原始的社会宗教文化形式,表现在对传承场域的自然崇拜和文化崇拜上。这种传统陶地社会的崇拜观念是保山地区制陶区别于其他制陶区的文化源头,要突破现代制陶同质化的瓶颈,就应挖掘这些独具特色的自然崇拜文化。
(1)场域崇拜观:传统“天人合一”自然观是强调人与自然合作、共生的自然观。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和对自然的原始崇拜,早期陶地社会中少数民族居民就自觉形成了原始场域崇拜观。自汉族迁入区域后,由于谋求共同生存和社会关系的等级性,在汉夷同化过程中形成了内聚性和控制性的场域崇拜观念,这种崇拜自然环境的观念促使先民营建了生态古陶镇(村落),如今成了传统制陶技术“活态”传承的本真(authenticity)场域。
(2)文化崇拜观:与场域崇拜对应的是祭祀、祈育、祈福等文化崇拜。首先是宗教的传播,佛教和道教思想一致影响着保山地区的传统制陶文化,如先民将“陶祖”用于祈育,“陶器皿”用于祭祖,“陶悬鱼、龙凤”等鸱吻代表着吉祥如意、幸福美满,“马、牛、人体”等陶塑象征人间神物,寄托了民众对自然、神和人之间和谐共处的美好愿望。古人精工塑制宗教陶件并施以崇拜纹样,体现了古人朴拙写实的文化观念和创造思维。其次,以茶马古道为主线的长途商业贸易,自隆阳区板桥、金鸡至腾冲江苴、和顺古镇,均是现存比较完整的茶马古道驿站,而著名的传统制陶场域均沿此文化廊道分布,从古至今,依然延续着传统制陶文化和区域研销脉络。
2. 传统制陶技术的现代创新途径
从保山地区制陶产业的发展来看,实际上是传统制陶技术试图结合“市场因素”进行的“现代化”历程,在过分追求“交换价值”生产的同时面临着产销不平衡、技术支撑落后、低劣产品过度积累等瓶颈问题。传统制陶成型技术的变迁反映了传统陶地生产关系的演变发展,一方面,传统制陶成型技术的需求变迁决定着陶地生产资料的所有制、生产过程的组织与分工、产品的分配,以及城镇空间需求的集聚等生产关系的性质。另一方面,不同时期的陶地生产关系对传统制陶成型技术的选择、摒弃和创新变革有不同的促进和阻碍作用。这种相互作用源于“主体(potters)——技术(Technology)——客体(demanders)”之间的关系变迁。传统社会以技术传承主体主导陶地生产,为创造更多数量和种类的陶件,充分利用和延续了捏合、盘筑、慢轮等传统制陶成型技术。在现代社会,需求者是陶地市场的主导,为满足客体要求、获取更高的利益,陶艺师需要选择、创新成型技术,甚至因市场的空间需求差异而更多地向城镇空间集聚,技术传承表现出更多的被动性和选择性。
当前,保山地区传统制陶业到了瓶颈期,不是不能盈利而是不能扩大盈利能力,对初期乡镇制陶作坊、陶瓷厂、合作社的投资的边际效应递减,造成生产过剩、资本回报率下降等现象。20世纪末,更多传承者借助旅游市场的发展向行政中心隆阳和旅游热地腾冲集聚,结合旅游项目开发选择了制陶公司、旅游活态体验、博物馆、体验厅等资本保值、增值的制陶环境投资,但因旅游市场的不稳定性和需求预估的缺陷,利润增长受限;过分关注客体社会阶层的需求,使得传统制陶技术发展受到阻碍。现存的制陶成型技术主要以仿制为主,没有自主创新,长久下去将抹杀自主创新能力,急需投资转型。应将更多的资本积累投向公共创新平台,依托学院、公司等传承载体,回到陶地场域,挖掘地方特色文化[9],将技术创新向人才教育[10]、科技研发转型,可持续发展等方向倾斜。
(二)基于新型城镇化的制陶技术传承道路
新时期,随着新型城镇化战略的推进,保山地区传统制陶业的遗产保护、文化传承、非遗物化和传统手工业复兴等问题正是其传承瓶颈的多元化展演,主要还是源自空间需求差异化、产品过度积累和需求不足的矛盾。陶地社会因空间需求差异导致传承场域空间集聚和投资饱和,过度服务于城镇空间,却忽略了乡村居民的基本需求、区域环境需求和地方文化需求。
一方面,分离的城乡二元关系在未来将走向统一,新型的城乡生产和需求关系将逐步建立,新型陶地社会生产力将获得进一步解放和发展。传统制陶业所凸显的空间需求差异和空间资本集聚现象将渐渐减弱,城乡共生、社会公平、空间共享的城乡需求关系将逐渐建立[11],现代化制陶生产也将回归“使用价值”。新型城镇化时期,传统制陶发展将寻求新的平衡和互补,特别是乡村,将是发挥传统制陶技术、自然崇拜、低价成本和民族特色的新场域。应复兴、革新传统制陶技术、挖掘地方文化、协调陶地社会和谐发展,重新认识和构建“人、技术与自然”之间的发展关系。另一方面,应重建资本循环,通过协调、宣传努力把积累财富适量的转移到制陶技术的研究中去,促进产业资本转向公共服务平台,化解传统制陶技术传承和技术创新的瓶颈。根据不同的空间需求优化城乡制陶资源共享和生产公平的陶地生产关系,建立一套立足远期的传统制陶发展计划,活用政府扶持政策,结合陶地社会的工农产业结构调整,提升产业互补,平衡生产和消费,稳定供给与需求。最后,应基于人的空间需求关系唤醒群众参与到传统制陶技术的保护与发展中来。新时期,传统制陶技术传承不能仅限于传统传承模式,特别是大众制陶教育不能仅靠二本学院,应该拓展到高职高专、技师,甚至中小学的教育中去。
目前保山地区城镇化发展还处于初级阶段,为传统制陶产业发展留下了更多思考发展的空间,这既是制陶产业拓展的压力亦是寻求发展的机遇。地方政府、企事业,以及专家学者应多加思考,结合区域城镇化产业发展,挖掘传统制陶文化、培育新型文化,扶持构建综合传承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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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信联系人:张东强(1985-),男,硕士,讲师。
Received date: 2014-02-20. Revised date: 2014-04-05.
Correspondent author:ZHANG Dongqiang(1985-), male, Master, Lecturre.
The Inheritance and Change of Traditional Pottery Techniques in Baoshan
ZHANG Dongqiang, WANG Guoqiang, LI Haiyan, HE Kui
( Baoshan University, Baoshan 678000, Yunnan, China)
Abstract:There is a long pottery tradition in Baoshan area. Nowadays, its pottery industry is facing the challenge of transformation with the promoting of new urbanization strategy.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traditional pottery culture, and discusses the inheritance patterns of traditional pottery techniques and their changes for the families, factories, companies, colleges and tourist destinations. Finally, it indicates the practical significance and transmission ways of traditional pottery techniques based on the new urban-rural relationship.
Key words:traditional pottery techniques; space requirements; living transmission; forming technology; new urbanization
中图分类号:TQ174.7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2278(2015)01-0092-08
DOI:10.13957/j.cnki.tcxb.2015.01.020
收稿日期:2014-02-20。
修订日期:2014-04-05。
基金项目:保山学院科研教研(编号:13BY015);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编号:ZD2013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