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兴华:一个以个性姿态出现而自觉占据时代坐标的诗人

2015-05-15 06:10邹岳汉
诗潮 2015年5期
关键词:兴华号角散文诗

邹岳汉

读桂兴华作品,总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和扑面而来的陌生感交织在一起。

说熟悉,他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活跃在中国散文诗坛且引人注目,到现在将近30年,他的名字和作品风格早已为读者所熟悉;说陌生,在他持续不断的散文诗创作生涯中,总是像在季节转换中一次次蜕壳的鸣蝉似的,于今同样伏在枝头热烈地鸣唱的,早已不是前些年的那一只——每每读到他的新作,往往出乎意料地让人眼前唰地一亮:作品切入角度的新锐,仿佛散文诗界又出现了一位给人们带来惊喜的新人似的。

他的散文诗创作,总是在不变中求变。

不变,是就他创作的基本方向而言。比如,写作题材贴近现实,这一点他是始终坚持不变的。

桂兴华作品总是展示出活生生的现实图景。在他笔下,只有具体的“南京路”“人民路”或是“滨江大道”,没有任何关于抽象的“大路”或“小路”的吟诵。哪怕是写入作品的一根白发,也必定是在某个直观的场景一刹那间所闪现出来的。

桂兴华作品中一切的情感抒发也都是从一定的环境中提炼、升华而来,这就使得他的作品具有了一定的叙事因素,从而避免了空泛——而这也正是散文诗的特点和长处所在。

大的方向几十年没有变,而其深度、力度却在一步步扩展、提升。

比如我们读到桂兴华近期以上海著名景观写作的《人民路上》《迈步滨江大道》《又上东方明珠塔》系列作品,我们就会很自然地想到他20世纪80年代写作的《南京路在走》《老人舞会》《新年月历》等反映上海底层生活图景的作品——他的散文诗和分行新诗的写作总是绕着脚下的这一块赖以生存的土地在转。从中,我们不难看出桂兴华作为一个上海诗人始终不改的初衷和他深入骨髓、一以贯之的上海情结。

然而,他早期写的《南京路在走》里,小村的人们来到南京路是为了“采购繁华”“采购开放”和“新潮”,反映的是改革开放初期上海街头浮现的与以往迥然不同的景象;而20多年之后的今天,他在写下许多反映上海新面貌篇章的同时,也在《人民路上》里面写下了“矮檐下淅淅沥沥”“满脸风雪”城市一角留下的沧桑,并发出“谁欺骗了人民,他就不配走在这条路上”的呼喊。

诗人桂兴华随时代而前行,也随时代的前进逐步走向思想和艺术的成熟。

作为著有近十部政治抒情诗集的桂兴华,他的作品从题材到主旨,充满光明的色调与积极向上的正能量是无可置疑的。然而,只有在读到、充分理解他的全部诗歌作品之后,我们才知道:他在歌颂光明的同时,也有对于某些实际存在的阴暗面义正词严的鞭笞,这时我们才看到一个完整的诗人桂兴华。

被誉为“红色诗人”的桂兴华,同时也是一个艺术上追求前卫的诗人。在全国为数众多的政治抒情诗人中,他算是现存的一个特例。

早在20世纪80年代,他就曾经编辑出版过一本颇为新潮的散文诗选集《散文诗的新生代》,那里面入选的包括当时就颇有名气而且艺术观比较前卫的赵丽宏、晓桦、叶延滨、马及时、叶庆瑞、陈慧瑛、陈所巨等在内的58位作者构成的“新生代”的作品。柯蓝在该书的序言中写道:“散文诗的新生代,应该突出‘现代风格。”所谓“现代风格,主要是指艺术构思与表现手法,要具有现代感”。入选该书的诸多作者中,坚持在探索的路上一直走到现在的,还有蔡旭、韩嘉川、李松璋、肖敏等以及桂兴华本人。

近几年来,桂兴华的探索又经历了两个大的转折:一是从生活小场景的短章向俯瞰式、长卷式、多部头的鸿篇巨制的转换,在2009年新中国建立60周年、2010年上海世博会、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以及革命领袖人物传记等重大题材方面,他都有长篇散文诗或分行新诗等重磅作品隆重推出。《金号角》则是桂兴华此类作品中最具重要标志意义的作品。之后,我们又看到他写下许多诸如访问欧洲的经历,以及平时发生在身旁一些看似细小平凡却颇有情趣、理趣素描、速写式的作品。从2010年发表《嫩绿色的风衣》《女高中生的手被他抓住了》,到2014年发表在多家报刊上的《陌生山水》系列,桂兴华的创作明显是在更高层次上,向个体生存状态体验的方向回归。在经历了大半辈子的寻求、探索、多种形式的实践之后,他的那些看似短小的作品更趋成熟也更有分量。

他的这些新作,让我们看到:桂兴华不仅仅是一个激情澎湃、出色的政治抒情诗人,同时也是一个对于生活有着细腻观察力和深刻解析力的诗人;不仅能驾驭诡谲的历史风云于笔端,也能在简单平淡的生活中掘出甘美的诗的泉眼;不仅能够下笔千言,恣意铺陈挥洒,也能以极短篇幅写出既有生活场景又蕴含哲思、精致纯粹的散文诗作品。比如他的短短五行的《这一缕头发藏有千万句话》:

合影时,你那一缕秀发掠过了我的前额。

我只觉得这一缕只有十七岁。

她是一根导火线——

还会拉响那管不甘心失声的响雷!

谁相信:你已经七十岁!

这是写老诗人与聚在一起开展活动的老人们一起合影时的独特感受:当同样年事已高的“你”的一缕秀发掠过“我的额头”,勾起了诗人对于已经逝去的青春年华无限的怀念和遐想。尤其是从17岁到70岁跳崖式的落差形成的强烈对比令人震撼,令人感受青春易逝的同时也领略到青春的永在,那情感的真挚、纯净,都包含在这一缕秀发的飘抚里。

还有一章《默认的伞》:

悄悄地转移话题,也是一种默认。

她随后,送给了你这把伞。

无论雨猛,还是雨细,或者久久地将伞

撂在墙角,伞都默认了。

她,就是这把伞。

“伞“作为一个艺术的象征,很早就出现在诗中了。最让人联想起的,莫过于戴望舒《雨巷》里彳亍而行、丁香似的姑娘手中攥着的那把油纸伞。而像桂兴华这么径自把伞的某些品质人格化,且写得如此干净利索,在当代散文诗坛,十分罕见。

桂兴华数十年来坚守散文诗“诗”的品质这个基本出发点,始终不变。

作为一个老散文诗人,桂兴华一直以来是把散文诗作为诗来写作的。他曾在《金号角》一书的后记中说:“散文诗要做大做强,必须在‘诗这个核心上下功夫。”

本来,散文诗就是新诗的一体,其写作围绕诗的核心而展开是不言而喻的;而在以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在一些诗家或散文诗写作者的眼里,散文诗“诗”的内质规定性是被有意或是无意忽视的。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力主散文诗的社会功能和政治参与的诗人桂兴华,能够保持这么清醒的认识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更为可贵的是,他通过切身体验到的“细节是散文诗的第一要素”以及运用“打碎、重构、浓缩、跳跃”等手段,在《金号角》里成功地实现了饱满的政治激情与散文诗浓厚诗意二者之间的紧密结合。这是桂兴华散文诗作品的独到之处。

在《金号角》这部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长篇散文诗中,整体上采用了具有强烈战斗、前进象征意味的号角,作为虚置的,然而是贯穿始终的主体,从而摆脱了政治和意识形态可能带来的干涩。

全书开篇就是在这个设置中拉开了一段历史的宏大序幕:

“嘟——!嘟嘟——!”

1921年的大幕,在徐徐拉开。

7月的舞台一侧,一位思想的兵在昂首

吹号。

脚微微踮着,年轻的胸膛起伏。

你是真进入了金灿灿的梦境?还是在故  意压低铿锵的呼吸?

也许,你又在准备发出一张张黎明的通

知……

而在接下来的叙事中,诗人将漫长的90年风雨历程,分别浓缩在“铁血咏叹”“火的协奏”“泪与笑”“穿越彩虹”4个部分的90个相对独立的散文诗篇章之中,金线穿珠般成功地实施了诗人“化整为零”的抒写策略。那些有时间、有地点、有场景甚至有故事情节的片段,如写1977年首次恢复高考的《那一刻,考场的秒针特别紧张》,单独看,是一章完整的散文诗作品,放入长篇,则是构成恢宏历史长卷里的一环。

桂兴华是一个具有创造力的诗人。他率先在上海浦东,成立了全国第一家诗人个人工作室——桂兴华诗歌工作室,成功地把诗歌朗诵纳入基层精神文明建设的组成部分。

2013年,他还运用网络媒体在全国开展“草根散文诗”大赛。变幻的历史风云,底层的生存状态,都在他关注的视角之内。

桂兴华以他个人独特的艺术风格在中国散文诗坛卓成一家,焕发出一股清新、别致而持久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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