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囚”结婚第一例:爱得这样心酸值吗?

2015-05-14 11:57华榕
知音·下半月 2015年4期
关键词:马涛死囚滁州

华榕

2010年8月中旬,身怀六甲的邵鑫从安徽滁州赶到南京市人民检察院,向检察官提出令人惊讶的要求:她已怀孕五个多月,想和马涛结婚!而马涛涉案毒品数量大,一审就可能会被判处死刑。

嫌疑人家属要求和“死囚”结婚,这在全国司法机关尚无先例。2010年9月中秋节前一天,经检察官亲自操办,邵鑫终于和戴着手铐脚镣的男友马涛坐在一起拍了结婚照,拿到鲜红的结婚证书。12月,邵鑫生下女儿。2014年1月,马涛被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死刑……四年多过去了,邵鑫和女儿过得好吗?

两个善良的人深圳相爱,身怀六甲向犯罪男友“求婚”

邵鑫1982年出生在安徽滁州,家境贫寒。2000年高中毕业后,为让还在上初中的两个妹妹有机会上大学,18岁的她收拾行李,跟老乡到深圳打工。她帮人卖过衣服,去餐厅端过盘子,在流水线上干过操作工。除留下生活费,她把赚的钱全寄回家里,供两个妹妹上大学。

2009年初,邵鑫认识了在深圳工作的马涛。马涛比她大两岁,家在南京,是家中独子,父母都是下岗工人。他大学毕业后被南京一家电子公司长期派驻在深圳分公司工作。马涛长相帅气,性情开朗,会体贴照顾人,邵鑫很是喜欢他。而邵鑫的善良和美丽,也让马涛一见倾心,两人很快恋爱并租房同居。马涛心疼她,不让她出去工作,硬让她辞了职:“你和你家人我都养,你只负责貌美如花。”这深情又俏皮的话语,深深地温暖着多年来独自在外打拼的邵鑫。

2009年下半年,马涛辞职和朋友合开了家汽车维修公司,因经营不善,公司很快倒闭。为挣钱还债,他四处奔波。12月底,父亲突然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母亲病重住院。马涛和邵鑫从深圳飞回南京。母亲得了乳腺癌,医生说幸好发现得早。邵鑫安慰老两口:“叔叔阿姨,别着急,手术费用不用担心,我们年轻,可以赚钱。”马涛母亲在病床上拉着邵鑫的手,高兴地说:“看到你们,我这病立刻好了一半。这么好的姑娘不嫌弃我们家,我这儿子还真有福气。”马涛回深圳后心事重重,邵鑫一边安慰他,一边想再出去打工挣钱,马涛仍不让:“我是男人,苦点累点没啥事,你可要好好在家。”他像变了一个人,白天很少在家,有时一两天也不回来;即使在家,也不像以前那样跟邵鑫说话聊天,而是经常背着她接打电话,只要她一走近就立刻挂断。他时不时带回一沓沓的钱,看得邵鑫心惊肉跳,问他这些钱从哪里来的,马涛每次都说:“我挣的钱,你就尽管花吧。”邵鑫叮嘱他赶紧把母亲的手术和治疗费寄回南京,他脸上浮现出高兴的笑容:“真是好媳妇,我已打款给我爸了。”俭朴惯了的邵鑫把钱存进银行,短短三个月,存折上就存了30万。

2010年5月3日上午,马涛兴奋地拉着邵鑫出门:“快走,咱俩把那辆破马六卖了,我给你买辆新车。”邵鑫嗔怪:“才开了一年多,新着呢。”一边跟马涛开车来到深圳二手车交易市场。一开车门,立刻有四五个警察把他们控制住了。邵鑫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怎么回事?”就被带到了派出所。办案民警告诉她:“马涛因为贩卖毒品,早就被我们盯上了!”

因为邵鑫确实不知情,做完笔录后,警察就让她走了,而马涛因为涉嫌贩卖毒品罪被警方刑事拘留。邵鑫在慌乱不安中焦急地等待着消息。直到6月底,深圳警方告诉她马涛已被南京市鼓楼区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她赶紧来到南京,为马涛请了律师。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回到深圳,收拾好自己和马涛的所有行李,失魂落魄地回到滁州家里。父母已经见过马涛,听说他被抓进了看守所,女儿还怀上了他的孩子,他们在震惊当中,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邵鑫看着肚子一天天鼓起,感受着孩子在腹中的胎动,内心涌起母爱。她已经28岁,马涛30岁,他们本打算等马涛母亲身体稍为康复后就结婚,没想到他却身陷囹圄。邵鑫不知道男友罪有多重,但他们真心相爱,马涛又是独子,他进监后或许多少年都出不来,自己必须跟他结婚,为他生下孩子,这样他也能安心改造。于是,2010年8月,邵鑫鼓起勇气,从滁州赶到南京市人民检察院,向承办检察官提出与马涛结婚的要求。

全国首例和死刑犯结婚,铁栅栏外的分别之痛

邵鑫说:“我想在我老家滁州生下这个孩子,可是我们那个地方没有准生证不能生,想办准生证,就得有结婚证。”检察官很为难,因为马涛涉案毒品数量远远超过了死刑标准。

检察官告诉邵鑫,据马涛交代:他们一起回南京看望父母时,马涛跟几个要好的高中同学联系上,一个叫王剑的同学告诉他:“现在南京刷K(吸食毒品氯胺酮)的人很多,好多货都是从广东那里来的,你可以想办法搞点货。”回深圳后,马涛找到能搞到毒品的朋友。第一次,他战战兢兢地从一个上家手里买了一公斤氯胺酮,快递给王剑,王剑很快脱手,马涛赚了一万元,从此一发不可收,三个月就往南京快递了氯胺酮近二十公斤,冰毒近二公斤。南京警方在抓获王剑后,顺藤摸瓜在深圳将准备换车的马涛抓获!

邵鑫紧张得一直绞着双手,含泪恳求检察官:“不管怎样,我还是想跟他结婚,他是独子,让他家有个后……”检察官答应尽力帮她完成这个心愿。

检察官查阅了相关的法律法规,被羁押的犯罪嫌疑人失去的是政治权利和人身自由,而婚姻自由是宪法赋予的人身权利。可要和可能被判处死刑的囚犯结婚,这在全国司法机关尚无先例。检察官向领导汇报,领导赞同并提醒每个环节都不能有疏漏。检察官决定亲自操办,并请技术处同事进行全程录音录像。

在提审马涛时,检察官专门说起邵鑫想跟他结婚的愿望。马涛潸然泪下,内心痛苦、矛盾。如他答应结婚,邵鑫和孩子将来会一直生活在阴影中。可他又被女友的深情深深感动,何况他们有了自己的骨肉,他怎么忍心不要这个小生命?他含泪表示同意结婚。

检察官马上找来双方父母征求意见。马涛父母与邵鑫父母第一次在检察院见面。邵鑫父母十分厚道,他们很喜欢马涛,可他重刑加身,尽不了父亲的责任,心疼女儿将来会受一辈子苦,可看到女儿执意要生下孩子,他们也只好同意,老人甚至当着检察官的面提出:“将来孩子生下来我们帮忙带着,邵鑫出去打工赚钱,马涛妈妈身体不好就不要操心了,家里无论条件如何,都会让孩子吃饱穿暖,健健康康地长大。”

马涛父母感动得泪水涟涟,马父说:“没想到第一次和亲家见面,是在这样的场合。谢谢亲家对我们马家的情意,谢谢检察官为我们操办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因为马涛贩毒,我们这两家过得该有多好啊。”

检察官随后和南京市建邺区民政局联系,并商请鼓楼区公安分局负责全程押解安全。中秋节前一天中午,身着便衣的民警押解马涛到达民政局办证大厅。邵鑫用肿胀的双手握住男友戴手铐的双手,忍泪拍完照后,两人手捧着鲜红的结婚证书,都忍不住哭了。民警没打扰这对“新人”,让他们利用这难得的时间说几句体己话。邵鑫抹着眼泪说:“哥哥,你放心,孩子生下来,我和爸爸妈妈会把孩子抚养成人。你的事情你要交代清楚啊!”马涛泪流满面:“苦了你……”

这难得的相聚时光格外短暂,马涛又被带回看守所。邵鑫也准备回滁州了,临行之前,检察官叮嘱她说:“孩子生下来,可能就没有爸爸了,别人也许会对你有看法,也许会说三道四,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啊。”邵鑫强忍住泪说:“检察官,说再多感谢的话,也不能表达我的心情。您放心,我既然决定要生这个孩子,就有能力让孩子健健康康长大,对得起马涛。”邵鑫回去后,肚子一天天隆起,引起旁人纷纷猜测和议论,她也顾不得许多。2010年12月,马涛、王剑等人贩卖、运输毒品案被起诉至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就在这个月16日,邵鑫在父母的照顾下,在滁州一家医院生下女儿恬恬。

2011年1月,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这起贩毒案,马涛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在法庭最后陈述阶段,马涛动情地说:“我要谢谢检察官,帮助我实现了和邵鑫结婚的愿望,让我的女儿能够顺利来到人间,这是我被抓起来之后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犯了罪,我认罪伏法,但我要感谢司法机关,给我这样的照顾和关怀。”旁听席上,马涛的父母泣不成声。邵鑫因为还在月子中,没有出席庭审。

2011年3月,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对马涛一案公开宣判。当天,邵鑫抱着已4个月的女儿赶到南京,请求法官让她把女儿带进法庭,也许这是马涛跟女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法官准许了。因涉案毒品数量大,罪行极其严重,且没有从轻判处的法定情节,马涛依法被判处死刑。听到判决结果,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宣判结束后,法官特别准许邵鑫抱着孩子进入羁押室会见。隔着铁栅栏,马涛深深地亲了一下女儿熟睡中的脸蛋,邵鑫急着喊道:“恬恬,醒醒啊,看一看爸爸。”女儿却睡得很甜,一家人就这样隔着铁栅栏分别。出了羁押室,邵鑫抱着女儿几乎哭晕过去。

这场辛酸的爱情,有没有一种天平可以称量

等待死刑裁定和核准的煎熬让人难以忍受,马涛母亲每天以泪洗面,时常痛心疾首地絮叨着:“涛儿,你怎么会去贩毒?都是我生这场病害了你呀。”马涛父亲强忍悲痛,每天买菜做饭,承担下所有的家务活,尽力安慰老伴。邵鑫每个月都带女儿到南京看望公公婆婆,孩子的笑脸、稚嫩的声音抚慰着老人的心。

2011年5月,马涛父亲突发脑溢血,几日之后便撒手人寰。邵鑫不敢让律师告诉马涛,背负着重重压力,身心疲惫地往返于滁州和南京。她带女儿住在父母家,邻居的闲言碎语不时传入耳中:“邵鑫这孩子是谁的?怎么从没见过孩子爸爸?”更让她痛苦的是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着那个终究要来的离别之日。

为了赚钱,邵鑫在孩子半岁时就给她断了奶,在滁州市区租下一个门面,加盟了一家爆米花店。她拿出当年打工为两个妹妹挣学费的狠劲儿,在这家小小的店面里从早到晚地忙碌着。炸爆米花看上去简单,可是要想口味香甜突出,却也是门技术活儿。邵鑫一边试验一边琢磨,先后开发出了20多种口味,有时顾客要在柜台外排队购买。为了省钱,她舍不得请帮手,只要还有顾客就舍不得关门回家。她双手伤痕累累,指头上全是烫伤,还有洗不掉的奶油味。母亲心疼她,有时会忍不住埋怨:“为什么一定要跟他结婚生子啊?一辈子有受不完的罪。”邵鑫内心汹涌,却沉默不语。两个在外地工作的妹妹时不时给她打电话:“你让我们知道什么是真爱,加油啊姐姐!”女儿慢慢长大,看到别的小朋友开心地骑在爸爸肩膀上,恬恬稚声稚气地说:“妈妈,我爸爸呢?我也要坐爸爸肩膀上!”邵鑫无言以对。多少个夜晚,在哄孩子睡着后,她彻夜难眠。她想让时间过得快些,女儿大了也许就不会这么辛苦;又很想让时间停住,虽然见不到丈夫,可他毕竟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2014年1月,那个让人撕心裂肺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了,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对马涛执行死刑。1月中旬的一天,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通知邵鑫去看守所会见马涛。邵鑫明白这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丈夫,她带上女儿的照片,为马涛精心准备好西服、皮带和皮鞋,早早地来到南京市看守所,等待着会见。她提醒自己要坚强,不要让爱人看见自己伤心哭泣的样子。当戴着手铐脚镣的马涛终于出现在视线里,邵鑫几近崩溃,她舍不得心爱的人就这样永远地离她和女儿而去。马涛捧着女儿的照片一遍遍地看,似要把女儿刻进心里,他放声大哭:“邵鑫,你和女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害了你们,苦了你们。你还年轻,再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生活吧。我知道你会把我们的女儿抚养成人的,等她长大了,你可以告诉她:爸爸对不起她,也可以替她找个好爸爸,永远忘记我吧。”邵鑫只是哭着重复:“哥哥,我忘不了你对我的好,还有谁会像你那样对我好……”

马涛被执行死刑。邵鑫带着无尽的伤痛回到滁州。因为长期站立工作,她腰部受损严重。她开始学习美甲技术,开了一家美甲美容店。没有了爱人,邵鑫的生活仿佛突然间失去重心,女儿是马涛留给她的念想,更是她生活下去的动力和源泉。可是,她却时常会沉浸在以往美好的回忆中不愿醒来。女儿一天天长大,将来要不要把这一切告诉女儿,女儿会不会蒙上心理阴影,这一切都让她不敢想却不得不想……

2015年元旦前夜,邵鑫一夜无眠,在自己的QQ个人空间里,引用宋代著名女词人薛涛的一首词《别李郎中》:“落梧桐凤别凰,想登秦岭更凄凉。安仁纵有诗将赋,一半音词杂悼亡”来纪念马涛。当天,她早早打开店门,美丽的大眼睛里布满血丝,整理好修甲工具,她拿起电话拨给独自生活在南京的婆婆:“妈您还好吧,吃完早饭记得吃药啊。”电话那头,传来老人苍凉的声音:“我想孙女啊……”

2015年春节,跟往年一样,邵鑫带着女儿到南京陪婆婆一起过年。除夕晚上,恬恬一边包饺子,一边天真地说:“奶奶,妈妈,我,三个女人一台戏,一起过年喽。”童稚的话语,把邵鑫和婆婆逗笑了。泪眼迷蒙中,邵鑫仿佛又看到马涛那张熟悉的脸庞和那双深情的眼睛,让她在恍惚中似乎回到了在深圳打工以及和男友相识相恋的纯真和激情岁月……

(马涛、王剑系真名)

编辑/胡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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