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自由主义对浪漫主义文学的影响

李英华

摘 要：长期以来，对贡斯当的研究多侧重于他的政论，对于他的小说《阿道尔夫》也多从心理小说角度进行探讨。然而这部小说，还印证了“浪漫主义是文学上的自由主义”这一论断。本文尝试从自由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角度对这部作品进行新的解读。

关键词：自由主义；浪漫主义；贡斯当；《阿道尔夫》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4-0127-02

长期以来，国内外对本杰明·贡斯当（1767-1830）的研究都侧重其在政论上的贡献。而对其作为文学家的成就，通常并未深入探讨，即使有所涉及也如柳鸣九先生所言：“在一些文学史家的眼里只不过是《阿道尔夫》的作者。”而对于这部奠定了他在文学史上地位的《阿道尔夫》并未给予过多关注，而且多从心理小说角度进行探讨。国外对这部小说的研究，长期以来也多从从心理分析的角度入手，给其定位“是现代心理分析小说的发端”。

贡斯当作为近代自由主义的奠基人，以他为代表的自由主义思潮对浪漫主义文学的产生和发展起到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本文尝试从自由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角度对这部作品进行新的解读。

一、自由主义形成的历史文化背景

1789年至1848年，法国社会处于急剧动荡之中，社会政权更迭频繁，政体形式多变。“这一时期虽然充满了复杂的矛盾，但基本上是资产阶级民主运动的时期”，法国大革命推翻了传统的封建政权，打破了旧的政治、经济、社会制度，有力地推动了欧洲及世界文明的进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19世纪上半期是资本主义大发展时期，自由主义在这一时期盛行，符合正在上升时期的资产阶级的诉求。这种思潮形成于自文艺复兴到18世纪反封建的过程当中，尤其是18世纪的启蒙运动使自由主义思想广泛传播。1789年法国大革命后，其若干重要原则以法理形式写入了《人权及公民权宣言》，即统称的《人权宣言》当中，成为资产阶级共和派人士共同的理想。经历过大革命时期雅各宾派的恐怖统治，知识分子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必须充分保证个人自由、权利，才有可能对抗少数激进派的统治，“自由主义思潮就典型表现出资产阶级追求个性与资本主义关系的矛盾和不协调，从而构成了资产阶级文学的思想基础”。自由主义思潮的代表人物就是贡斯当和斯塔尔夫人。

19世纪上半期的自由主义思潮不仅对政治经济、法律文教产生了巨大的作用，而且也对文学艺术产生巨大影响，尤其是对浪漫主义文学的产生和发展起到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新兴的资产阶级希望按照自己的理想改变社会，在精神上打破旧有的古典主义的藩篱，产生迎合本阶级需要的新的文学。

二、浪漫主义是一种文学上的自由主义

19世纪的自由主义思潮主张，掌握了财富的个人比其他力量更为现实和灵活，政府应该退出，政府只是人民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而产生的一种工具，鉴于此，政府不能也不应该对民众进行过多的管制。自由主义在文化方面的主张并不是以某个人的著述和观点而体现的，它体现在文化的各个方面，19世纪的法国文学中就以浪漫主义的形式来呈现的。

被称为“浪漫主义之母”的斯达尔夫人在她的著作《论文学》和《论德国》中大声疾呼文学自由。她认为，如果已经获得政治自由的社会还有为规律所束缚的文学，那便是一种荒唐的现象，主张作家充分发挥自己的创作个性，强调个人的独特性、创造性和自我实现。浪漫主义大师雨果在《欧那尼·序言》中写道，“艺术创作上的自由和社会领域的自由，是所有一切富有理性、思想正确的才智之士都应该共同追求的双重目的”，“文学自由正是政治自由的新生女儿”，“文学的自由主义一定和政治的自由主义能够同样地普遍伸张”。

自由，作为自由主义的核心，一直都是自由主义者乃至普通民众的目标。自由是贡斯当理论的核心，他自己曾经说过，他40多年的全部奋斗不过是为了实现所有领域的自由，这种思想在《阿道尔夫》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三、《阿道尔夫》是自由主义和浪漫主义有机结合的作品

作为自由主义思想家、政治家杰出代表的贡斯当，在文学创作积极践行文学自由主义的原则，对浪漫主义文学做出了巨大贡献，赢得了“浪漫主义之父”的赞誉。《阿道尔夫》是贡斯当的代表作品，它以爱情为题材，表现了对于自由和独立的追求，描绘了典型的19世纪初的“世纪儿”形象。

1.爱情与自由的辩证关系

小说讲述的故事可做如是归纳：男主人公阿道尔夫在一次舞会上遇到了女主人公艾蕾诺尔，艾蕾诺尔不仅比阿道尔夫大10多岁，而且还是P伯爵的情妇。然而阿道尔夫心中充满了征服之欲，在他的追求之下，两人不顾世俗眼光地生活在一起。但接踵而来的家庭、社会的责难，使动机本来就不纯正的主人公抛弃了艾蕾诺尔。随后艾蕾诺尔自杀殉情，阿道尔夫远走天涯。正如译者序所说：“一个青年男子，爱上一个女子，后来要离开她，而女子却痴心一片，终于殉情而死。”

《阿道尔夫》描写了一个爱情悲剧，这是浪漫主义文学的常见题材。这种爱情有别于骑士文学的典雅爱情，不同于古典主义的家国大义，更区别于启蒙文学的理性至上。正如丹麦著名的文学家批评家勃兰克斯所指出的：“外部原因以及因而造成的内部原因，使两个结合的人又分开了。”这里所说的“内部原因”，就是阿道尔夫幻想超然物外、平淡冷漠的生活态度而造成的忧郁孤独、犹豫怯懦，既想获得爱情又不愿自由受到受缚的复杂性格。

阿道尔夫在现实生活中找不到出路，于是他寄希望于爱情。所以尽管是出于虚荣心，对于爱情，阿道尔夫还是满怀憧憬的，为了爱情他不顾一切。但是当他认为爱情已经成为他自由路上的藩篱时，他就放弃了爱情。爱蓄诺尔死了，不再成为阿道尔夫的“羁绊”。这不正合他渴望自由的心意吗？但是阿道尔夫“以那么大的痛苦、那么多的眼泪重新获得的自由，对他竟毫无用处”！爱情生活不但没有治好“世纪病”，反而使病态加剧，人物的悲剧性也因此而加深。

当然，这一爱情悲剧也与社会环境有关：阿道尔夫父亲对儿子的软硬兼施；T男爵的暗中捣鬼，周围人的敌意和攻击，都对阿道尔夫产生了影响，“艾蕾诺尔的不幸证明，即使是最炽热的感情，也无法与现实事物的秩序抗衡”。当时社会封建制度的影响还存在，也是造成爱情悲剧的诱因之一，这就更突显出追求现代个体自由的必要性。

2.深受自由主义影响的“世纪儿”

夏多布里昂在《勒内》中塑造了典型的“世纪病”患者的形象之后，“世纪儿”就成为浪漫主义小说的典型形象。浪漫主义文学热衷于描写“世纪病”，并颂扬以个人与社会徒劳对立为表现形式的反抗。贡斯当自己也说：“我希望塑造一个我们这个世纪典型的道德病患者的形象：厌烦情绪，优柔寡断，碌碌无为，喋喋不休的自我剖析，他们把内心的真正想法寄托在情感上，但是这些情感从他们一出生就受到了侵蚀。”

然而同是“世纪病”患者，夏多布里昂呈现的是没落贵族式的忧郁；贡斯当则表现了资本主义的世纪病，体现了“资产阶级革命后第一代人的幻灭感和迷惑感”。阿道尔夫是新时代的新形象，是“一个复杂的资产阶级青年个性所造成的悲剧以及这种个性本身不可避免的悲剧。这就是小说的价值所在，深刻所在”。

阿道尔夫是大革命成果的受益者，他所生活的“小城是一位君主的所在地……保护前来定居的开明人士，给一切言论充分的自由”，这是自由主义者们追求的理想政治，即一方面限制王权，另一方面希望与封建贵族达成妥协。

阿道尔夫出身于资产者家庭，拥有一定的私人财产，使他可以行使公民的权利。他所追求的不过是个人生活的满足，个人追求的实现，个人的成功和个人感情的倾诉。为了获得艾蕾诺尔的爱情，他对她说：“如果你不答应接待我，我就抛弃我的故乡、我的家庭、我的父亲，断绝一切社会关系，放弃我应尽的义务。”阿道尔夫是自私任性的，他所生活的环境，所处的时代赋予了他这种权利。在大革命之后，法国人有权选择自己所要的生活。

但是，阿道尔夫所生活的社会也并非那么的“自由”，封建思想和封建势力残余仍然存在。那位看似开明的君主也是“囿于旧习，只与廷臣打交道”；在阿道尔夫家，父权主义还存在着，对于环境和父亲的恐惧一直困扰着阿道尔夫。“我惯于将自己所感受的一切埋在心里……把别人的关心、意见、帮助，统统视为一种束缚、一种障碍”，这就是阿道尔夫“世纪病”的根源，这与勒内的“世纪病”不同。勒内这个没落贵族子弟自幼在忧郁孤寂中长大，成人后到处漫游，无论在何处，他都感到像在沙漠中一样寂寞：“唉！我孤零零，孤零零活在人间！”人生无常的慨叹伴随着他度过一生。作为19世纪第一代资产阶级，阿道尔夫的“世纪病”更多地表现为一个追求不受束缚的自由的青年和他所处的社会环境的矛盾。他们从上个世纪启蒙思想家那里得到关于理性社会的理想，渴望着“自由、平等、博爱”和“理性王国”。而新建立起来的资本主义现实让他们理想希望化为乌有。对社会的不满与厌倦，使他们产生了一种无可名状的苦闷、颓唐，以及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因为在社会中无法找到自己的位置的痛苦迷茫。

“法国浪漫主义文学是19世纪法国自由主义在文学领域的一种具体的实践。浪漫主义思潮的实质就是自由主义同封建专制的抗争；而浪漫主义文学的基本倾向则体现为力图摆脱清规戒律，提倡不受束缚的创新精神的文学自由主义”。小说“《阿道尔夫》是一个时代的镜子”，体现人类对激情的渴望，赞扬个人自由，颂扬人与自然的和谐，倡导理性与自然的紧密结合，反映了时代的需求。作者通过阿道尔夫这个“世纪儿”的文学形象，倡导进步，反对一切传统对个人的束缚，这使得《阿道尔夫》在诸多的同类作品中放射出夺目的异彩。

参考文献：

〔1〕贡斯当.古代人的自由和现代人的自由[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2〕贡斯当.阿道尔夫[M].南宁：漓江出版社，1985.

〔3〕柳鸣九.法国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

〔4〕杨令飞.近代法国自由主义研究[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2006.

（责任编辑 孙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