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正面战场的军邮体系与职能

2015-05-08 10:41曾潍嘉宋祖顺
军事历史研究 2015年4期
关键词:抗战时期国民政府邮政

曾潍嘉 宋祖顺

(西南大学 历史地理研究中心,重庆 400700)

·热点研讨: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军邮、防空及大后方建设研究·

抗战时期正面战场的军邮体系与职能

曾潍嘉 宋祖顺

(西南大学 历史地理研究中心,重庆 400700)

中国近代军邮肇始于民国之初。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根据战争需要逐步构建起较为完整的军邮体系,军邮组织机构形成了与普邮组织机构及军队编制序列基本对应的层级关系,军邮业务由少量的信函和包裹邮寄,拓展到承接汇兑储金等,这在中国军邮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但由于体制的先天不足以及复杂多变的战争环境,国民政府所构建的战时军邮效能与实际需求间存在较为突出的矛盾,其发展尚处于初级阶段。

抗日战争 正面战场 国民政府 军事邮政 汇兑 邮寄

国民政府的军邮,是在近代邮政事业发展的基础上所衍生出的专门体系,发端于民国早期北洋军平定蒙古叛乱过程中的军邮通信实践。*关于中国近代军邮兴起的时间,学术界尚有争议,有学者认为应始于19世纪末的川藏战事。但此说缺乏足够史料依据,即便川藏战事中有办理军邮的点滴事迹,也不成体系,与后来成系统的军邮办理没有直接联系。1913年,北洋军察东镇守使王怀庆出兵蒙古平叛,“时蒙边不靖,驻军甚多”,*剑魂:《军邮之回顾与前瞻》,《邮讯》1943年第1卷第3期。为在交通极为落后的外蒙地区建立军事信息流通渠道,“经参谋本部与交通部议定,于乌兰花、归化、公沟、大佘太、后公中、林西、开鲁等地,分设军事邮递所七处”,*剑魂:《军邮之回顾与前瞻》,《邮讯》1943年第1卷第3期。此后为使新设立的军事邮递所与国内普通邮路沟通,又专门在“邮政普通路线范围内之隆盛庄、绥远、赤峰、包头镇等处设立军事承接邮局四处”。*剑魂:《军邮之回顾与前瞻》,《邮讯》1943年第1卷第3期。此次军事行动结束后,临时建立的军邮组织随之解散,此一举动“规模较小,成果未显,但实开现代军邮之先河,是为中华邮政开办军邮之始”。*沈云龙:《刘承汉先生访问纪录》,台北: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97年,第187页。不过,民国初年开办军邮的少量实践,并未能促进中国军邮事业的大发展。直到抗战时期,中国军邮才走上制度化与正规化轨道。抗战前夕,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于1936年提出了在军队中建设军邮体系的动议,*袁风华:《抗战时期国民党政府军邮简介》,《民国档案》1990年第2期。但整体方案尚处于探讨试验阶段,并未全面推广。直至抗战爆发后,在战争环境的促动下,国民政府才最终建立了全国性的军邮体制。

关于国民政府军邮问题研究的早期成果主要来源于台湾地区学者,这些成果多为对直接参与者的访谈,或对一些史实的考证,侧重于军邮资料的收集,缺乏综合分析。*台湾方面研究成果主要有沈云龙:《刘承汉先生访问纪录》,台北: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97年;张连正:《邮政资料汇集·军邮篇》,台北:时报文化出版社,2005年;张翊:《中华邮政史》,台北:东大图书公司,1996年。大陆关于国民政府军邮问题的研究,关注点多停留于背景介绍方面,并多以集邮指南为目的,不仅专题著作寥寥,既有文章亦多缺乏学术范式的考量。*例如,吴纯明:《横空出世历沧桑发发停停话军邮》,《中国商报》2001年8月11日,第5版;隋东升:《漫话军邮》,《军事史林》2004年第9期;王伟:《闲谈中国军邮》,《钟山风云》2012年第5期;范守平:《探寻中国抗日战争时期的湖南军邮》,《中国集邮报》2012年10月12日,第7版。1990年袁风华发表的《抗战时期国民党政府军邮简介》一文可谓大陆较早涉及这一专题的学术研究成果,全文以时间为序对国民政府在抗战时期的军邮制度演变进行了粗略的梳理,为后来的研究者提供了重要的线索,但就文章整体观之,其研究尚缺乏系统性,内容较为简略。*袁风华:《抗战时期国民党政府军邮简介》,《民国档案》1990年第2期。近年来,关于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军邮问题的研究,区域性成果占了主要比例,许多学者将研究地域选定于湖北、湖南与云南等地区,利用民国档案资料开展专题研究,而以全国为视阈的成果则较为缺乏。*吴明:《从第九战区档案看抗战时期湖南的军邮》,硕士学位论文,湘潭大学,2013年;申艳艳:《国脉所系滇邮风采——抗战时期云南邮政研究》,硕士学位论文,云南大学,2013年;黄小用、廖发堂:《试析抗战时期湖南的军邮》,《苏州科学学院学报》2008年第1期;伍佩佩:《抗战时期云南军邮述论》,《安庆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第5期。这为我们整合已有研究成果,从更为宽广的视阈探讨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军邮制度的发展脉络与特征提供了方便。基于此,本文尝试整合近年来区域研究的主要成果,结合档案文献整理的最新成果,对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军邮体系作一整体考察。

一、抗战前军邮的基本状况

由于政局动荡,战乱频仍,1913年北洋军蒙古平叛中的军邮组织建设未得延续,“二年以后至南北私斗与萧墙内战,则均无正式组织。大概由各军队之交通兵自任之”。*鄂常:《八一三之后之军邮》,《新光邮票杂志》1939年第7卷第1期。据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交通研究所第一期邮政系学员张人权回忆称,“民国初年,军阀混战,军邮无从谈起,北伐时期,军邮政有所改进,但仍尚无正式军邮组织”。*张人权:《抗战时期湖北地区的军邮》,《湖北文史》2007年第1期。当时,军邮职能运转缺乏独立性,执行与保障均依靠军队本身,而缺乏专职军邮人员的参与,其业务范围、业务量等方面都是有限的。蒙古平叛时由交通部和参谋本部议定颁布的《军事邮递章程》规定,军邮业务首先为“公文、公函、平常及挂号之信函或信片”。*关赓麟:《交通史邮政篇》第2册,交通铁道部交通史编纂委员会出版,1930年,第557页。除了普通信函外,官兵还可以邮寄“重限五百格兰姆之新闻纸”,以及“重限五百格兰姆之印刷物”。*关赓麟:《交通史邮政篇》第2册,第557页。另,“格兰姆”即重量单位“gram”的音译,今省译为“克”。此外,军邮还办理“重限一基罗之公用包裹,长宽厚不得逾一尺,内容不得装有军器军装等件以及邮章禁寄之物”。*关赓麟:《交通史邮政篇》第2册,第557页。另,“基罗”即重量单位“kilogram”的音译简称,今译作“千克”;由于前引单位皆为西方计量单位,故引文中的“尺”疑当为“英尺”。当时军邮不办理汇兑,“但军人有须汇款时,得自交由特派之接送保护邮件兵丁,代为送由军事承接邮局代购每张十元以下之票”。*关赓麟:《交通史邮政篇》第2册,第557页。不过,军汇业务由于“匪特票额受限,体制运转亦未灵便,由是少有应用耳”。*欧阳承庆:《关于军邮》,《新光邮票杂志》1940年第8卷第3期。由此可见早期业务范围和业务量均十分有限,军邮的建设还处于十分初级的探索阶段。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以后,逐渐重视军邮事业。1932年,国民政府设立由军事委员会直属的军事交通研究所,开办邮政系专业,一期学员多被分配到南京、上海两地的邮政管理局中实习,这批学员后来成为抗战初期国民政府军邮系统的骨干。1934年1月,国民政府又在南京创立交通研习所,并设立军事邮政系,用以进一步培养军邮干部。此后,交通研习所下属的军邮系又被并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进行统一培训。*张翊:《中华邮政史》,第456页。1935年,德国顾问法肯豪森在向国民政府提交的《法肯豪森关于中国抗日战备之建议两件》中,提出了建立完善军邮制度的构想,并呈上相应方案。来自法国的顾问巴德也“建议训练交通邮政技术人员,以应将来战争之需要”。*《近期关于军邮工作之总结》,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档案,全宗号:453,档案号:1967。同年,国民政府参谋本部主持在京、杭国道线上的秋操演习,也特意开办了军邮业务,沿国道线设有临时东一局、东二局、西一局、西二局,负责传递军队邮件和开展军汇业务。参演科目包括信息传递、随军转移、邮件整理和军汇业务等方面。1936年夏发生了国民党地方实力派新桂系和粤系反蒋的“两广事变”,国民政府进行了局部的军事动员,其间试办了军事邮政,“两广之变,各地设立军邮之临时邮局二十二处。”*《关于处置两广事变之备忘录》,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档案,全宗号:453,档案号:2112。培养军邮人才和试验开办军邮,反映了国民政府军邮组织建设和军邮业务的进展,这为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军邮系统的建立和发展奠定了重要的基础。1936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又制定了战时军邮的运作草案,开始研究构建全国性的军邮体系,计划按照作战部队的编制序列,设立军邮机构,依托已有交通设施与邮政线路,开展军邮工作。但截至全面抗战爆发,国民政府军邮机构配属工作远未完成,临战前夕法肯豪森整军计划中所编制完成的12个甲种陆军作战师中,建立军邮机构的仅有5个,尚不及一半。*《国民革命军新式陆军编制统计》,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档案,全宗号:453,档案号:3728。

抗战前的军邮业务量,以1935年秋的京杭国道演习期间设立的东一局为例,据时任东一局临时局长的陆胜睽记录,演习期间东一局“计收寄函件三四七件,投递函件一、六六六件”,总量只接近1925年浙江省普通邮政分局的月投递量。*国民政府交通部:《邮政事务统计年鉴》(1925年),重庆市图书馆藏,编号:L29/889/23,第71页。另外,东一局还“开发汇票六张,计国币六〇元”,“收寄包裹一件,投递四件”。*唐存政:《存政谭邮》第2集,台北:唐存政出版,1995年,第32页。就所开发汇票的金额来看,尚不足同年浙江省邮政分局月汇金额平均值的十分之一。*国民政府交通部:《邮政事务统计年鉴》(1925年),重庆市图书馆藏,编号:L29/889/23,第71页。由此看出,信函业务仍然是主要业务,且业务量十分有限。在后来1936年“两广事变”期间国民党中央军开办的军邮中,“计收寄邮件一三五、一一二件,投递函件二一六、〇九五件,包裹九八六件,汇兑四、一七四张、款额五五、三三四·二五元。”*唐存政:《存政谭邮》第2集,第42页。业务量较之前有明显的增长,这主要是因为当时参与弹压“两广事变”的中央军,较参与京沪杭国道演习的军队数量多,不过总体看,其军邮业务量十分有限。*当时南京政府所调集的中央军主力部队共计4个军,另3个师,共计17.6万人。按照同期德国国防军中人均军邮寄递和汇兑的数值来看,中央军在此一时期军邮的业务流量“甚为堪忧”。*法肯豪森在“两广事变”后提交给南京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军事备忘录中指出,同期德国国防军中,士兵的人均寄递邮件每月的均值可达到2.74,而中央直系部队仅为0.012,差距十分明显。在此之后,其建议军事委员会加强军邮组织的建设,以期达到“战时军邮之必需”。Alexandervon Falkenhausen,imlaufederJahrederumsetzung,derchinesischenmilitary,1936。

二、军邮体系的建立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加快了军邮建设的进度。自8月10日起,一周之内建立了10个军邮视察总段,以管理作战期间各区域的军邮业务。但由于战争初期战局演变的速度远远超出了预想,随着国土的大面积沦陷,部分视察总段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废弃,其中万全军邮总段从成立到撤销仅仅13天,可见在战争初期作为大区域内统筹管理军邮业务所设立的军邮总段并未发挥其实际效能。*张翊:《中华邮政史》,第461—462页。与此同时,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还计划设置90个遍布全国的军邮业务局,即军邮总段的下属单位,但同样由于战局的快速恶化,此项工作并未在全国统一铺开,而是随战争形势发展,在重要作战地域周边优先设置,并投入使用。*张翊:《中华邮政史》,第461—462页。

由于卢沟桥事变之后,平津快速沦陷,故而战火首先蔓延的华北地区并未成为首先设置军邮分支机构的区域。最早设立军邮机构即军邮业务局的是华东战场。淞沪会战期间,松江一带设立军邮业务局,编号为第43和第44军邮业务局,两局将分支机构拓展到主要的作战部队,并且设立了邮件收集站和邮件收集员。*鄂常:《八一三后之军邮》,《新光杂志》1939年第7卷第1期。1937年10月太原会战期间,为支持忻口防御,国民政府在邻近的忻县金山铺、总预备军驻扎的董村和东南防线的定襄县设立了3个军邮业务局,编号为29、31、32军邮业务局,编制体系和业务范围与淞沪会战期间的43、44军邮业务局相同。*《军事委员会关于军邮业务局设立之若干问题致第二战区长官部函》,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档案,全宗号:453,案卷号:2331。在忻口防线失守后,相关军邮机构随军撤至太原,归并为第29军邮业务局,继续开展业务。11月太原失守后,第29军邮业务局撤销。*《关于撤销第二十九军邮业务局编制及善后处置方案的函》,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档案,全宗号:453,案卷号:2874。1938年1月开始的徐州会战中,第五战区长官部向军事委员会呈文,建议将军邮业务局设于萧县和台儿庄以南第20军团所驻的新安镇。*《第五战区长官部就设立战时军事邮电局的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档案,全宗号:787,案卷号:4219。后由于战场部署变更,又将计划设置的第17和第19两个军邮业务局设于沛县和台儿庄以西的韩庄。文献资料显示,当时防守藤县的川军王铭章部第122师所寄信件多中转于沛县的第17军邮业务局。*《军事通信》,四川省档案馆藏,国民革命军第29军档案,全宗号:4612,档案号:221.113.21.2。在徐州会战过程中,两军邮业务局随军迁移多次,至台儿庄决战期间已经撤入徐州城内。*《关于第五战区开展军邮业务情形的报告》,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防部史政局及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全宗号:787,案卷号:4332。1938年5月下旬,第五战区国民党军主力按军事委员会制定路线,安全撤出徐州,到达皖西、豫南一带,两军邮局及相关人员亦随军转移。1938年6月中旬开始,国民政府逐步对由徐州撤出的军事力量进行整合用以拱卫武汉,两局编制随即撤销。*《关于第五战区开展军邮业务情形的报告》,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防部史政局及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全宗号:787,案卷号:4103。以上情况表明,抗战初期国民政府所组建的军邮机构多围绕大规模会战地域设置,与区域军事行动相始终。

1938年6月10日,武汉会战的外围战役打响,国民政府开始调整之前在全国的军邮布局,着力于将围绕单次会战重点设置临时性军邮局的做法转换为一种具有持续性的制度。1938年8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在决策备忘录中指出,“往昔军邮之运行颇为分散,未成体系,为长期抗战准备,乃应作系统之改造,依托战区以为长久计”。*《关于国军改进军邮组织以利长期抗战之策略报告》,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档案,全宗号:453,案卷号:4211。1938年10月武汉会战结束后,日军的大规模军事进攻告一段落,国民政府中枢和战时指挥系统均迁往重庆,对军邮的系统调整工作由此展开。1939年5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将已有军邮总段重新划分为11个,明确了各总段具体负责区域,并设立军邮督察处以负责各总段之间的协调工作,又于总段之下建立军邮传递站作为中转机构,形成了由军邮督察处到军邮视察总段,经军邮传递站中转而至军邮局、军邮派出所的层级管制体系。1939年8月间,军事委员会又将各视察总段以统一番号命名,“以资保密”,具体划分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1939—1943年军事委员会军邮视察总段概况表*唐存政:《存政谭邮》第1集,台北:唐存政出版,1995年,第25—28页。

各军邮总段因其后的战局发展,“时有增减与驻地之变更”。*张翊:《中华邮政史》,第378页。这主要是由于日军占领了主要交通线与重要城市,特别是在豫湘桂作战中,长沙、衡阳失守使得延续东部敌占区的军邮业务变得异常困难,故而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于1944年撤销了专管苏鲁敌后的军邮东海总段。1944年9月以后,为适应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在雷多设立了印缅军邮总段,整体负责滇缅战场的军邮业务。*张翊:《中华邮政史》,第462页。

军邮总段设置后,国民政府于1940年设置了军邮基层机构——军邮派出所。目的是克服抗战初期军邮业务局游离于作战部队之外的缺陷,“以期与作战序列作进一步之融合”。*《关于国军改进军邮组织以利长期抗战之策略报告》,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档案,全宗号:453,案卷号:297。虽然军邮派出所在体制上仍旧隶属于军邮局,称“军邮第×局第×派出所”,但在作战区域设置的军邮派出所主要依托作战部队的编制序列开展业务。其下设置的邮件收集站分为总站和分站,总站设于团一级作战单位,部分营一级的作战单位也设有总站,但主要限于上级配属给团级作战单位的炮兵营、战车营等。邮件收集站为常设机构,一般与团直属的通信连一同办公。在连一级设置分站,但并非覆盖所有作战连队,地点选取依作战部署地域的具体环境而定,业务办理时间亦不确定。*《国军陆军军邮机关编制纲要》,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防部史政局及战史编纂委员会档案,档案号:787,案卷号:4566。

经过一系列建设和改革,武汉会战之后,国民政府军邮组织系统和运转机制进一步完善,并与作战部队进一步相结合,增强了其对战争环境的适应性,形成了同普通邮政系统相互关联的平行延伸路径。这一体系通过军邮督察处统属于交通部的制度框架之内,并与军队的作战序列相联系,同各级军事机构之间进行横向对应。具体如图1所示。

图1 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军邮系统与相关制度体系关联图*据剑魂的《军邮之回顾与前瞻》(载《邮讯》1943年第1卷第3期)中军邮体系示意图修正改绘。

从图中我们不难看出,军邮系统与邮政总局统属下的普通邮政以及国民政府军事系统存在着横向的层级对应关系,其中军邮督察处、邮政总局与军政司之间形成了最高一级的对应;军邮视察总段、各邮区管理局与各战区司令长官部之间形成了第二级对应;在第二级与第三级的对应关系中间,军邮系统多出了军邮传递站一级作为中转机构,而未与普邮和军事指挥体系形成连接;第三级对应关系中的要素最多,包括军邮局、临时局、各县邮局、敌后游击指挥部、集团军司令部及其下属的军、师、旅一级作战单位,这一级所包含的机构构成了战时军邮体系运转的主体;第四级对应关系较之第三级在编制等级上进一步降低,但就机构数量而言却占据了整个军邮体系的较大比重,包含军邮派出所、邮政代办所、村镇信柜以及团、营一级的作战单位,不仅具有较强的地域性,且与作战部队的联系更为紧密;最后的第五级对应关系为军邮传递员与作战部队连及连以下作战单位之间的互动,已经处于普通邮政体系末端业务范围之外,该级对应与作战部队相结合,也可以看出军邮体系较之普邮的延伸路径更为深入。

综上所述可以发现,在整个军邮体系中,机构的延伸轴线呈纺锤形,中部是整个体系的核心与主体。这样的体系把军邮制度纳入了一种稳定的政权架构之中,使军邮的制度脉络更为明晰,在运转中权责分工更为明确。但这种相互对应的绝对层级关系又显得僵化死板,难以很好地适应复杂多变的战争环境。在作战区域,不但部队调动频繁,而且成建制的作战部队存在被打散、整编、扩编、缩编、改编、改隶等多种变化的可能,加之国民党军队实行被动的防御作战,不能掌握战局发展主动权。这些因素均给军邮的有序开展造成较大的困难,使国民政府相对静态的军邮层级体系设置“战时多流于文本,难于切实贯彻”,*《1940年度军邮事务之总结报告》,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民政府交通部档案,全宗号:20,案卷号:2344。“奉调之后复难于开展”,故而出现了前线的作战部队在调往后方整补的过程中或长期驻守一地的情况下,不得不前往对应的军邮机构集中办理业务。*《1940年度军邮事务之总结报告》,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国民政府交通部档案,全宗号:20,案卷号:2344。这暴露出国民政府的军邮体系运转与实际需求之间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表明其在制度设计上存在明显缺陷。

三、军邮业务的开展

抗战时期军邮机构所开展的业务可大致划分为信件、汇兑、储蓄、包裹、印刷品等五大门类。具体机构与业务的分类流程如图2所示:

图2 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军邮业务分类流程程序图

就信函业务而言,1939年12月由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修正的《军邮规程》第二条明确规定“办理军邮,以便利前方作战部队之通信为主旨”。*《军事委员会修正军邮规程》,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2编军事(一),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年,第203页。同时,《军邮规程》规定,军事邮件分为公用与私用两种,“公用军事邮件得按快信交寄”。私用军事邮件的寄递程序和邮费标准,因时段和所属军邮局的不同而异。军邮信函寄递过程中的保密问题也因战争的进行而逐渐被重视,如军事邮件封面的书写,抗战之初无特殊规定,可注明驻扎地址、部队番号等内容,“如办理军邮局所已知此项地址并不准确时,得依所书番号、名称或特种代表信箱号码径予改寄”。*《军事委员会修正军邮规程》(1939年12月2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2编军事(一),第207页。后来为了战时保密起见,规定封面应书写特种代表信箱号码,由军邮收集所解码处理后再行转运。与此同时,军邮当局还对寄发信函的内容进行甄别,有涉军事秘密的邮件需在封面右上角盖一红色“(”字样,表示不能送往沦陷区或在沦陷区经转。*国民政府邮政总局:《中国军邮之概论》,出版社不详,1941年,第63页。此外军邮在信函业务的开展过程中还添加了颇多符合当时军情的人性化制度设计,鉴于当时士兵多不识字,军政部曾颁布《战时士兵与家属通信办法》,规定“士兵不识字者,直隶长官应饬令文书人员或指定粗通文字之士兵代写代解”。*国民政府邮政总局:《中国军邮之概论》,第61页。

汇兑是战时军邮的重要业务之一,其业务部分依托普邮体系,但又有自身特点。《军邮规程》规定,“办理军邮各局所办理军邮汇兑,除法令别有规定外,准用普通邮政之规定”,“作战军人及参战航空人员,得请购免费小款汇兑,其办法另定之”,“作战军人得参加所隶部队之集体汇款,其办法另定之”。*《军事委员会修正军邮规程》(1939年12月2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5辑第2编军事(一),第208页。军邮汇兑的执行过程中注意服务军队、优待现役军人。作战军人可申请小款汇兑,其预计兑付期为3个月,如收款人3个月内没有如期兑取款项,可以再延期3个月,但“确因邮递迟缓在六个月以内未经投交收款人时,得再比照邮递延误时间予以展缓”。*《关于告知军邮注意事项致东川邮政管理局的函》,重庆市档案馆藏,东川邮政管理局审计股档案,档案号:02900001007840100083。军人小款汇票如不慎遗失,经查明款项未兑付,可申请补发副票,“每张照纳材料费一角”。*《关于告知军邮注意事项致东川邮政管理局的函》,重庆市档案馆藏,东川邮政管理局审计股档案,档案号:02900001007840100083。小款汇兑的资费为,每一张小款汇票收取手续费(后改称材料费)5分,还收取不同类别的汇费,其标准为“1.区内我方政令所及各地每汇款一元收汇费一分;2.区外我方政令所及各地每汇款一元收汇费二分;3.沦陷区内各地每汇款一元收汇费一角”,此外“不收任何补水费”。*《关于告知军邮注意事项致东川邮政管理局的函》,重庆市档案馆藏,东川邮政管理局审计股档案,档案号:02900001007840100083。军人可申请免费汇兑,免费汇票“每张最高额规定为三十元,仅收取材料费五分,汇费及补水费一概免除”。*国民政府邮政总局:《中国军邮之概论》,第78页。在给予优待的同时,军邮汇兑业务也有诸多限制性规定,如军人须取得连长及以上的长官在请购单上签字,再将请购单交给本部队军邮联络员,“由所隶部队军邮联络员汇总向承办免费局所声请开支”,*《军邮免费汇兑规则》,重庆市档案馆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档案,档案号:02900001005450000030。各开发汇票的军邮局所在汇票上加盖“免费”木戳,后改为“F”木戳以示区别。为便捷办理汇兑业务,在军邮中曾一度推行集团汇兑,即军事单位发放军饷前几天,部队官兵可申请直接将饷金向外汇寄,由军邮联络员将本部队官兵填写的请购汇票单汇总,送军需单位签证,开具汇款总额与汇费票据,经军邮局寄给主管邮区分别开发汇票,直接寄给后方收款人,待发饷之日在汇款人薪饷内扣除军需单位垫付的汇款。此项集团汇兑,“于二十九年、三十年间推行两年,颇具成效,共开发十二万余元”,只是“嗣以各军邮联络员未能切实办理,致三十一年停办”。*沈云龙:《刘承汉先生访问纪录》,第200页。

1938年6月,军邮当局开办储金业务,并颁布了《军邮通讯储蓄规则》。规定军人办理存簿储金,须先指定一处后方邮政管理局或者邮政储金汇业局为储金邮局,填写“立账请求书”两份和“存款单”一份,然后到附近兼办该业务的军邮分支机构或者军邮局将存款购买汇票,连同“立账请求书”和“存款单”寄往指定的具有储金资质的邮局,再由指定邮局代其将开户手续完结后再寄给存款人。到当年8月,开办军储的邮局有:湖北邮政管理局、湖南邮政管理局、广东邮政管理局、广西邮政管理局、川东邮政管理局、川西邮政管理局、浙江邮政管理局、福建邮政管理局、河南邮政管理局、陕西邮政管理局、甘肃邮政管理局、安徽邮政管理局、云南邮政管理局、贵州邮政管理局、江西邮政管理局、汉口邮政储金汇业分局、南京邮政储金汇业分局驻渝办事处,基本覆盖了国民政府战时控制区域。*沈云龙:《刘承汉先生访问纪录》,第200页。但业务量十分有限,“揆其原因,大致在手续过繁,存时既不能立时取得储金簿,提取时又不能立时取得现款,且往返收取汇费,不啻减少利息,以此官兵均不喜利用”。*沈云龙:《刘承汉先生访问纪录》,第200页。对此,军邮当局曾表示根据战争实际情况制定相对灵活的应对措施,并适时修改,“各局係按现时情形核定,将来局势倘有变迁,得随时修订之”。*《关于订定军邮通讯储蓄规则给邮政储金汇业局南京分局的训令》,重庆市档案馆藏,邮政储金汇业局档案,档案号:02900001007310100004。

军邮开办的包裹业务,制度设计上体现了一定的灵活性。当时对包裹的尺寸、重量、资费等并没有作统一限定,各军邮视察总段或军邮视察员可以根据当地的交通、战争形势等状况,规定包裹的重量、尺寸,呈上级机关批准。资费则根据各邮区的实际情况按各邮区的标准执行。其原因在于各地形势各异,不宜作全国性的统一规定,包裹的转运办法一般按照小包邮件的办法办理。*《关于抄发军邮包裹一律按小包邮件封发办法及规定发运次序办理的规定》,重庆市档案馆藏,东川邮政管理局档案,档案号:03420001000010000040。1940年3月,邮政总局为了拓展军邮包裹和小包邮件业务,特意发布《关于开列办理军邮包裹及小包邮件应行注意事项的通令》,规定“一般邮局及兼办军邮邮局收寄军邮包裹按各该局一般包裹及小包资例收费,军邮局按主管管理局发给之资例收费”,“军邮包裹之重量及大小除应适应各地运输状况,得由军邮总视察呈主管管理局酌加小于一般规定之适当限制外,应适应一般包裹及小包邮件之规定”。*《关于开列办理军邮包裹及小包邮件应行注意事项的通令》,重庆市档案馆藏,东川邮政管理局档案,档案号:03420001001800000066。在业务办理过程中,各邮区多能做到军邮优先,如东川邮政管理局在1938年10月13日的通令中就提及,“安徽邮区暂拨河南区管辖之皖北各局前暂停收商民包裹及重件,……仅指寄交商民者而言,至书明寄交各该局(六安除外)之军人包裹及重件,均应照常收寄”。*《关于暂拨河南区管辖之皖北各局包裹及重件、开列最近变更记载军邮业务局名称的通令》,重庆市档案馆藏,东川邮政管理局档案,档案号:03420001002350000064。

抗战时期国民政府的军邮并未对军邮印刷品业务作过官方的专项规定,但各种档案文件中常见关于军邮开展印刷品业务的记载。事实上当时印刷品业务常伴随信函业务开展,其寄送方式与信函大致相同,只是封装较为随意,不像信件那样注重保密。正是由于印刷品与信函两种业务联系的紧密性,一些军官士兵常将信函类邮件混作印刷品交寄,造成军事信息泄露的隐患,因此国民政府在注意到此项弊病后,要求军邮人员“妥慎防阻,倘有必要,并准依法跟同军邮传递员或其他交寄军事邮件之官佐士兵予以拆除,以资周密”。*《关于不得横加干涉军邮人员执行业务给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法执行总监部审判组的训令》,重庆市档案馆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法执行总监部档案,档案号:01070004002680100016000。1938年10月,江西德安附近某军邮局内查到用军邮寄的《民国日报》一份,上面有些字样“内容荒谬,殊足影响抗战”,此案被上报至邮政总局,引起重视,下令要求所属“遇有是项报纸,即捡交邮件检查员扣留为要”。*《关于查得德安附近某军邮局内有国民日报及所载内容荒谬等情的通令》,重庆市档案馆藏,东川邮政管理局档,档案号:0340001002350000060。

结 论

中国近代的军邮体制肇始于民国之初而完善于抗战时期。战争期间军队系统对于军邮业务的需求促使战前零散的军邮实践实现了向系统化和正规化的转型,并最终形成了与普邮及各作战单位产生层级对应的制度体系,其在中国军邮制度的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从军邮的业务扩展来看,战时国民政府的军邮职能完成了由单一到综合的转变,为战时军事通信及官兵生活提供了便利,业务的开展具有军事优先,服务官兵,注重保密等特征。但是,抗战时期国民政府所构建的军邮体制,还处于一种较为初级的阶段。先天发展的不足,加之抗战时期复杂的战局发展和频繁的军事调动,对战时国民政府军邮体制的完善构成了巨大的障碍,使其制度设计长期滞后于抗战中军队的实际需求。在业务开展的过程中,部分制度设计的预期与实际运作过程间存在较大的落差,对现实情况的考量不足也造成部分环节运转不灵,效率低下,由此暴露出其在体系建设和职能发挥上过于死板、缺乏弹性的缺陷。

(责任编辑 尹正达)

Frontline Battlefield Army Post System and Its Functions during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ZengWeijiaSongZushun

(History & Geography Research Center, Southwest University,Chongqing 400700)

China’s modern army post started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After the Anti-Japanese War broke out, the Nationalist Government began to build a relatively complete wartime army post system. The organization of the army post shared the features of ordinary mail organizations and meanwhile was basically corresponding to the hierarchical relationship in military unit and rank systems. 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in the history of China’s army post that the business gradually developed from service involving merely a small number of letters and parcels to remittance and savings service. However, due to the inherent deficiency in the system itself plus the constantly changing complex war environment, the wartime army post constructed by the Nationalist Government was inadequate and inefficient for the actual demand at that time, therefore it was yet in its early stage of development.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 frontline battlefield; the KMT Nationalist Government; the army post; remittance; post

曾潍嘉,西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历史地理学博士研究生。 宋祖顺,西南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历史地理学硕士研究生。

K25; E296

A

1009-3451(2015)04-003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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