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原
成都有个专割包皮的哥们,泌尿外科医生,网上诨名叫“成都下水道”,以其阅鸡无数的经验,总结出一段话:在性问题上,少年在乎大小,青年在乎长短,中年在乎快慢,老年在乎软硬。
写下这篇专栏时,正好是我的41岁生日,正在风尘驿路上从中年朝老年疾驰,我亦不知自己在乎什么,大概最在乎的是快软和慢硬罢。但少年时确实很在乎大小,记得小时候有几个同伴或同学有疝气,他们把我镇住了,且自卑多年。当我进入不在乎的年岁时,幼齿又在乎了—她带流氓兔出去玩一圈回来后经常面色沉重地告诉我:邻居的孩子比流氓兔大,我们看来要输在起跑线上了。我漫不经心地说男大十八变,你急什么。她凝重地说,倘若兔少将来在国内当个白袍赵子龙,枪挑各路匪兵翠匪兵红,那还绰绰有余,但我们计划让他远涉重洋,就怕堕了国威。
在人生不同的山坡上,注重的东西完全不同。初中情窦初开时最盼望班上的俏丽小芳对自己回眸一笑,高考时最盼望考上心仪大学,多年以后都付笑谈中,但在当时确乎是天大的事。缺什么就念叨什么。我时常在傍晚去一所大学跑步,看到那些学生全是懒洋洋地在草丛上谈爱,无人锻炼,我想起我年轻时比他们更懒,每个清晨都因为睡懒觉而被学生会的官崽掀被窝抄牌。青年是不需锻炼的,只有高血糖和脂肪肝的中年人才需要。正如中年人是不需要房事的,只有没领驾照的年轻人需要。
中年人最急需的物事,当为功名利禄。背上驮着一家老小的生计,你若淡泊功名,全家人便要喝粥。所以全中国的成年男人都在算计官场,算计商场,算计各种名利场。这几年的反腐摧毁了许多人的中国梦,无数年轻人开始踌躇是否应该报考公务员,他们虽然向往权力,向往腐败,向往潜规则,但一点都不向往牢饭,谁缺这顿免费午餐啊。
我认识一帮朋友,都是早已解决温饱问题的老男人,他们对生计不甚上心,没事就寻块农田自己去种菜,或者跑到大理去吸氧,甚至筹划着去南太平洋的某个岛国上建房养老,最无聊的那位爷,终日流窜于街头巷尾的苍蝇小馆,边吃边拍摄记录,做美食地图。王婆所云潘驴邓小闲,潘和驴皆为天生,而那小和闲,都得靠邓来支撑。当你口袋没钱,会在乎很多事情,当你对钱不在意时,对万物皆可看淡,可以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
钱真的很重要。对男人如此,对女人亦一样。据说女人择偶时最青睐的几种男人依次为高富帅、矮富帅、高富丑、矮富丑—这个说法让许多女人很不忿,然后她们指出男人最爱的是四种人:白富美、黑富美、白穷美、黑穷美。其实吧,古往今来,富配美犹如小葱配豆腐,番茄配炒蛋,豆浆配油条,那是标配。所以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痛恨款爷挎小三,富婆挽壮鸭,人家各取所需,你有这时间愤怒,不如快马加鞭去挣钱。
某年的初秋,我站在某国明晃晃的大地上,看见蓝天如洗,长河如练,那空气吃一口都会醉,我激动得前列腺都痉挛了,这等洁净江山,怕是有几十年没见过了。在一家餐馆门前,我发现了一株低矮的苹果树,果实锦簇,妖艳得令人垂涎,却毫无采摘痕迹,这等路不拾遗的淳朴人民,我怕是……从没见过。我刹那明白了,与金钱相比,更值得珍惜的是净土和良人,因为前者易得,后者难觅。后来我逢人就鼓吹:有空多出国走走吧。人皆翻白眼:没钱。我羞赧地想,也对,你谈半天床笫之欢,前提是要有一个炮友。
世道混沌,我们的欲望总是在夜晚滋长,在白昼横行。欲望的力量可以让清官变污吏。让节妇变荡女,甚至可以让沉疴在身的人一跃而起。有人说,我小时候最喜欢去拿那些乞丐碗里的钱,因为,他们多年的重疾会在那一霎瞬间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