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一
木小柒刚转学到矿区小学的时候,在这所破破烂烂的小学校里引起的震颤足以和印度洋海啸相提并论。之所以这样形容,是因为这所矿区小学里的孩子都是煤矿工人的儿女。矿区小学原本就是一个类似于福利院一样的存在,学生并不多,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每个班只有十几个学生。所以,竟然会有人转学到这里,这件事情在这所不大的学校里犹如大风过境一般地流传了整整三天。在这三天里,人们打招呼的方式都变成了,嘿,那个转学生来了没?
夏子从来都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姑娘,她很懒又太野,在她短短的十年人生里,除了跟着大院里的男孩子们疯跑之外,从来不关心任何的身外之物。所以她对木小柒的认知直到相见的那一天都只是“转学生”这么简单的三个字而已。可是,夏子却不得不承认,当瘦瘦小小的木小柒牵着老师的手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自己那颗小小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不管身为女孩子的夏子有多少的不情愿,可还是不得不承认那真的是个非常漂亮的女生,漂亮到让夏子第一次看着自己袖口的泥点儿有了类似于羞愧的感觉。
于是,在这个漂亮女孩的映衬下,本来夏子这个班里唯一一个女孩子,类似于女皇一样的存在,瞬间就被班里的男生们打入了冷宫。可偏偏老师还要加把火似的对那个瘦小的女孩说:“喏,你就坐在夏子身边好了。看到没,就是那个身上溅了好多泥点子的那个。”夏子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桌斗里。什么叫身上溅了好多泥点子的那个,自己难道就没有别的其他特征了吗?比如说,班里唯一的那个女生之类的。可是夏子想起自己和男生没有任何可区别的那头寸毛,咧了咧嘴原谅了老师。算了,这好像也不是值得生气的事情。
木小柒在全班十几个人的注目礼之下一路袅袅娜娜地走到了夏子身边,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木小柒。”夏子不由自主地就伸手过去与她握了一下:“我叫夏子。”心里却在唾弃着自己被轻易蛊惑的行为,一边却又想着,怎么可以有人的手白嫩到这样的程度呢?然后,她听到木小柒说,你的名字真好听。
好听吗?夏子愣了一下没接话。如果早几个星期的话,她是挺为自己的名字自豪的。那时夏子想,古时候的那些文人,类似于孔子啊,孟子啊,好像都是带子的。那么自己的这个名字其实也是有某种很深远的意义的吧。所以当院里的男孩子给她取了“瞎子”这样一个绰号的时候,她还以人家什么都不懂这样一个理由,把那个带头起哄的臭小子好好教训了一顿。是真的教训,不单单是语言上的,顺带着还有肉体上的。
想法的改变是因为夏子在某天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听了父母的墙角。她听到妈妈的叹息然后就是影响了自己好久的那句:“怎么给女儿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也没见能带出一个儿子来呢?”
其实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夏子并没有把这样一个插曲放在心上。可是第二天想起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掉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细节。那一天,十岁的夏子就一直想,自己的名字和他们有没有一个儿子有什么很必然的联系吗?放学的时候她把这个困扰了她一天的问题抛给了沈舒。沈舒白了她一眼道:“说你笨吧你还不信,这不是很简单吗?夏子,夏子,你爸妈就是想着下一个孩子能生个儿子呗。”沈舒说完这句话,所得的回报就是被拒绝接受真相的夏子劈头盖脸地揍了一顿。沈舒委屈得不得了。自己有做错什么吗?明明最初是她让说的嘛。最后夏子在沈舒跑走的时候还站在原地骂:“你以为自己那个娘娘腔的名字有多好听吗?”沈舒不置一词,的确,身为一个男生,名字里却有个“舒”字是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可是这个名字也让他莫名地沾了很多光啊,“沈舒,沈叔”呵,沈舒摸摸脑袋觉得自己并不是很介意名字这个问题。
可是沈舒不介意并不代表夏子不介意。那天之后,“夏子”这个名字就成了她的一块逆鳞。而现在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本来就没能给夏子多少好感的女生,第一句话就把夏子这块小小的逆鳞给触到了,而且还是在夏子最敏感的时候触到的,夏子表示很不爽,非常不爽。
后来夏子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嫉妒木小柒的必要,她除了长得比较漂亮,又有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字之外真的是一无是处的。比如说,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不管自己给她讲多少遍,她好像都不能理解。再比如说,自己已经能背出整篇的语文课文的时候,她甚至连第一段都还没有记住。再再比如,她会在一条无比平整的马路上毫无意外地摔个狗啃泥……夏子想,真是令人不忍直视,但是既然这样的话,自己就勉为其难地照顾一下她好了。
二
其实日子是最不禁过的。除了当初木小柒的出现,夏子的生活真的是掀不起一点儿波澜。每天跟着沈舒那群野小子东跑西颠,或者在木小柒被人揪辫子的时候作为护花使者出现,跟着老师听听课,然后拿一个不差但也算不上多么优秀的成绩,在家里的时候被老妈安排着干点儿零活。其实,夏子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她没什么大的追求,安心比什么都强。
而这一切的宁静,在夏子十三岁的时候被家里新添的小生命给全部打破了。她听着父母用柔和的声音谋划着那小子的未来,被他们指挥着洗臭小子的尿布或者冲一杯温度适宜不冷不热的牛奶。夏子看着奶粉盒上贴着的没有撕掉的天价的标签,然后想起自己一直想要的那支区区十几块钱的钢笔,瞬间觉得自己以后在这个家里估计再也没有所谓的地位可言了。夏子把冲好的牛奶扔给守在床边的父亲。正高兴的夏爸爸一点都没把夏子这种没有礼貌的行为放在眼里。他一边逗着小儿子一边问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夏子:“丫头,你说给你弟弟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咱们家现在就数你最有学问了,快给你弟弟取个名字吧。”夏子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这不是你们千辛万苦盼来的吗?叫夏盼就好了,哪来那么多事儿啊!”夏子没再跟她的爸爸多唠叨什么就跑了出来。后来夏子知道,自己这么随口一说的东西竟然真的成了自己弟弟的名字。
其实夏子也没跑多远,她去了木小柒的家里。她说:“木小柒,你是不是我的好朋友?”小柒愣愣地点头:“当然是了。”“那我们离家出走吧。”夏子整个人瘫在小柒的床上,像一堆没有骨头的软肉。夏子用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把瓷娃娃一样的木小柒吓得差点直接拨打120。她说:“夏子,你没事吧,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她的声音都是发着颤的,白白净净的小手掩在嘴上遮住了有些惶恐的表情。夏子撇了撇嘴,从床上一个翻身弹了起来:“看你那点儿小胆儿,我就逗你玩玩的,你怎么还真当真了?你在家呆着吧,我找沈舒去了。”“哎,你等等我,我也要去。”听到她这么说,夏子真有种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的冲动,明知道只要一提沈舒,木小柒肯定要跟着的,自己还总是不长记性。
夏子去沈舒的家里都是直来直往,从来都没敲过门,反正敲了也没用。沈舒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家里只有一个酒鬼父亲。每次夏子进到他的家里的时候,都有种自己随时都会被熏得当场昏迷的感觉。这个只有男人的家里到处都是喝空了的酒瓶儿。某一天,夏子跟沈舒开玩笑说,这绝对是最好的防盗网,小偷进来就算不踩在瓶子上摔个大马趴,也绝对会弄出点儿动静来等着束手就擒。可是一向满脸堆笑天天都是见牙不见眼的少年那天却冷了脸说,夏子,那样的家是连小偷都不屑于进来的。从那天之后,她和沈舒再也没有谈论过有关沈舒家的任何一个话题。可是夏子还是会来找沈舒玩儿,这样的家对夏子来说称不上威胁。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夏子一样神经大条的,比如木小柒。此时的木小柒紧紧地抓着夏子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踏出在这个家里的每一步。她始终有些害怕沈舒的爸爸。在这个小女生的眼里,像沈舒爸爸这样的人都是凶神恶煞不分青红皂白就会打人的那种硬汉。
沈舒是被夏子揪着耳朵从床上拎起来的。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冲着夏子吼:“你个死瞎子,有没有点儿女人样?不要总是在别人睡觉的时候来烦人好不好!”转眼在看见夏子身后的木小柒的时候,紧抓了几把头发呵呵笑着说:“小柒也来了,哎哟你看我这屋子里乱的,快坐快坐。”看到这种差别待遇,夏子差点给气得背过气去:“沈小舒,看你那狗腿子的死样子,我交你这个朋友交得可真是没有一点儿意思。”一旁端端正正地坐着的木小柒抿着嘴呵呵地笑。
每次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是这个模式。沈舒和夏子从头吵到尾,偶尔沈舒会对木小柒卖个乖,小柒就在一旁呵呵地乐,她也不吵,可是夏子就会没来由地烦躁。夏子和沈舒几乎可以说是从襁褓里就认识的,那种默契几乎谁都挤不进来的。可是自从多了木小柒,这个人会赢得沈舒无条件的优待,这就让夏子心里头有点儿不是滋味了。她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就是会很不舒服,好像自己最宝贝的东西被人抢走了,可是自己却又不能说破只能憋着,夏子觉得自己快要被闷死了。
“说吧,来找我干吗?”沈舒终于收拾好了他那个鸟窝头,坐在床沿看着无精打采的夏子。
“我有了一个弟弟。”“恭喜你了,整个矿区大院里没有人不知道吧。”夏子一脚踩着沈舒的脚上:“沈小舒,你不想要你这条贱命了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暗示。”沈舒嗷一嗓子缩回脚来:“您说,您说,死瞎子,再来一次就废了!”“我不想说了。”夏子哼了一声道,“谁稀罕。”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木小柒突然张口说道:“沈舒,你竟然会弹吉他啊,能给我们弹一曲吗?”夏子这才注意到床边放着的吉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沈舒,她竟然不知道这小子几时还学了这么一手。
沈舒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刚刚才打理好的鸟窝头:“我也是刚上手,弹得不是很好,要是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来一曲。”夏子看着沈舒拿起吉他熟练地调音试音,竟然没好意思出口讽刺。沈舒一张口就惊艳了屋子里的两个人。一曲终了,木小柒脸色微红地啪啪地鼓掌:“真好听,真好听……”她不断地重复这三个字,有点儿语无伦次。夏子笑着拍了拍沈舒的肩膀:“不错啊小子,有两下子。”她看到沈舒满足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调侃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三
沈舒有一个谁都不曾说起的梦想。他希望自己的歌声有一天可以被众人认可。他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学习也不够好,可是他对自己的歌声有足够的信心。于是他自己攒钱买了一把二手的破吉他,偷偷地看着书本自学,然后渐渐地就会了一些简单的曲子。
难得,这样一个梦想让沈舒坚持了四年。他一直记得,自己给“瞎子”和小柒唱歌时她们眼中闪烁的光芒。那同样是他可以坚持的理由,沈舒做梦都想着,某一天自己在台上唱歌时,可以看到所有人的眼中都有类似的欣赏。
于是,在他十七岁生日那天,沈舒偷偷地在某个选秀节目上报名去参加了海选,没想到竟然通过了,更没想到自己被通过的电话通知,竟然被家里的醉鬼老爸接到了。那天沈舒回到家的时候,还没愣过神来就被老爸一拳揍在了门上。
沈舒皱了皱眉叹道:“爸,你又喝醉了。”“老子没喝醉,你跟老子说说刚刚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什么电话?”沈舒被吼得莫名其妙。“就是那个什么海选通过了的那个。”沈舒没在意老爸的口气,他所有的思绪都被“通过了”这三个字拉了过去。“老子问你话呢,发什么呆。”沈父为长时间得不到回答动怒了。“我去唱歌,就是那个通过了。”沈舒不耐烦地解释,他再没有多余的心思搭理这个醉鬼。
“老子不准!”沈父一把将想要离开的沈舒再次推到了门上。
“躲开!”沈舒推了一把父亲,他已经不是那个不能反抗的小男孩了。
“你这是要造反!”男人瞪大了一双眼睛。“我就是去参加个比赛而已,至于吗,您?”“不准!”沈舒听到这话转过身来抱着手臂看着那个自己应该叫爸爸的男人:“您凭什么不准?”“凭我是你老子,凭我老沈家不能出个戏子。”“呵,”沈舒轻笑出声,“戏子?那您想让我干什么?像您一样做个酒鬼?”沈舒冷哼了一声进到自己的房里收拾行李,却不想房门被外面给反锁了。沈舒急忙冲过去砸门:“沈天柱,你开门,你凭什么关着我?你连我妈都不要了,你还要我干吗?”
那一晚,整个楼都没能安生,沈舒砸了一晚的门,“砰砰砰,砰砰砰……”砸得在他家楼上的夏子一晚上没睡踏实。
后来的两天,沈舒安静了,可是男人一直关着他,静静地等着比赛的日子过去。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那个雨夜。那场暴雨把楼下狗叫的声音都淹没了,可是,沈舒失踪了。他剪了自己的床单从三楼爬了出去。谁都不知道饿了整整两天的小伙子是用什么样的毅力背着一把破吉他在大雨里离开的。
夏子站在窗下,看着那条垂下来的长长的布条愣了好久的神。她听到沈舒的父亲狂暴地怒吼,还有乱哄哄的人群的劝慰声、酒瓶子破碎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宁静。
夏子被这突然而至的宁静吓了一跳,回头的时候看见木小柒满脸的鲜血,还有吓白了一张脸的男人。人群又闹了起来,大家开始手忙脚乱地把受伤的小柒往医院里送。夏子在楼边的阿姨那里听到了全部的经过。
沈爸爸根本不听众人的规劝要去把沈舒给弄回来,结果被不知死活的木小柒拦住了去路。正在气头上的男人摔碎了酒瓶就比画着威胁小柒,如果不让开就让她好看。没想到那个连沈舒的家都不敢进的小女孩,真的就不怕他的威胁,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夏子简直无法想象,这是那个揪着自己衣角的女孩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她想不通,最终也无法得知结果。她去医院里看小柒,却被小柒的父母拦了下来。他们说小柒谁都不想见。夏子出门的时候听到楼梯口的小护士们说的悄悄话,她们说:“可怜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了,脸上缝了七针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四
小柒在出院之后就随着父母离开了。有时候夏子在听着课的时候都会想,小柒的出现是不是就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因为自己的身边没有女孩儿,所以自己就虚构出了一个来满足自己保护别人的欲望?可是电视上不断更新的那个唱歌比赛的娱乐新闻,又在不停地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夏子看着沈舒一路从晋级全国大赛到现在的八强,她默默地为他加着油。夏子想,如果他知道有一个女孩因为他的梦想而被毁了容的话,现在的沈舒还能这样欢快地在舞台上又蹦又跳吗?她不敢想,她也联系不上他,所有认识沈舒的人都联系不上他。他仿佛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夏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她只能更加用力地去学习,然后看着自己的名次像沈舒一样一直前进。她已经不是很在乎父母究竟关不关心自己了。夏子想,至少自己要对自己好一点儿。
夏子高考的最后一天正好是沈舒决赛的那一天,她不知道沈舒比赛结果怎么样。可是跟同学聚餐回家的时候,她遇到了喝得醉醺醺的沈爸爸。他站在街上逢人就喊,我儿子第一,哈哈第一。他好像已经忘记了当初自己的阻拦,还有因为故意伤害而被刑拘被罚款的日子了。可是夏子忘不了,她一直记得小柒最后那张被鲜血覆盖的脸。然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绕过去。迷迷糊糊的夏子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大院围墙的地方。这里乱糟糟的,一直是夏子不喜欢的,但是却总有一些伪文艺的小青年喜欢在这里写写画画,无聊到爆的夏子把他们的期望和愤恨看进眼里。看到最后的角落的时候,夏子看到了自己熟悉无比的学生体,上面写着:“好想像夏子一样地坚强勇敢。”看到这里的夏子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这熟悉的字体是小柒写的。夏子一直不知道原来一直被自己嫌弃懦弱的小柒竟然一直都是以自己为理想的,然后她终于为自己喜欢的人的理想勇敢了一次。尽管夏子没有看到当时小柒的样子,可是她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小柒一定在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身前站成了一座坚实的堡垒。
夏子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是她的人生中唯一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因为自己的事情露出了喜悦的表情。晚上的时候,妈妈单独把夏子喊了出来,将一个包装精美的东西塞到了夏子的手里。夏子听到自己的母亲说:“孩子啊,我知道你嫌我和你爸爸偏心,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哪家的父母不疼孩子?我们是想要儿子,可是并不代表我们不疼女儿啊,你要的东西不是妈妈不给你买,只是弟弟刚出生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你大了,原谅妈妈的自私啊。”夏子看着妈妈走回屋里,背有些弯。盒子里是一支钢笔,不贵,只有十几块钱,但却是自己一直想要的那支。夏子想,其实妈妈一直把女儿的心愿放在心里最深的地方,只要她能实现,妈妈肯定就会做到。
那晚,夏子是握着那支钢笔睡着的,她梦到自己读完了大学,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沈舒已经成名,海报张贴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小柒微笑地站在自己的对面笑容明朗仍旧是最初美丽的样子。夏子微笑着跟他们挥手告别。朋友们,我们还会再见的,在我们最好的未来。现在我们只是在各自远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