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约拿情结”笼罩下的文学文本意蕴

李伟华

摘 要：“约拿情结”是指个体在面对成长时的痛苦退缩的心理结症，这一人类普遍存在的情感体验被心理学家深入研究，被创作家深情捕捉，在作家理解和感受达到极限的时刻，会将这一心魔般存在的、绵延无尽的、痛苦退缩的心理结症，淋漓尽致地书写和记录下来。本文从文本角度探析“约拿情结”笼罩下文学文本所呈现的约拿式世界、约拿式情感、约拿式无奈、约拿式结局的基本意蕴特征，得出文学活动对这一心魔的艺术性地拯救，旨在展示文学作品对人心探索和文学活动对人心的影响力度；进而更及时理性地认识、清醒地看待这一心魔般的“约拿情结”，以轻盈的姿态对待生活的沉重与轻盈。

关键词：马斯洛；约拿情结；心魔；文本意蕴；艺术拯救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3-0142-02

一、引言

“约拿”是《圣经》旧约里面的一个人物。他本身是一个虔诚的犹太先知，并且一直渴望能够得到神的差遣。神终于给了他一个光荣的任务，去宣布赦免一座本来要被罪行毁灭的城市——尼尼微城。他却抗拒了这个任务。

美国著名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定义这种退缩为“约拿情结”，它是个体普遍存在的对成长的退缩、逃避的心理结症，使大多数人不能认清自己的命运和天性，失去了成长的勇气，不敢承担自己应尽的职责，因而严重地妨碍了自我实现。

二、“约拿情结”笼罩下的文学文本意蕴

文本意蕴是指文本在被接受时存在的那种情绪场，是一种在整体上的审美感觉，它构成一个相对完整的艺术世界，这个世界有它的基本情调和深藏的理性内涵，它是隐含于语言、意象和故事之中的“言外之意”。本文主要分析“约拿情结”笼罩下四部经典作品：《雪国》《红楼梦》《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百年孤独》所共同具有的约拿式世界、约拿式情感、约拿式人物、约拿式无奈、约拿式结局等意蕴特征，展示文学作品对人心探索的力度。

（一）约拿式世界

约拿式的世界是指“约拿情结”容易滋生并持久性地、强烈存在的世界。在这种社会状况下，人们不由得表现出对成长的退缩，对伟大实践的忽视，缺乏成长的勇气，不愿接受挑战，经不住诱惑等等。

《雪国》中岛村为了躲避外界的纷纷扰扰来到了偏远的雪国，可以联想到当时的外界是何等的令岛村厌恶。虽然他进入了雪国，仿佛他已经被这个干净的世外桃源、被驹子的爱、被叶子的精神净化，但是他直到最后才放下他携带着外面世界的泥土味、世俗气，看到雪国的干净不可以被他这种心灵和肉体的人玷污。他离开雪国，回到了世俗世界。作品看似写雪国的干净，实则是在说外界的污浊。说那个使岛村成为岛村的约拿式世界。《雪国》是在干净的地方，透过一个肮脏的灵魂来表现外界那个约拿式世界。

《红楼梦》中的大观园既是贾府的一部分，但又是不同于昏暗、肮脏、腐败的外在社会，是一个独立的世外桃源，里面都是单纯的纯洁的妙龄少女，虽风华正茂，但是却又都遭受了黑暗的社会带给她们的摧残，和贾府又有某种联系。外在丑恶社会的恶爪还是伸进了这世外桃源。林黛玉《葬花吟》就是那个丑恶社会的证据。最后宝玉在经历了人间这一遭后跟着一僧一道在一个大雪纷飞之日走了，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大观园是美的，然而被约拿式世界污染的人还是将大观园变成了表面上光彩琉璃，实则是杀人不见血的社会机器。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力量去决定自己的成长，只能任这个社会机器将他们制作成社会机器需要的一个个零件。

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描述一九六八年苏俄入侵捷克时期，民主改革的气息演变成专横压榨之风潮。社会同样不利于个人的积极发展。社会生活带来的战争、统治思想、工作状况、审美趣味、婚姻状况等等总是将人逼迫到绝望的边缘，特丽莎和托马斯最后一再逃离，但又无处可逃，足见社会的罪恶。萨宾娜的绝对不妥协，以及特丽莎和托马斯的相对不妥协都是对这个社会的反抗。这样的社会个体连最起码的安全感都无法获得，归属感更是一种荒诞可笑的奢求。

《百年孤独》以很大的篇幅描述了从1830年至上世纪末的70年间哥伦比亚爆发过的几十次内战方面的史实，并且通过书中主人公带有传奇色彩的生涯集中表现出来。政客们的虚伪，统治者们的残忍，民众的盲从和愚昧等等都写得淋漓尽致。将社会的黑暗、无常、荒唐写到了极点，人们在不断适应这个社会，以自己觉得舒适的方式适应社会。从整体上，人已经无法对这个社会有任何积极的举措了。“约拿情节”萦绕在整个家族中，将坏写到了最荒唐的地步。一代又一代，仿佛是在原地打转。

（二）约拿式情感

约拿式情感是指在“约拿情结”影响下人物的情感状况，以及处理情感的方式。任何人之间的感情难以维系，彼此不信任，把自己的利益看得很重，缺乏爱心，处处责备他人，即使是上帝。

《雪国》中岛村觉得驹子是徒劳的，实则自己是虚妄的。驹子是干净的，实则自己是污浊的。任何事物透过他精神的折射后都显得无用且可笑。岛村是个自私的人，他面对驹子的无助的努力，不是想着为驹子做点什么，而是一味地索取。事实上他也没有能力去拯救驹子，在索取的同时看着驹子一步步陷入可笑的丧失，并且欣赏这这种丧失。他缺乏最起码的爱心，面对叶子的死，更是将他的麻木本性表露无遗。

《红楼梦》中林黛玉也体现着约拿式情感。她自私、尖锐、说话毫不客气，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挖苦一番，总是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着自己的痛苦。如别人都在欢欢喜喜地过节，她却在葬花。有怜悯一朵朵落花的感情却没有怜悯身边的大活人心志，总是挖苦别人，把别人的好心当成恶意。缺乏爱别人的力量，渐渐丧失被爱的能力，以及自爱的能力这也是林黛玉最大的弱点。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在特丽莎未完全走进托马斯生命之前，托马斯面对感情也是冷淡的，甚至带着游戏的态度。在一定意义上是特丽莎改变了他，特丽莎的优点就是他的缺点，他在情感上给特丽莎带来的痛苦最终将特丽莎逼向了绝望的边缘，几乎纵身跳下河流。这一点和《雪国》相似，只不过托马斯在特丽莎的感染下勇敢地反抗这个约拿式的世界。但是在托马斯的内心深处他的约拿式情感还是深深存在的。

《百年孤独》中孤独是布恩迪亚家族的家徽，每一个成员都自觉不自觉地佩戴着它。在这个家族中，夫妻之间、父子之间、母女之间、兄弟姐妹之间，没有感情沟通，缺乏关爱。奥雷里亚诺上校不断反复熔铸小金鱼，阿玛兰妲织了又拆、拆了又织不停做寿衣，庇拉尔·特尔内拉在与不同男人的纠缠中麻醉自己。

（三）约拿式无奈

约拿式无奈是指“约拿情结”影响下人物表现出来的种种无奈。《雪国》中的岛村，在雪国中待的越久就越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驹子的美丽坚强，叶子的执着清澈，更加显得自己是一种罪恶。驹子越是和岛村相处越是觉得自己不能陷得太深，寄希望于一个虚妄的人更是一种虚妄。叶子是无法去东京的，索取是虚妄的，奉献是真实的。叶子用生命奉献着。当情感再无法获得的时候，驹子对岛村说：“你走吧！你走后我要正经过日子了。”面对叶子的死，岛村只能离开雪国。他再也没有留在雪国的勇气，留下来只会使他的罪孽越来越深。在他感受到驹子、叶子和雪国拯救他的同时，也是他发觉再也不能污染这里之时。

《红楼梦》中林黛玉用生命书写了自己最后的爱与恨。她不属于那个世界，那个约拿式世界只能将自己改造成社会机器需要的一个零件。但是前提是她得适应这个社会机器，然而她不可能去适应，她是在这个无情的世界，用看似无情的态度和方式去寻找自己想要的那份温暖。她只能以死做最后的反抗，愤然地离开来做永恒的报复。然而她终究是那个世界的产物，无奈却从一开始就做着无望的斗争。无奈可想而知。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中特丽莎和托马斯终于在走到无路可走之时，回到了偏僻的乡下，过着脱离外界的生活。然而他们的思想却带着过去的印记，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狂欢使他们忘记烦恼，但是清醒之后又是折磨的继续。虽然他们的命运是偶然的车祸事件，但是又何尝不是一种象征性的必然，带着欢乐从这个世界永远消失。奋斗又如何，堕落又如何，只不过是在和社会玩把戏。

《百年孤独》的结尾处写道：“羊皮卷上所记载的一切自永远至永远不会重复，因为这个注定经受百年孤独的家族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在大地上出现。”布恩地亚一家七代人充满神奇色彩的坎坷经历和马贡多这个小镇一百多年来从兴建、发展、鼎盛及至消亡的历史伴随着一阵风永远消失。那些真实且虚幻的存在确实是真实的，因为那个世界就是如此荒唐地存在过，而一切却是那么得潦草，不愿再去审视，也没有人会去审视，歪歪扭扭的足迹将被风吹散，逝去的永远失去，无论认真与否。

三、结语

成长的痛苦，一直绵延无尽的痛苦，就像西西弗斯从山底向山顶推石头，周而复始，永不停息；就像头顶上那把随时可能掉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这些面前，人人都会犹豫、退缩。尼采说：唯有艺术才能解救生命。这一情感的积重难反，只有待人类心灵的医者将其书写，让思绪在文字间漂浮起来，脱离凡俗，插上翅膀升上苍穹。在作家创作和读者接受过程中这一心魔绵延交融，从作家的心魔到创作中对这一心魔的驱散、发泄，到作品中这一心魔的文本化，读者的欣赏产生共鸣，也使作品的世界与现实的世界交相辉映，更加深刻理解生活和这一心魔，使文本意蕴在这一过程中丰富发展，并呈现出多样化的意义空间，使人们理性地认识、清醒地看待这一心魔般存在“约拿情结”，以轻盈的姿态对待生活的沉重，更加有效地指导生活，使人们在面对成长时更加勇敢。

参考文献：

〔1〕唐孟生.希伯来神话传说《约拿鱼腹求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2〕马斯洛.马斯洛人本哲学[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3.

〔3〕马斯洛.动机与人格（第三版）[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4〕马斯洛.人性能达的境界[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5〕刘烨.马斯洛的智慧[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 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