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 斯蒂芬妮·索尔
美国纽约的时代华纳中心俯瞰着中央公园。在其装饰着暗色玻璃幕墙的大楼背后,大部分业主竭尽全力地不让自己的身份泄漏,将公寓登记在信托机构、有限责任公司或其他能隐藏他们姓名的实体名下。
全球资本改变着这座城市的房地产市场,而这里则是供这些资本驻足的一处驿站。
对资金的来源不闻不问
美国联邦银行业指导原则说得很明白:“银行应采取一切合理措施,确保不会在有意或无意中,协助隐藏或转移外国高级政治人物及其亲友通过腐败获得的收入。”但通过空壳公司流入美国并购买高端房地产的资金,并未被要求接受这类审查。
在很多州,有限公司和其他企业实体成立时都可以不透露其实际所有人。因为法律漏洞,即便在这类公司通过银行账户转移资金时,银行也未被要求知晓相关交易的背后都有什么人。
在很多方面,美国政府允许房地产行业对购买豪华房地产资金的来源不闻不问。
这种局面本来可以避免。上世纪90年代末,在多次国会听证会让外国腐败官员将钱转移至美国的问题突显出来后,司法部寻求扩充行业名单,要求被列入名单的行业审查政治敏感人物的财务活动。该名单本应包括珠宝商、对冲基金和房地产商。
9·11事件后,这项提案赢得了更多的支持。司法部推动其成为《爱国者法案》的一部分。相关规定被写进了法律,并被转交给财政部执行。
房地产和法律行业迅速行动起来,声称背景审查不切实际,且会损害经济。相关企业则坚称,不法资金不太可能流入房地产市场。
同样地,另一项提议也已在财政部搁置了近三年。该提议要求将有限公司及其他开设银行账户的空壳公司背后的人的身份,纳入银行业“了解客户”规定的范围。
银行业协会表示,这么做会给它们带来高昂的成本,因为没有可靠的联邦或州一级空壳公司所有人数据库。
调查正进行,交易仍如常
2008年,伯纳德·L·麦道夫的庞氏骗局崩塌短短两个月后,另一个庞氏骗局的主脑詹姆斯·尼科尔森遭到了逮捕,其位于时代华纳中心第52层的公寓也被查封。尼科尔森的这套公寓价值850万美元,它成为了楼中唯一一所遭执法官员收缴和抛售的公寓。虽然也有其他业主被指控从事了不法行为,所不同的是,尼科尔森为美国公民。
在美国购置房产的外国人,往往更容易避开本国的调查机构、受害者和原告对这些房产的追讨。
巴勃罗·阿迪拉就是一个这样的例子。他曾是哥伦比亚的一名省长,出了名地喜欢战利品狩猎和奢侈消费。阿迪拉本人在2004年承认,为了购买这栋大楼中一所售价400万美元的公寓,他和父母成立了一家空壳公司。2007年,当他还在任上时,哥伦比亚官员指控他中饱私囊,将其逮捕并随即监禁起来。
当阿迪拉身陷囹圄时,这家空壳公司出售了这所公寓,赚取了200万美元的利润。到了此时,房产记录里登记的转发地址已经不再位于哥伦比亚,而是指向了佛罗里达州韦斯顿的霍内·巴列斯特罗斯。哥伦比亚政府向法庭提交了一份报告,对阿迪拉持有的资产进行了详尽分析,但未能挖掘出这套位于时代华纳中心的公寓。
在看守所待了两年零九个月后,阿迪拉获得释放,并未定罪。
除了阿迪拉之外,时代华纳中心还有其他业主在面临调查后成功出售了公寓。
2014年1月,希腊商人孔托米纳斯遭到逮捕并被控将商业贷款用于个人花销。九个月后,他卖掉了这里的公寓。其律师表示,孔托米纳斯“坚决否认任何刑事指控”。
斯图尔特·福特是时代华纳中心的另一名业主。2010年10月,当他面临着一起欺诈调查时,将之前用自己名字购买的价值600万美元的公寓无偿转移到了一家空壳公司。当时,福特的Keydata投资服务公司正处于英国一起大型金融崩溃案的中心,估计受害者有3万名。
那年夏天,在Keydata被英国政府破产接管之前,福特已经把将近6000万美元转移到几家空壳公司以及受益人是他家人的几个信托基金中。
英国金融市场行为监管局的发言人表示,该国金融部门已经结束了相关调查,并通知了福特,他们计划采取执法行动。
福特对当局的执法决定随后提起了抗诉。福特宣称,政府不应该对自己的公司进行破产接管。他还表示,家人控制的那些实体本就是自己从Keydata转出的资金的合法债主。
后来福特就卖掉了时代华纳中心的那所公寓,他似乎很擅长让自己的资产免受当局和绝望的投资者追查。
问题富豪大隐于纽约
就像时代华纳中心的很多业主一样,印度矿业巨头安尼尔·阿加瓦尔在纽约并不为人所知。虽然他在2004年通过阿曼泰亚公司购买了两套售价910万美元的公寓,但他的名字却完全没有出现在公共记录中。
虽然对时代华纳中心的房产极尽保密之能事,但阿加瓦尔对自己的富有倒毫不隐瞒。他很多时候都住在伦敦,2005年时,他还告诉一家报纸:“我必须坐宾利,有最好的司机和管家。”
不过,在世界上的一些地方,阿加瓦尔及其名下的韦丹塔资源公司有着留下财务与环境问题的恶名。
上世纪90年代末,由于牵涉到一宗重大内幕交易案,阿加瓦尔的公司被孟买证券交易所封杀,于是他将公司从本国搬到了伦敦。
购买时代华纳中心两套公寓的交易完成之前10个月,阿加瓦尔、他的父亲及弟弟,被裁定利用毛里求斯和巴哈马的空壳公司从印度非法转移资产。此外,韦丹塔也因其环境记录及工厂附近的居民受到的对待,而面临诸多投诉。
2004年9月,印度最高法院的一个委员会表示,韦丹塔在该公司位于南部泰米尔纳德邦的一家工厂周围倾倒了数千吨“含砷矿渣”,该污染“极为严重地损害了环境,以致于还伤害到了周边社区的居民”。
第二年,最高法院的另一个委员会指控韦丹塔迫使东部奥里萨邦的102户原住民搬迁,因为它想在那里开采炼铝厂所需的矾土。根据该委员会的报告,居民们遭到了“韦丹塔雇来的人的殴打”。
随着韦丹塔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推进其采矿计划,奥里萨邦原住部落的遭遇,成了国际维权团体关注的焦点。维权行动由印度前总理的儿子拉胡尔·甘地和一些宝莱坞明星发起;英国商务部门发表声明谴责韦丹塔在奥里萨邦的所作所为;英格兰国教会旗下的投资基金抛售了该公司的股份以示抗议。
韦丹塔在其他国家的几家分支机构也遭到了猛烈抨击。它在赞比亚的铜矿一直是污染源,还有不端财务操作的嫌疑。代表两千名居民提起的一宗集体诉讼的文件显示,2006年,也就是韦丹塔收购这座矿场的两年后,该公司往赞比亚的重要饮用水源卡富埃河中倾倒了有害废物,河中鱼类濒临绝迹,而当地居民出现了皮肤病、肺部疼痛和腹泻的症状。
去年,赞比亚官员开始对韦丹塔进行审计调查,理由是怀疑该公司未能向政府足额缴纳费用。有数以百计曾为韦丹塔工作的矿工在追讨遣散费,还有其他一些人在追讨残疾抚恤金。
尽管面临种种难题和争议,根据《福布斯》的估算,自从阿加瓦尔买下时代华纳中心的公寓以来,他的身家从10亿美元增加到了35亿美元左右。
外国亿万富翁,对纽约影响多大
当纽约市长布隆伯格向世界上的亿万富翁发出邀请时,其想法是这样的:他们花掉的钱会下渗到门卫、门房、清洁工、司机和建筑工人,以及卖5000美元的手袋的店主和卖450美元的寿司晚餐的餐厅老板手中。
但富有的外国人给这座城市带来的确切影响可能更为复杂。作为非居民,他们不用缴纳城市所得税,且往往能得到巨额的房产税减免。时代华纳中心没有包括在这项最具丰厚利润的税务减免计划之中,但许多其他中央公园周围的楼宇从该计划中受益。
“至于本地经济,并没有人去看舞台剧,去餐馆就餐,”纽约非营利组织财政政策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詹姆斯· 帕罗特说,“他们不在干洗店、食杂店等等店铺消费,所以纽约本地并没有得到什么‘乘数效应’。”
更有甚者,帕罗特说,这些富豪在纽约的房产价格奇高,也在范围更广的纽约房地产市场上,对价格产生了影响。“价值1000万美元公寓的房主,看到9500万美元的公寓有很大的市场,就更可能会提高售价,”他说,“接着200万美元的房主也会提价,100万美元的房主就会看到已经没有100万以下的要价了。”
一些本地政治人物提出,要对非本市居民的房屋业主征税。
财政政策研究所的提议是,对价值500万美元及以上的昂贵寓所加征一项累进税,估计这项税收每年可以为纽约市带来6.65亿美元的收入,主要来自大约445所价值超过2500万美元的公寓的业主。(编辑/立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