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爱好写作,写着写着就成了业余作家。
最近,大军在杂志上发表一篇讽刺小说《官场记》。M局长因为卖官鬻爵及收受贿赂被判了刑。正巧,大军单位里也有个汉语拼音第一个字母是M的局长。有人看了大军的小说,就报告了M局长。
M局长召见大军,问大军是否有意影射他。
大军说,小说就是小说,是虚构的,和现实生活不是一回事。
M局长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不写Q局长、R局长呢?
大军说,MQR都是英文字母,不是中国的姓氏。
M局长想开除大军,可是大军并没有什么过错。有人建议M局长,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上法院告大军诽谤罪。
果然,M局长一纸诉状把大军告上了法庭,要求追究大军的刑事责任,赔偿精神损失费10万元,并在报纸上发表道歉书。
法院受理了M局长的诉状,立为一般民事案件。
开庭。法官问M局长,同意调解不?
M局长说,看怎么调解。
法官问大军,同意调解不?
大军说,同意调解。
法官说,同意调解就是赔偿M局长精神损失费10万元,并在报纸上发表道歉书,不再追究刑事责任。
大军说,他把那篇小说的800元稿费贡献出来,今后再不写什么狗屁小说了。
M局长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蔑、不屑。
大军家是农村的,爹娘供他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毕业后在城里有了工作,成了家,很受村里人的尊重。妻子听说大军惹上了官司,埋怨大军写什么破小说。说大军要是工作丢了,她就离婚。
小道消息说,局里最近要裁人。大军可能就是M局长发泄的对象。
大军提了几件礼物,可怜巴巴地来到M局长家。大军从来没有给领导送过礼物。
大军跪在M局长面前,痛哭流涕,表示再不写小说了。但10万元钱他无论如何拿不出来。前年父亲患病住院花去几万元,现在还欠着朋友的钱哩。
M局长心软了,好歹大军是自己单位的兵。但他咽不下去这口气。
大军的道歉书没有在报纸上发表,在网络里火了。
有网友阅读大军的那篇小说,有网友跟帖道歉书。点击量一天十几万。
网友建议有关部门查一查M局长到底有没有受贿。
有关部门一查,M局长确有受贿的事实。
M局长被免职,案件移交检察机关。
Q副局长接任局长。
Q局长提拔大军当单位的宣传科长,大军不干。Q局长说,是党员就要服从组织决定。
每逢上级检查或有客人,Q局长喊来大军作陪,并向客人隆重介绍大军是我们局的笔杆子,本地有名的作家,将来也能像莫言获个诺贝尔文学奖。
果然,大军写出的单位的通讯报道不断见诸报端,Q局长在大会上表扬了大军。
人们很少见大军写小说了。
其实,大军在单位里从不写小说,回家加班写。即便发表,用的都是笔名,再没有人拿着小说对号入座,说文中写的人物就是自己了。
村主任欠我10块钱
生产队时,一敲钟社员就集合了。如今,村里开个会连个人都叫不到,不用说叫干活,干个啥都得给钱,钱给得少都不行。所以,村里开一次会,每人发10块钱。
开会,集资修路,要每家每户都捐钱。
张坷垃参加了会。发钱的时候,他拉稀去了茅房。回来,向村主任要会议费,村主任孬蛋不给,说开会的时候找不到你。张坷垃说,有10块钱也发不了我,没有10元钱也穷不了我。权当我随了纸份子。村主任孬蛋就揍了张坷垃。
张坷垃到派出所告村长孬蛋。民警说,如今有村主任,没有村长。张坷垃说,甭管村主任还是村长,俺就管他叫村长。民警问了缘由,让张坷垃回去。张坷垃说,咋处理?民警说,能怎么处理?你挨打该挨。你诅咒村主任在先,应该给村长道歉。张坷垃说,应该把村长拘留了。
张坷垃不服,就到县里告村长,告派出所。
第一次去,县里人说,今天不是接访日,让他到接访日再来。
接访日到了,他搭车去县里。那天逢集,堵车,他到了的时候,12点多钟,人家接访已经结束。他丧气地回了。
麦子熟了。在家的老人妇女准备着收麦子的袋子、囤子,外出打工的陆续回来收麦。如今,种地也省事了,犁地有机器,打药有机器,收割有机器。收割机到地里收割完,付钱,很方便。
张坷垃要到县里告状去。妻子说,把麦子收了再去。他说,今天不收明天收。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要赶在人家下班之前赶到县里。
这回,人家热情地接待了他。
他回到家,外地的收割机已经走了。村里只有他一家的麦子没有收割。收割机是村主任领来的,人家每年都是冲着村主任的面子来的。该收张坷垃家的麦子了,村主任回家了。收割机手听说张坷垃去县里告村主任,就是不给张坷垃家收割。妻子哭天喊地,无济于事。人家开着收割机走了,不挣你的钱。
可是,本地又没有收割机。
过去,人把麦子割过,运到场里,再用脱粒机脱。可是,如今没有人家这样打麦了。张坷垃家的麦子在地里焦急地等待着。
麦子收后,有人图省事,就点燃秸秆。点燃后,可以种秋。虽说政府不让焚烧秸秆,但大火一烧,就不知道谁点的了。那天晚上,有人点燃了自家责任田里的秸秆。偏偏起了风,火借风势,在地里蔓延。张坷垃家的几亩麦子就着火了。
张坷垃的妻子一气之下喝了农药。
村主任开着自家的轿车把张坷垃的妻子送到医院。医生说,再晚一会儿,就抢救不过来了。
妻子出院后,张坷垃又到县里告状。又加了一条罪状,村长不给他家收麦子。
县里让村主任把张坷垃接回。
张坷垃再上访,再被村主任接回。
村主任开着车回的时候,与一辆大客车相撞。张坷垃受伤严重,弥留之际,张坷垃对村主任说,村长,你还欠我10元钱。
村主任帮助料理了张坷垃的后事。
再种收的时候,村主任让机手先把张坷垃家的种了,收了。
有人不解,问村主任,张坷垃可着劲儿告你,你还那么照顾他家?
村主任说,都是乡里乡亲,看着孤儿寡母怪可怜的。
邵师傅,姓邵,名刚,曾是县政府食堂的大厨。
邵师傅最拿手的是做方肉。所谓方肉,选肥瘦均匀的猪肉煮好,抹上蜂蜜,过油炸,切成指头头大小的块,皮连肉不连,再上笼蒸。趁热端上,方肉肥而不腻,老少皆宜。尤其是县长们,更是喜爱吃邵师傅做的方肉。
星期天,县长们都回家了。傍晚,邵师傅在院子里溜达,见到谁的门没有关,就顺手带上。咦,赵副县长的门咋开着?邵师傅蹑手蹑脚走进去,看到床上两个人扭在一起,是赵副县长和一个女副局长。赵副县长说,你怎么进来了?邵师傅说,你的门没有关。赵副县长说,有什么事吗?邵师傅说,我来看看你吃晚饭没有。
赵副县长对邵师傅说,看到的什么都不要说,要为他保密。家里有什么事要他帮忙,尽管说。邵师傅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事,就是自己还是个临时工,希望能转为合同工。赵副县长很爽快地答应了。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赵副县长和那位女副局长的事还是被传开了。不久,赵副县长被调离。再不久,邵师傅被劝回家。
回到家,邵师傅隔三岔五被人请去做酒席。有人问县政府的事,邵师傅笑而不答。
听说城里下岗工人有低保,民办教师也有养老金,邵师傅想,自己在县政府辛辛苦苦20年,为什么没有?本来赵副县长已经答应给解决合同工,因为调走了,他转合同工的事也黄了。有人说,现在兴信访,访一访试试?邵师傅就开始了上访生涯。
邵师傅把自己的上访材料交上去,人家让他回家等待。
县里,省里,北京……
一次,两次,三次……
一年,两年,三年……
邵师傅成为老上访户,每次都要乡里派人接回。
逢年节,乡领导提溜着大肉和白面,到邵师傅家慰问,有时还给几百元钱。
乡领导的看望,让邵师傅感觉自己还是个人物,就忘了上访的事。
原乡领导调走了,新的乡领导没有去看望邵师傅。
邵师傅一气之下,大年三十搭车来到北京,在广场上打开条幅,上边写着“我要上访”。
乡里领导说,老邵,你孙男弟女一大群,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缺吃不缺喝,就是给你转正,你要钱还有什么用?
邵师傅说,活着一天就上访一天,要的是个理。
邵师傅再次被接回。
乡领导希望邵师傅的儿女帮助做工作。邵师傅的儿女对乡领导说,你们就不能对俺爹说,县长已经答应给他转合同工的事。乡领导答应了。
乡领导到邵师傅家,宣布了邵师傅转正的事。很快他每月都能领到自己的退休工资了。
邵师傅的家里燃起了长长的鞭炮。
年底,乡领导再来邵师傅家慰问。邵师傅的儿女说,爹过世几个月了。
邵师傅享年85岁,在乡下也算是长寿之人。
秀秀是一个乡下女孩,很爱读书。可是,因为家里穷,念到初二就辍学了。
秀秀来到城里一家火锅店打工。每天,择菜、洗菜,为客人上菜。
没有事的时候,秀秀爱琢磨。比如,为什么有油的火锅要比清汤的沸腾得早?因为油相当于锅盖。为什么吃海鲜不能喝啤酒?因为吃海鲜喝啤酒导致腹泻。为什么有的菜不能与有的菜搭配?因为食物相克。
有一天,老板的女儿佳慧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做,问老板,老板也不会。秀秀给解开了。这样,秀秀就当起了佳慧的辅导老师。
有一天,佳慧对妈妈说,让秀秀姐姐与她一起上学。妈妈说,秀秀是来打工的,怎么能上学呢?爸爸知道后,认为是一件好事,就让秀秀上了初中。秀秀的任务是每天和佳慧一同学习。
秀秀不用择菜、洗菜了。
放假了,秀秀要回家。老板给了秀秀几千元钱,按上班时定的工资。秀秀不要,佳慧的妈妈说,拿着吧,回家交给爹娘。只是上学的事别给爹娘说。
过罢年,秀秀就又回到了学校。
秀秀和佳慧一起考上了高中。秀秀想,自家没有钱,就不想上了。佳慧对爸爸说,她要和秀秀姐姐一起上高中,一起考大学。
三年后,秀秀和佳慧一起考上了大学。
佳慧的爸爸把秀秀的爸妈接到城里,告诉他们秀秀考上大学的消息,秀秀的爸妈怎么也不信。因为他们的秀秀这几年一直在打工。佳慧的爸爸把秀秀和女儿一起上学的事说了。秀秀的爸妈说,你是秀秀的恩人,是俺们一家的恩人啊!
佳慧的爸爸问,秀秀上大学的费用有没有问题,秀秀的爸爸说,这几年你给的钱都给秀秀存着哩,原想着给秀秀出嫁时买嫁妆,看来还是先让秀秀上学吧。佳慧的爸爸说,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秀秀发誓,一定努力学习,长大做一个像佳慧的爸妈那样的好人。
责任编辑 白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