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火不断膨胀,所到之处都被揽进怀里;热浪涌来,辣辣地舔着我的触觉。此刻,我第一次如此亲近火的声音。
噼哩啪啦,如豆大的雨点打在路上。一切污垢、邪恶被搓揉荡涤,慢慢消失;
轰隆隆,如响雷扯过天际。战栗的、发抖的,不止是万物的形体,还有我的内心汹涌、腾挪、翻转不已:
哒哒哒。如一串密集的脚步声,于耳边晃动、跳跃。青春的速度,力量的喘息,在瞬间进发,在火的亲吻中进入高潮。
火在赞美,火在批判,火在朗诵,火在歌唱……火,汹涌奔放……
假如,我的心足够冰冷,那么,我便能凝住一团火焰,感受火的挣扎、无言的呼喊,或者火的咆哮与哭泣……
亲爱的。如果你把它一点、一点地扯在灯泡里,安在夜路上,我就能看清火的由来——千里之外母亲的目光、故乡的眷念。
旷野
大地袒露着胸膛,阔大无边,直到遥远的地平线。
视线之外,云朵低垂,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它在旷野中,渺小得就像一块暗斑。
旷野长着草木,就像大地的毛发。稀疏,无法遮蔽肌肤的颜色。或什么也不长。一片荒芜。日月轮回,就像一个眨眼,旷野千年不变。
远山瘦成排骨,在岁月里沧桑,显露铮铮风范。河流犹如毛细血管,隐入地下,倾诉一段传说。或许在鸟儿眼里,这一切只不过是勾勒旷野的线条。
我的歌声瞬间消音;我的舞蹈没有人看见。渺小如沙粒,或者什么也不是,我最多就像游魂飘荡,只为见证旷野的阔大无边。
猎猎的风呼啸而过,这是旷野的呼吸。沉稳浑厚,让人感受它绵绵不尽的力量;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这是旷野的呼喊,低沉而有力,犹如千军万马,不可抵挡。它穿越古今。汹涌澎湃,天地为之动容。
蚁穴
每个人都是地上的一棵小树而已。有的长得繁花似锦而吸引大家的目光,有的长得病态恹恹,就像盆景一样符合畸形的审美观。就算长得枝繁叶茂参天耸立又如何?
时间就像一群蚂蚁,在腹部筑下巢穴,肚脐眼就是蚁穴的出口。蚂蚁总是倾巢而动、摧枯拉朽,所到之处只剩下蚁牙晃动。人们穿着光鲜艳丽的衣服,不愿也不承认看到蚂蚁在身上啃噬,毕竟轻微的疼痛感早已被各种无名欲火所燃烧。
我是一截枯木,在人海中沉浮。我的身体渐渐残损,蚂蚁的肚子渐渐鼓起来。我欣喜万分,因为我最终被时间吞噬一空,而不是燃烧,所以生命的尽头不是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