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的解读

2015-04-23 02:21任志锋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2014年6期
关键词:解读毛泽东马克思主义

任志锋

摘 要: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进入汉语世界时发生了“扩大式变形”,构成了毛泽东认识理解这一概念的语义和思想背景。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经历了初步解读、延伸解读和综合解读三个阶段,并依循“精神现象与实践活动”、“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等逻辑,揭示了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在哲学认识论、社会功能论和革命实践论层面的多重意涵。

关键词:毛泽东; 马克思主义; 意识形态概念; 解读

中图分类号: A841; G4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9749(2014)06-0027-05

20世纪初,伴随五四新文化运动,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进入了中国知识界的视野,成为人们探讨民族振兴和社会革命的重大话题。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伟大开拓者,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进行了富有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独特解读,形成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的标志性范式。

一、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的解读背景

一般来说,《德意志意识形态》(简称《形态》)和《〈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简称《序言》)被视为意识形态概念在马克思主义经典文献中的两个基本出处。在《形态》中,意识形态被写作由Ideologie转化派生而来的Ideologe,有泛指和特指两种含义:泛指意义上的意识形态是指由颠倒的社会关系所造成的“虚假意识”(即“照相机”比喻)[1];特指意义上的“意识形态”是指青年黑格尔派的“德意志意识形态家们及其哲学”[2]。在《序言》中,意识形态没有被写作Ideologe,而是换成了Bewu Btseinsformen和ideologische Fromen[3],分别指代“意识形式”和“意识形态的形式”,并且有两个相应的经典表述。第一个经典表述是:“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4];第二个经典表述是:“在考察这些变革时,必须时刻把下面两者区别开来:一种是生产的经济条件方面所发生的物质的、可以用自然科学的精确性指明的变革,一种是人们借以意识到这个冲突并力求把它克服的那些法律的、政治的、宗教的、艺术的或哲学的,简言之,意识形态的形式。”[5]显然,马克思所说的“意识形式”是指由社会有机体中的经济结构所决定并适应政治法律上层建筑的意识现象或精神形态,是个描述揭示社会有机体的构成要素及相互间关系的中性概念,不带有感情色彩;“意识形态的形式”则是指制约和抑制社会现存秩序变革的思想体系或思潮,是个具有鲜明批判性倾向的概念。

可见,马克思、恩格斯对意识形态概念的运用采取的是宏观勾勒而非具体规定、比喻修辞而非严格定义的方法,这种方法赋予了该概念以广阔深远的理论空间和批判意义,但同时也造成了其在不同著作中指称形式和具体含义的非一致性。在《形态》中意识形态概念虽有一致的指称形式即“意识形态”,但却有泛指和特指两层含义,其目的就是要从认知发生学意义揭示阶级社会,特别是德意志意识形态神秘化与异化的根源、特点和机制。在《序言》中意识形态概念则有两种不同的指称形式即“意识形式”和“意识形态的形式”,并且兼具作为经济基础和阶级关系的“副现象”[6]、社会有机体的结构性要素、制度化的思想体系和思想型权力的多重含义。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可以根据不同指称形式的具体内涵来把握其相互间逻辑关系,进而全面理解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概言之,在马克思主义看来,“意识形式”是思维反映客观社会存在的总体性概念,适用于全部社会发展阶段(包括阶级社会和非阶级社会);“意识形态”是阶级社会为了维护统治阶级利益而炮制的特殊性概念;“意识形态的形式”则是统治阶级意识形态为了巩固现存统治秩序而采取的观念形式。三者的逻辑关系是:“意识形式”包含“意识形态”,“意识形态”是一种特殊的“意识形式”;“意识形态的形式”包含于“意识形态”之中,是“意识形态”的具体表现方式。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就是由这三种指称形式所构成的概念群。但当其进入汉语世界时,人们并没有对这些指称形式和具体含义进行必要区分。

十月革命之后,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经由日本以译介体的形式进入了汉语世界。据日本学者石川祯浩和德国学者李博考证,汉语“意识形态”一词最早是李大钊、陈溥贤从日本学者河上肇关于《序言》两个经典表述的日语译文那里转译而来。[7][16]在转译过程中,意识形态概念的内涵及外延相较于其经典含义发生了如下两种“扩大式变形”:

第一,将“意识形态”扩大为“意识形式”(Bewu Btseinsformen)。针对《序言》第一个经典表述,李大钊的翻译是:“此等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的构造——法制上及政治上所依以成立的、一定的社会的意识形态所适应的真实基础——物质的生活的生产关系一般给社会的、政治的及精神的生活过程,加上条件。”[8]陈溥贤的翻译是:“人类要进了适应他们物质的生产力、一定的发展阶段的生产关系,而这种生产关系的总和,就构成社会上经济的构造,这就是社会真正的基础了。在这基础之上,再构造法制上政治上的建筑物,适应社会的意识形态。”[9]可见这两种译法都将“意识形式”译成了“意识形态”。但是在经典文本中,意识形式是指社会普遍存在的各种精神现象及其表现形式,而意识形态则是特指阶级社会中由“意识形态阶层”依据“纯粹思维材料”所炮制的统治幻想,并非整个社会的精神现象。将“意识形式”译为“意识形态”,显然扩大了“意识形态”的内涵。

第二,将“意识形态形式”(ideologische Fromen)扩大为“观念上的形态”。针对《序言》第二个经典表述,李大钊的翻译是:“当那样变革的观察,吾人非常把那在得以自然科学的论证的经济的生产条件之上所起的物质的变革,与那人类意识此冲突且至决战的,法制上、政治上、宗教上、艺术上、哲学上的形态,简单说就是观念上的形态,区别不可。”[10]陈溥贤则翻译为:“我们要观察这种变动,我们要先明白这两种的区别,就是由自然科学可以研究的经济的生产条件上面,所发生的物质的变化,与使人人意识这种冲突、下决战的决心的、那些法制上政治上艺术上以及哲学上的形态,简单说来,就是观念上的形态。”[11]在这里“意识形态形式”被译成了“观念上的形态”。如前所述,经典文本中所说的“意识形态形式”(ideologische Fromen)是指维护现存社会秩序、阻碍现存秩序变革的意识形态的表现形式,而不是整个社会的“观念上的形态”。将“意识形态形式”译作“观念上的形态”,显然也扩大了原词的含义。

这两种“扩大式变形”对中国思想界产生了深远影响,许多人由此将意识形态等同于文化、观念形态和社会意识。1929年陈望道、施存统在合译的《社会意识学大纲》一书中明确指出,“文化”尤其是“精神文化”是“意识形态”概念的“普通用语”,“精神文化”包含着全部的“意特沃罗几,即社会意识”,而“所谓社会意识……实际就是一部文化学”[12]。当时的另一位学者叶青甚至认为“文化”就是“意识形态”,“什么是文化?我以为简单的答案,就是观念形态”[13]。1935年李达与雷仲坚在合译的《辩证法唯物论教程》一书中将意识形态等同于观念形态,还把《德意志意识形态》的书名翻译为《德意志观念形态》。1936年艾思奇在《哲学与生活》一书中坚持认为:“观念形态也有人写作‘意识形态,两个名词意思全然没有分别是大家知道的。”[14]1937年李达在《社会学大纲》这本被毛泽东评价为“中国人自己写的第一本马列主义的哲学教科书”中,则将意识形态等同于社会意识形式,指出“所谓意识形态,是社会意识的形式”[15]。

总之,意识形态在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中是个边界清晰、内涵丰富的概念群,但是在进入汉语世界时却发生了“扩大式变形”。德国学者李博说:“在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术语里,‘意识形态这个词的作用范围扩大了,它也被用来表示西方国际术语里的‘Ideologie和‘ideologisch所代表的含义。”[16]这种“扩大式变形”赋予了意识形态以鲜明的实践诉求和辩证唯物主义立场,标志着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中国化解读的开端,构成了毛泽东解读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的语义和思想背景。

二、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的解读历程

总体来看,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的解读,经历了初步解读、延伸解读和综合解读三个阶段。

初步解读是指毛泽东最早使用意识形态概念时所做的解读。关于毛泽东最早何时使用意识形态概念问题,学界观点不一。较为普遍的看法是,毛泽东最早使用意识形态概念是在《读李达著〈社会学大纲〉一书的批注》(1938)中[17]。对此有学者提出了异议[18],认为毛泽东最早使用意识形态概念的时间应向前推至1937年,因为他在《辩证法唯物论(讲授提纲)》(1937)中就已明确使用了这一概念,只是由于该文没有被收录进公开出版发行的毛泽东著作集或批注集,所以才不为人知。笔者赞同这一观点。但据笔者考证,毛泽东在该文中曾两次在不同意义上使用了“意识形态”概念。第一次是在论述“哲学上两军对战”时,他在阶级斗争意义上将“意识形态”视作为阶级斗争服务的工具性的思想体系,即“唯心论和唯物论学说都是作为阶级斗争的工具而存在,在阶级没有被消灭以前,唯心论和唯物论的对战是不会消灭的。唯心论在自己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代表剥削阶级的意识形态,起着反动的作用。唯物论则是革命阶级的宇宙观,它在阶级社会内,从对反动哲学的唯心论之不断的斗争中生长与发展起来。由此,哲学中唯心论与唯物论的斗争,始终反映着反动阶级与革命阶级在利害上的斗争”[19]。第二次是在论述“意识论”时,他从“意识的来源”角度将意识形态视为动物向人进化的重要环节,是与神经系统和劳动生产紧密相关的意识发展的产物,即“依照马克思主义的见解,意识的来源,是由无意识的无机械发展到具有低级意识形态的动物界,再发展到具有高级意识形态的人类。高级意识形态不但同生理发展中的高级神经系统不可分离,而且同社会发展中的劳动生产不可分离”。由此可见,毛泽东在使用意识形态概念伊始就赋予了其两层含义:其一,它是由人类高级神经系统和劳动生产所决定的精神产物,是对现实社会的主观反映,更是理论上“再造”的现实社会;其二,它是阶级斗争的工具,剥削阶级可以用,革命阶级也可以用,是现实阶级斗争在哲学学说(宇宙观)或思想体系上的具体表现。

延伸解读是指毛泽东通过使用意识形态相关概念对之所做的解读。虽然毛泽东在1937年就明确使用了意识形态概念,但是在同一时期和接下来的其他著作中却并没有沿用这一概念,而是大量使用了当时思想理论界普遍采用“文化”、“观念形态”、“思想体系”等相关概念。有学者据此认为,延安时期毛泽东所使用的“文化”、“观念形态”、“思想体系”等概念也就是意识形态概念的同义语。[20]这种看法其实并不全面。以“文化”为例,那一时期毛泽东至少在四种含义上运用过这个概念:一是用“文化”指称由伴随社会形态发展而产生并服务于特定社会形态的精神产品,“封建社会有封建文化,封建文化是宣传封建主义的道理。资本主义社会也有资本主义的文化,资本主义社会如果没有文化,也没法建立起来”[21];二是用“文化”指称各种精神产品得以产生的实践活动,“我们的工作首先是战争,其次是生产,其次是文化”[22];三是用“文化”指称个体或群体受教育程度和知识水平,“假如我们都能识字,文化高一点,那我们就会更快地前进”[23];四是用“文化”指称特定社会或阶级的意识形态,“文化是反映政治斗争和经济斗争的,但它同时又能指导政治斗争和经济斗争”[24]。可见,只有当“文化”被用来指称反映特定社会经济形态和政治制度,代表特定阶级利益并充当阶级斗争工具的观念体系时,它才与意识形态概念大致相同,否则就不能视为同义语。因此,包括“文化”在内的这些相关概念在毛泽东那里并非天然地指称“意识形态”,而是在不同问题情景中具有不同含义。

综合解读是指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毛泽东从多个维度对意识形态概念进行的解读。这一阶段毛泽东频繁使用意识形态概念,并对之进行了多维度解读:一是社会主义社会矛盾维度。1956年12月他在《给黄炎培的信》中首次从社会主义社会矛盾角度提出了“意识形态斗争”问题,指出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之后,“我们国家内部的阶级矛盾已经基本解决了(即是说还没完全解决,表现在意识形态方面的,还将在一个长时期内存在。另外,还有少数特务分子也将在长时间内存在),所有人民应当团结起来”[25],这里的意识形态是指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之后我国阶级斗争的重点领域,即意识形态领域。二是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维度。1956年12月他在同工商界人士谈话时,把“意识形态改变”视为社会主义革命的题中之义,并将其同“经济基础改变”并列起来,指出:“革命为建设扫清道路。革命把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加以改变,把经济制度加以改变,把政府、意识形态、法律、政治、文化、艺术这些上层建筑加以改变,但目的不在于建立一个新的政府、一个新的生产关系,而在于发展生产。”[26]这里的意识形态与法律、政治、文化、艺术相类似,是与政府相对应的观念上层建筑的一部分。三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条道路、两种社会制度斗争维度。1957年2月他在《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讲话中首次提出“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27]命题,并将之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对立起来,强调“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在意识形态方面的斗争,还是长时期的,曲折的,有时甚至是很激烈的。……在这一方面,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谁胜谁负的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28]。这里的意识形态是代表两种相互对立的社会制度、阶级关系的思想体系。

三、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的解读逻辑

纵观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的解读历程,他在不同阶段对该概念的理解和运用虽各有侧重,但总体上依循了如下三重逻辑:

依循“精神现象与实践活动”逻辑,揭示了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的哲学认识论意涵。意识形态概念创制于西方近代哲学认识论转向的历史逻辑之中,其原意就是要研究人类认识和观念的起源、边界以及可能性与可靠性问题。马克思、恩格斯从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出发,揭示了阶级社会特别是德意志意识形态之于现实事物的颠倒性本质,认为只有将颠倒的历史重新颠倒过来,从人们物质生产、劳动分工、精神生产等实践活动出发,才能获得“历史真实性”的认识。毛泽东没有像马克思、恩格斯那样在否定批判的意义上使用意识形态概念,而是将之视为人类全部实践活动的观念反映和理论再造,指出这种反映和再造是否科学真实,取决于两个决定性因素:一是意识形态持有者的阶级立场,二是人类全部生产实践活动的发展程度。他说:“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大家对于社会的历史只能限于片面的了解,这一方面是由于剥削阶级的偏见经常歪曲社会的历史,另方面,则由于生产规模的狭小,限制了人们的眼界”[29],而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共产主义思想体系)之所以是“自有人类历史以来,最完全最进步最革命最合理的”[30]思想体系,不仅是因为它的阶级立场符合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更是因为它是“伴随巨大生产力——大工业”的“科学”[31]。可见,把实践活动作为意识形态的来源,把意识形态视为社会实践发展状况在人们头脑中的系统反映,把阶级立场和实践活动发展水平作为判断意识形态科学与否的标准,是毛泽东从哲学认识论层面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进行的独特解读,更是继承发展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的集中体现。

依循“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逻辑,揭示了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的社会功能论意涵。“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是马克思主义研究社会形态和结构的科学分析框架,依据这一框架它将系统化的社会意识形式视为上层建筑的一部分和对生产力和社会状况的反映。这种分析框架对后来的意识形态研究产生了深远影响,如卢卡奇的“社会存在本体论”、葛兰西关于“市民社会”与“政治社会”的划分、阿尔都塞“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理论,以及哈贝马斯的“意识形态补偿程序”分析等等,都直接或间接地吸收借鉴了其方法论精神。与西方马克思主义修正地运用该分析框架不同,毛泽东结合中国革命建设实际,突出了意识形态的社会功能论意蕴。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他就指出:“一定的文化(当作观念形态的文化)是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的反映,又给予伟大影响和作用于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而经济是基础,政治则是经济的集中的表现。这是我们对于文化和政治、经济的关系及政治和经济的关系的基本观点。”[32]新中国成立之后,他多次强调要重视作为社会观念上层建筑的意识形态在巩固人民政权和社会主义制度中的作用,指出:“上层建筑主要指政权和军队、警察、法院等国家机器,也包括意识形态方面的东西。上层建筑是保护经济基础的。所以首先要用暴力把国家机器这些主要的上层建筑夺取过来,加以粉碎。至于意识形态方面的上层建筑,不能用武力解决,而是要经过长期的改造。”[33]可见,在毛泽东看来,意识形态是建立在一定经济基础之上,与政治权力结构相适应,并服从、服务、影响、作用于这一经济基础和政治权力结构的观念形态。

依循“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逻辑,揭示了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的革命实践论意涵。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意识形态是一种以社会普遍性的面貌出现,但实际上是代表统治阶级特殊利益且被统治阶级占据和支配的思想观念,国家“作为第一个支配人的意识形态力量”[34]在资本主义社会实际上也“不外是资产者为了在国内外相互保障自己的财产和利益所必然要采取的一种组织形式”[35],因此意识形态批判的关键就是要祛除遮蔽在政治权力、道德观念、哲学理论、宗教信仰等意识形式上的幻觉,唤醒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使之能够“愤怒地反抗”资本主义社会的种种“反人性”现象,最终自己解放自己。列宁继承和发展了这些思想,更加强调意识形态的阶级性本质,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或者是资产阶级的思想体系,或者是社会主义的思想体系。这里中间的东西是没有的(因为人类没有创造过任何‘第三种思想体系,而且在为阶级矛盾所分裂的社会中,任何时候也不可能有非阶级的或超阶级的思想体系)”[36]。毛泽东深受列宁主义的影响,进一步揭示了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概念的革命实践论意涵:一是作为阶级斗争工具和形式的意识形态是反映特定阶级利益的思想体系,在这一思想体系中哲学居于核心地位,唯物论与唯心论、形而上学和辩证法等哲学主张之间的斗争是阶级斗争在意识形态层面的集中体现。1939年毛泽东在《读艾思奇〈哲学选辑〉一书的批注》中明确指出:“哲学是一定阶级的意识形态的集中体现。”[37]1956年他又在《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中强调“无产阶级要按照自己的世界观改造世界,资产阶级也要按照自己的世界观改造世界……因此,马克思主义仍然必须在斗争中发展”[38],他告诫全党要注意对修正主义的批判,强调修正主义的首要表现就是“反对或者歪曲唯物论和辩证法”[39]。二是作为观念上层建筑的意识形态是社会革命的重要领域,相对于经济基础和政治上层建筑的革命来说,意识形态革命更具长期性和复杂性。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就说过:“我们共产党人,多年以来,不但为中国的政治革命和经济革命而奋斗,而且为中国的文化革命而奋斗”[40],“文化革命”的对象就是“帝国主义文化和半封建文化”,强调“不把这种东西打倒,什么新文化都是建立不起来的”,这里的“文化”就是意识形态。[41]新中国成立后,他多次强调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在意识形态方面谁胜谁负的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一方面“这是因为资产阶级和从旧社会来的知识分子的影响还要在我国长期存在”[42],另一方面是因为意识形态方面斗争,“不能用武力解决,而是要经过长期的改造”[43]。同时,他认为基于政权力量、党的威信、群众基础、建设成就等因素,“现在社会主义在意识形态的斗争中,具有优胜条件”[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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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庞 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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