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成功远不止于武侠小说（本报专访）

本报驻香港特约记者　凌德

今年是金庸武侠小说面世60周年，香港特区政府正筹备建立全球首个永久“金庸展厅”，介绍金庸的事业及创作心路历程，还将展出其私人物品、手稿等。日前，《环球时报》记者就此专访了金庸好友、《明报月刊》总编辑潘耀明，他向记者讲述了他眼中的金庸。

“金庸性格有点像令狐冲”

环球时报：你们是怎么相识的？

潘耀明：1991年，我在三联书店担任副总编辑兼董事，并在《明报》写专栏，但和金庸没有私交。有一天，金庸突然通过作家董桥打电话约我见面。我到了他的办公室，金庸邀请我到《明报月刊》工作，并当场写下聘书。我看了十分感动，毫不犹豫地签了约，自此与金庸相识30多年。后来，金庸在1994年出售明报集团股份，创办明河出版集团，准备办一本文化杂志，让我当主编。他想写一部历史小说在这本杂志上连载。那时他经常请我去他的办公室交流意见。金庸办公室有个酒柜，一看到我来，他就拿出威士忌来，与我边喝酒，边聊天，我们无所不谈。

环球时报：金庸先生的近况怎样？潘耀明：我最近一次见他是在去年。金庸已届耄耋之年，年纪大了，行动不太方便，要坐轮椅，这两年都不轻易出席公开活动，也没有接受媒体采访。他耳朵有点重听，交流起来会比较吃力一点，而且手震，没法写字。但金庸平时看很多书，思维仍然很清晰。

环球时报：在您眼中，金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潘耀明：金庸几乎没有一分钟离开过书。我和他出差，他在机场也要到处找书店，我估计他家的藏书量有逾10万本。金庸看书种类很多，他对中国历史很熟悉，尤其是清史。他精通英文，也懂日文和法文。金庸的性格有点像令狐冲，表面上不苟言笑，私底下却很幽默，而且不拘泥小节，喜欢交朋友，行事有侠之大者的风范。金庸的人生经历也和令狐冲相似。政治上的左右阵营都排挤他，后来又争相笼络他。

环球时报：根据金庸作品改编的影视剧有很多，金庸有没有提到自己对这些影视作品的评价？

潘耀明：我没听金庸说过满意哪部影视作品，可能早期的作品会比较接近金庸心目中的要求，但后期的影视剧作品越来越商业化，距离金庸作品的主题思想越来越远。外面也有不少人写过金庸传，金庸也不太满意。但我问过金庸许多次，他说自己不会写自传。

成功的报人、企业家和作家

环球时报：您如何评价金庸作品这60年来的影响力？

潘耀明：金庸的15部武侠小说有很多外国译本，初步估计，金庸武侠小说有3亿读者。在当代作家中，金庸的读者是最多的。中国四大名著开始时也是流行小说，后来才成为经典。我相信金庸有几部作品如《天龙八部》《鹿鼎记》会流传千古，前者有点像希腊的悲剧故事，而《鹿鼎记》的韦小宝集人性正负面的大全，与阿Q有异曲同工之妙。

环球时报：作为同事，您能否谈谈金庸在报业经营方面的能力？

潘耀明：许多人都知道金庸是成功的作家，但不知道他很懂文化包装。金庸和我说过，文化是无形财产，比有形财产的价值更高。他举例说，当年《明报》上市时，资产只有北角大厦，股价才值1毛钱。但《明报》一上市，因《明报》的文化品牌，股价立刻涨到2块9，无形财产是有形财产的29倍。我接掌《明报月刊》时，曾问金庸关于《明报月刊》的定位。他说是给《明报》企业穿一件名牌西装，意喻《明报月刊》是知识性刊物，给《明报》企业做文化包装。在金庸的经营下，《明报》每年有两亿港元的纯利。环顾华人地区，有成功的报人，有成功的企业家，也有成功的作家。但能兼三者于一身的，只有金庸一人了。

历史小说未面世，令人遗憾

环球时报：据您了解，金庸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

潘耀明：金庸一直想将自己要写的历史小说在杂志上连载。可惜1995年3

月，金庸在家里洗手间突然晕倒。当时家里没有人，金庸一小时后醒过来，自己打给当医生的女婿，然后送去医院。原来金庸是脑中风，有3条血管逾九成堵塞。后来金庸动了一个心脏手术，之后身体大不如前，写历史小说的计划也一再被搁浅。时至今日，金庸的历史小说也未与读者见面，我觉得这是金庸最遗憾的一件事。

环球时报：您如何看待港府要建“金庸馆”？

潘耀明：金庸武侠小说提过的许多地方，都已被当地政府开发成为旅游景点，成为许多游客必到的地方之一。金庸的15部作品全在香港创作，但香港一直没有金庸纪念馆。有个香港发展商曾想在大屿山兴建金庸作品主题公园，但听说政府没批地。

世界很多地方都有文学馆，只有香港没有计划建立文学馆，这很可惜，如果建成金庸文学馆，可以吸引很多海外的金庸粉丝，促进香港旅游业。康文署将在香港文化博物馆建的“金庸馆”，地方很小，而且没有实地景点，但也总比没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