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明,徐 涛
(阜阳师范学院思政部,安徽 阜阳 236037)
唐宋时期的颍州经济述论
董 明,徐 涛*
(阜阳师范学院思政部,安徽 阜阳 236037)
唐宋时期,颍州在人口、农业、手工业、交通与城镇等方面都曾取得了较显著的发展成就,但是由于南宋初年以来不断的战争破坏,一度发展的颍州经济逐渐走向衰落,并影响元明清以来的经济发展进程。
唐宋时期;颍州;经济
颍州(今阜阳市)地处淮北平原,唐代的颍州(汝阴郡)属河南道,辖汝阴(今阜阳市区)、颍上(今颍上县)、下蔡(今凤台县)、沈丘(今临泉县)四县;宋时属京西北路,领汝阴、颍上、泰和(今太和县)(1)、沈丘四县。自唐至宋的六百多年中,颍州社会经济经历了发展与衰落的变迁过程。在以往有关唐宋时期颍州的研究成果中,多以颍州的文化名人如欧阳修、苏轼、晏殊、苏颂以及政治、军事状况等为主,但对颍州的经济研究却着墨不多(2)。鉴于此,本文从人口、农业、手工业、交通与城镇等方面来探讨唐宋时期颍州经济发展与变迁历程,为学界研究、认识这一时期颍州的客观社会经济现状提供参考。
有关唐代颍州的人口数量,两《唐书》中都有唐天宝十四载(755)的户口数记载:《旧唐书》卷38《地理志》:“天宝领县四,户三万七百七,口二十万二千八百九十。”[1]1439《新唐书》卷38《地理志》:“户三万七百七,口二十万二千八百九十。”[2]987两书所载的颍州天宝十四载的户口数一致,户为30707,口为202890。这是唐代鼎盛时期颍州的户口数情况。由于“安史之乱”的破坏,包括颍州在内的大部分北方地区遭到了战争的破坏,人民颠沛流离,不堪其苦,人口数量也急剧下降。据成书于唐宪宗元和八年(813),李吉甫所撰的《元和郡县图志》卷7《河南道·颍州》载:元和时期颍州的户数为11529[3]188,比天宝时少了19178户,下降了62.5%,人口损失极其严重。元和后期,统治者着手恢复社会经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颍州的户口数也逐渐开始回升,州县等级也逐渐提高。据《唐会要》卷70《量户口定州县等第例》载:元和十二年(817)四月,颍上县升为上县[4]1236,武宗会昌二年(842),颍州升为上州[4]1235。人口数是唐代州县升级的重要标准,由此可知,颍州的人口数是大有增长的。
五代时期,颍州先后归属后梁、后唐、后晋、后汉与后周政权,由于朝代更迭频繁,人民饱受战乱之苦,人口增长也较为缓慢。据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卷11《河南道·颍州》载,北宋初年,颍州有主户15715、客户17300,合计33015户[5]208,经过260多年的人口繁衍与发展,基本接近天宝时期的户口高峰值。可见,战争对颍州人口发展破坏程度之重。
入宋后,北方保持了长时间的稳定,全国人口都有较大幅度的增长。《宋史》卷173《食货志·农田》说:“自景德以来,四方无事,百姓康乐,户口蕃庶,田野日辟。”[6]4163梅询说:“太宗、真宗休养百姓,天下户口之数,盖倍于前矣。”[6]9985颍州的人口也有了进一步的增长。就在元丰二年(1079)八月,颍州还升为顺昌军节度。《宋大诏令集》卷159《政事十二·建易州县·升颍州为节镇诏》载:“本朝州郡之别,土广民众,则必表以节制之号,况王者旧封之地,顾可以无称哉。汝阴奥区,东豫旧壤,朕实受胙于先帝,以启土茅,宜加宠名,用显基命,颍州宜升为顺昌军节度。”[7]601据宋·王存《元丰九域志》卷1《京西路·颍州》载:宋神宗元丰年间(1078-1085),颍州主户45624、客户45784,合计91408户[8]36,比北宋初年多出了58393户,增长了176.9%,人口有了明显的增加。至北宋崇宁年间(1102-1106),颍州有“户七万八千一百七十四,口一十六万六百二十八”[6]2117。虽然文献所载人口数据存在一定的讹误,但是总体来看,颍州在北宋时期的人口数是有较大增长的。然而,好景不长,北宋末年,政局动荡,“靖康之难”使得北宋的发展骤然而止,随着朝廷宗室的渡江南移和大量北人南迁,北方社会经济一片残破,人口再次急降。史载这一时期的北方“经离乱之后,长途莽莽,杳无居民”[9]880,“自经兵火,江北之民十不存一”[10]2943。颍州人口发展自然也逃不开如此厄运。总而观之,颍州的人口也经历了自唐天宝时期的繁盛至五代时期的衰减,再至北宋时期的回升,又至南宋初年的急降,人口变化剧烈,为本区的社会生产带来了巨大的困扰,因而也成为影响这一时期颍州经济变化的重要因素之一。
唐宋时期,颍州在水利建设、土地开垦、粮食生产、经济作物种植以及水产业和畜牧业上都有发展,农业经济的商品化程度显著提高。
1.水利工程建设。唐宋时期,颍州境内存建有许多大型的陂塘堰坝。汝阴县有椒陂塘和百尺堰,前者位于汝阴县南35里,可引水溉田200顷,据《新唐书·地理志》载:“永徽中,刺史柳宝积修。”[2]987百尺堰位于县西北100里处,据《元和郡县图志》载:“司马宣王讨王凌,至百尺堰,即此。”[3]189欧阳修知颍州时,还“筑塞白龙沟,注水西湖,灌溉腴田,大为农民利”[11]352。汝阴县还建有三闸,据《光绪重修安徽通志》卷67《河渠志·水利·颍州府》载:“三闸在大润河、小润河、白龙桥三处,置闸以时蓄泄。苏轼有‘千夫余力起三闸,焦陂下兴长淮通’之句。”[12]682颍上县境内的陂塘更多,西北120里有大崇陂,80里有鸡陂,60里有黄陂,东北80里有湄陂,“皆隋末废,唐复之,溉田数百顷”[2]987。据《元丰九域志》载,颍上县境内还有江陂塘[8]36。下蔡县西120步处有邓艾庙,据载:“艾为魏将,作陂莹屯田,后人赖其利,因为立祠。”[3]191此外,颍州境内的淮水、颍水、汝水、淝水等河流也为本州的农田灌溉提供了天然水源条件[3]188-190。上述天然河流以及水利灌溉工程的修筑为唐宋时期的颍州经济发展提供了便利条件。
2.土地开辟与利用。唐代,全国人口激增,为了满足人口的生长和繁衍,各地区都积极开展土地的垦辟活动。《全唐文》卷380元结《问进士第三》云:“开元、天宝之中,耕者益力,四海之内,高山绝壑,耒耜亦满。”[13]5860颍州地处淮河平原区,土地资源尤为丰富,时人称之为“川原平旷,土壤饶沃”[11]314,加上地方官员的积极治理,土地耕种面积明显扩大。《柳宗元集》卷12《故宏农令柳府君坟前石表辞》载:唐德宗贞元间(785-805),少陵柳某为汝阴令,“推其诚心,裕于其人。辟土生谷,若有天相之道。衣食给足,故人不札夭;教厉明具,故俗不争夺”[14]320。唐僖宗乾符间(874-879),汝阴人王敬荛为颍州刺史,“耕桑满野,不夺农时”[13]8771。宋代,颍州的土地开垦继续,北宋真宗咸平中(998-1003),大理寺丞黄宗旦“请募民耕颍州陂塘荒地凡千五百顷。部民应募者三百余户,诏令未出租税,免其徭役”[6]4265。由上可见,唐宋之际,颍州土地资源得到了很好的开发和利用,确保了农业生产的稳定发展。
3.粮食作物种植。唐宋时期,颍州也广泛种植小麦、水稻、粟、大豆等粮食作物,作物种类明显增多,粮食产量也迅速上升。小麦是北方平原区的主要粮食作物,颍州普遍种植。《册府元龟》卷24《帝王部·符瑞第三》就有天宝五载(746)七月“汝阴郡上言有嘉麦生一茎两岐”的记载[15]245。北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颍州、陈州一带闹蝗灾,统治者尤为关注,当年八月,神宗手诏曰:“闻陈、颍州蝗蝻所在蔽野,初无官司督捕,致重复孳生,自飞蝗已降,大小凡十余等。虽自此渐得雨泽,麦种亦未敢下,盖惧苗出即为所食,根亦随坏。若至秋深,播种失时,则来岁夏田又无望矣。公私之间,实非细故。其令京西北路监司、提举司严督官吏,速去除之。仍具析不督捕因依以闻。”[16]6545颍州在唐宋时期也种植水稻,苏辙《崔公度知颍州》云:“汝阴土沃民夥,有鱼稻之饶,而讼诉之烦,亦倍他郡。”[17]516梅尧臣《颍上得鲤鱼为脍怀余姚谢师厚》云:“越齑橙熟久,楚饭稻舂初。”[18]264刘颁《陆子履知颍州》云:“稻白鱼肥颍水清,重湖光彩动层城。”[19]180黍也是颍州的主要粮食种类。黍分为两个品种,粘者为秫,可以酿酒;不粘者为黍,可以食用。苏颂指出:“丹黍米……今京东西、河、陕间皆种之。”[20]604粟在颍州也普遍种植,苏颂《本草图经》载:“粱米,有青粱、黄粱、白粱,皆粟类也。……苏恭云:黄粱出蜀汉,商浙间亦种之,今惟京东西、河、陕间种莳,皆白粱耳。”[20]603
4.经济作物的种植。桃、李、杏、栗、瓜等果木和藕、菱、菰、蒲等水生菜蔬在颍州都广有种植和采集。苏颂(1020-1101)曾游览颍州西湖,两岸的桃李让他记忆尤深,留下了《和梁签判颍州西湖十三题》组诗,《涵春圃》云:“桃李阴阴一水涯,因人封殖更繁华。湖光凝碧花飘锦,春物惟应此地嘉。”[21]85《撷芳亭》云:“春来何处最花繁,湖水西头百亩园。无限游人折红蕊,可怜桃李自无言。”[21]87黄庭坚与友人相逢颍上,《呈马粹老范德孺》云:“颍上相逢杏始青,尔来瓜垄有新耕。四时为岁已中半,万物得秋将老成。”[22]1696欧阳修《再至汝阴三绝〈治平四年〉》亦云:“黄栗留鸣桑葚美,紫樱桃熟麦风凉。”[23]23颍州的经济特产让诗人留恋不已。
颍州有颍河、汝水、淮河以及西湖等河流湖泊,水产菜蔬非常丰富。欧阳修知颍州时还在西湖种植莲藕,写有《初至颍州西湖种瑞莲黄杨寄淮南转运吕度支发运许主客〈皇祐元年〉》一诗[23]188。菰菜、蒲菜、菱角(亦称芰)为水生植物,新鲜可口,是颍州人常食用的菜蔬。苏颂《和梁签判颍州西湖十三题·西湖》云:“椒泽疏源势不休,绕城冰玉湛寒流。凫鹥容与菰蒲乱,占得江湖一望秋。”[21]86宋·蔡正孙《诗林广记》后集卷一《欧阳公修·西湖》云:“《诗文发源》云:‘杭有西湖,颍亦有西湖,皆为游赏之胜。此颍州西湖也。’‘绿芰红莲画舸浮,使君那复忆扬州。都将二十四桥月,换得西湖十顷秋。’”[24]192西湖菰蒲之饶为州人供利不少。
颍州还产植物、动物等药材。张耒《赵德麟有诗言过万寿县得玉芝乃以供一醉之味按道书凡芝皆神仙上药无乃轻用之乎》云:“王孙憔悴食无肉,天遣枯肠出双玉。荒园夜饮供一醉,仙物无乃遭轻辱。王孙高名满天下,剸脍龙蛟刀几熟。眼高不为小物变,采掇仅同葵薤属。怜君十年清颍客,年少未甘窥药录。再逢灵药慎勿轻,不死问君安可独。”[25]263可见颍州芝草药性也极为优良。宋时颍州处于京西北路,出产天麻、甘遂、厚朴、枳壳等药材,苏颂《本草图经》云:“(天麻)今京东、京西、湖南淮南州郡亦有之。”[20]235“(甘遂)或云京西出者最佳。”[20]248“(厚朴)今京西、陕西、江淮、湖南、蜀川山谷中往往有之。”[20]361“(枳壳)今京西、江湖州郡皆有之。”[20]365颍州还产蝎子等动物药材,苏颂云:“(蝎)今京东西及河陕州郡皆有之,采无时。用之欲紧小者。”[20]525此外,颍州还向朝廷土贡药材白脂麻,据《宋会要辑稿》崇儒7之60《罢贡》载:宣和七年(1125)六月二十六日,朝廷为减轻州县负担,下令减少岁贡,“尚食局……颍州:白脂麻三石,减一石”[26]2318。药材的产出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本区农产品的商品化进程。
5.渔业与畜牧业的发展。颍州有湖泊之利,鱼虾资源丰富。苏辙云汝阴有“鱼稻之饶”[17]516。颍州的鱼还土贡朝廷。《新唐书·地理志》云颍州土贡“糟白鱼”[2]987,可见颍州的鱼质非同一般。梅尧臣对颍州的糟白鱼情有独钟,《杨公懿得颍人惠糟鲌分饷并遗杨叔恬》云:“头尾接清淮,淮鱼日登网。吴莼芼羹美,楚糟增味爽。云谁得嘉贶,曾靡独为享。乃知不忘义,分遗及吾党。”[18]102《和杨祕校得糟鲌》又云:“食鱼何必食河鲂,自有诗人比兴长。淮浦霜鳞更腴美,谁怜按酒敌庖羊。”[18]102鱼为颍州的重要副业,州人以渔为业者较多。梅尧臣《颍上得鲤鱼为脍怀余姚谢师厚》云:“青蓑潭上老,赪尾网中鱼。买作秋盘脍,还思远客书。”[18]264《送汝阴宰孙寺丞》又云:“绿蒲被岸渔网举,黄鸟啄葚缲车鸣。吏无诟租官正来,不借鲂鱮与吏烹。”[18]137欧阳修《再至汝阴三绝〈治平四年〉》亦云西湖:“水味甘于大明井,鱼肥恰似新开湖。”[23]239杨亿(974-1020)《行次颍州值雨留驻数日因贻郡守秘阁刁公》云:“梦想苍龙阙,盘桓颍水滨。郡侯偏爱客,秋雨更留人。馔盛尝鲈脍,樽空倒角巾。羁愁不能遣,唯恐二毛新。”[27]205由于产鱼,颍州人还利用鱼提炼鱼油食用,《鸡肋编》卷上《胡麻等油料》载:“颍州亦食鱼油,颇腥气。”[28]32
颍州也养殖牛、马等牲畜,以供驭使或他用。梅尧臣过颍水时看见牧民放牛饮水云:“渡口饮牛归,村垆夕阳里。黄犊未及群,抱带过寒水。利心乃如仁,耕领破不止。当时彼何高,独能讥洗耳。”[18]210由于牛、马的用途大,因而市场上的买卖贸易较为频繁。《太平广记》卷105《报应·三刀师》引《广异记》载:“唐三刀师者,俗姓张,名伯英。乾元中,为寿州健儿,性至孝,以其父在颍州,乃盗官马往以迎省,至淮阴,为守遏者所得。”[29]708宋真宗大中祥符六年(1013),“颍州厢校张圭强以鬻牛者为盗,捶掠致死,刑部请申前制”[16]1824。颍州的部分官吏也参与贩卖牛马来获利,《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64载: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 五月,“御史蔡承禧言:‘闻知颍州孙永以马一匹入市骐骥院,元直六十千,而请官直百六十千。或言永虚立班行,名卖与班行,班行自卖入官,事虽不明,乞考实。’诏群牧司根究以闻”[16]6479。由此可见,颍州农产品的商品化程度正在逐渐提高。
在颍州手工业经济种类中,丝织业无疑是其最有优势的手工行业。颍州具有栽桑养蚕的优良传统,因而丝织业颇为发达。《全唐诗》卷155崔曙《早发交崖山还太室作》云:“萧萧过颍上,昽昽辨少阳。川冰生积雪,野火出枯桑。”[30]1603宋·金君卿《和永叔颍州西湖》云:“名游无似郡城西,况是棠阴讼简时。信歩桑间春去后,榜舟湖面夜归迟。”[31]18据《唐六典》卷3《尚书户部》载:唐初,颍州就调以“、绵”[32]65,厥贡“绸、、绵”[32]66。杜佑《通典》卷6《食货志》也有“汝阴郡贡绢二十屯,今颍州”的记载[33]116。《新唐书·地理志》亦云颍州土贡“、绵”[2]987。可见,颍州在唐代的丝织品种类不但多,而且质量也不低。不过,颍州的绢在全国绢的等级排列中位居下等。据《唐六典》卷20《太府寺》载:唐初将全国出产的绢分为八等、布分为九等, 颍州的绢仅列为第五等[32]541。宋代,颍州丝织业继续发展,“和买绢”制度的推行也最先在颍州开始。《宋朝事实类苑》卷21《官政治绩·和买绢》载:“祥符初,王旭知颍州,因岁饥,出库钱贷民,约蚕熟,千输一缣。其后李士衡行之陕西,民以为便。今行天下,于岁首给之,谓之和买绢,或曰预买,始于旭也。”[34]247北宋元丰年间,颍州继续土贡丝织品,据《元丰九域志》载:颍州土贡有绸、、绢各一十匹,绵一百两[8]36。《宋史》卷85《地理志》亦载颍州土贡绸、、绵三种丝织品[6]2117。可见,由唐至宋,颍州丝织业技术水平和质量都很稳定,成为国家土贡丝织品的主产地。
酿酒也是颍的手工业之一,据宋·毕仲游《朝议大夫贾公墓志铭》载:贾仲通在宋太宗时就曾“监颍州酒税”[35]218。颍州还有名酒酿造,据《曲洧旧闻》卷7《张次贤记天下酒名》载:“银条清”、“风曲”都是宋人记载的颍州名酒系列[36]80。
古代城镇的发展与交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唐宋时期,颍州凭借着发达的水陆交通使得城镇经济有了快速的发展与繁荣。
1.水陆交通的便利。《嘉庆重修一统志》卷128《颍州府·形势》评价说颍州“为舟车四达之区,无冈垄盘结之势”[11]314。可见,颍州水陆交通都较发达。颍州境内的颍水、汝水、淮河、淝水等河流将颍州与淮河、黄河连接沟通,水运交通尤为便利。苏辙就说颍州“河通而地胜”[17]494。由于水运畅通,因而成为国家漕运的重要渠道。据《册府元龟》卷498《邦计部·漕运》载:“(宪宗元和)十一年十二月,始置淮颍水运使,扬子等诸院米,自淮阴泝流寿州西四十里入颍口。又泝流至颍州沈丘界五百里,至于陈州项城。又泝流五百里,入于溵河,又三百里,输于堰城。得米五十万石,附之以茭一千五百万束,计其功,省汴运七万六千贯。”[15]5663可见,走淮颍水路相对汴运道来说,不但路程短,而且减少了许多沿途的损耗。孔武仲《送崔伯阳守颍州》云:“听说新除美,州临颍水清。风谣带京洛,湖岛似蓬瀛。昔泛扁舟下,今闻太守行。山川应好在,为道旅人情。”[37]120通过水路可以很快到达京城一带。除了天然水道外,颍州还积极进行人工河道的修浚开挖。王溥之父王祚在五代周时镇守颍州,“州境旧有通商渠,距淮三百里,岁久湮塞,祚疏导之,遂通舟楫,郡无水患”[6]8799。人工河的修浚为州郡的交通发展提供了重要的辅助作用。此外,颍州地处平原,陆路较为平坦畅通,毕仲游(1047-1121)《颍州道中有感》云:“江泛五程无险岸,马行千里尽平川。”[35]328颍州到京城的驿道比较顺畅,《元和郡县图志》卷7《河南道·颍州》云颍州“西取陈州路至上都一千八百二十里。西至东都九百六十里”[3]188。《太平寰宇记》卷11《河南道·颍州》云:“北至东京六百五十里。西至西京九百二十里。西取陈州路至长安一千八百二十里。”[5]208
2.馆驿、津渡与桥梁的建设。随着水运的发展,一些馆驿、津渡也开始出现,为水陆交通提供了补充。颍上县江陂镇有驿一处,据《江南通志》卷28《舆地志·关津·颍州府》“江口镇”条载:“江口镇,县西北沙河东岸,即宋江陂镇,旧尝置驿于此。”[38]555州郡西南隅水池上还有焦馆一处,为宋人吕公著守郡时所建[38]555。除官方修设的馆驿之外,民间的旅店也有发展。《全唐诗》卷748李中《下蔡春偶作》云:“旅馆飘飘类断蓬,悠悠心绪有谁同。一宵风雨花飞后,万里乡关梦自通。多难不堪容鬓改,沃愁惟怕酒杯空。采兰扇枕何时遂,洗虑焚香叩上穹。”[30]8603旅店业为来往的民众和商人提供了休憩与中转场所。
津渡一般出现在河流交错、人口较多、商旅集中的地方,成为水陆中转的枢纽之处。因而,朝廷也往往征收税钱。例如宋神宗明道元年,朝廷就诏令“免颍州正阳渡钱”[16]2585。正阳渡作为重要津渡,后来逐渐发展为正阳镇。颍州还有费公渡,梅尧臣有《颍水费公渡观饮牛人》一诗[18]218。颍口渡是颍州境内的重要渡口,来往商旅集中。苏轼就有《出颍口初见淮山,是日至寿州》诗云:“我行日夜向江海,枫叶芦花秋兴长。长淮忽迷天远近,青山久与船低昂。寿州已见白石塔,短棹未转黄茅冈。波平风软望不到,故人久立烟苍茫。”[39]282-283
桥梁的建设也为颍州的交通提供了便利。宋仁宗皇祐元年(1049)颍州西湖就建有宜远桥、飞盖桥、望佳桥等三座桥梁[12]457,欧阳修有《三桥诗》留世。《三桥诗·宜远》云:“朱阑明绿水,古柳照斜阳。何处偏宜望,清涟对女郎。”[23]189《三桥诗·飞盖》云:“鸣驺入远树,飞盖渡长桥。水阔鹭双起,波明鱼自跳。”[23]189《三桥诗·望佳》云:“轻舟转孤屿,幽蒲漾平波。回看望佳处,归路逐渔歌。”[23]189当然,颍州境内的津渡和桥梁远不止上述几个,仅举几例说明而已。
3.城镇经济的发展。随着人口的增长和交通的便利,唐宋时期,颍州城市和乡镇经济都有了不同以往的发展。唐人提及颍州时,往往以财赋众多、富甲一方来形容。《全唐文》卷83懿宗皇帝《授孔温裕忠武军节度使制》云:“朕以长葛故城,颍州重地,兵甲甚锐,赋舆至殷,爰委材能,俾膺统驭。”[13]873北宋人眼中的颍州也是繁华之地。《宋大诏令集》卷159《政事十二·建易州县·升颍州为节镇诏》云:“土广民众……汝阴奥区。”[7]601苏辙《栾城集》卷30《崔公度知颍州》亦云:“汝阴土沃民夥,有鱼稻之饶。”[17]516从颍州州县的等级变化来看③,也可见其城市经济的发展。据《新唐书·地理志》与《宋史·地理志》,唐宋时期,颍州等级始终为上州,汝阴县则由紧县升为望县,颍上由上县升为紧县,沈丘由中县升为紧县,唐代的下蔡县为上县,宋代的泰和县则为望县。可见,颍州州县等级得到较大提升,这与其人口的增长和经济的发展是分不开的。
在城市经济发展的同时,颍州的镇市也有了进展,出现了许多经济相对发达的镇。据《元丰九域志》卷1《京西路·颍州》载:汝阴县有王家市、永宁、椒陂栎头四镇[8]36。永宁镇,位于汝阴县东南,据《江南通志》卷28《舆地志·关津》载:“周世宗伐南唐至永宁镇,即此。”[38]554万寿县(泰和县)有斤沟、界沟、税子步三镇[8]36,颍上县有正阳、漕口、江陂三镇[8]36。正阳镇在颍上县东南70里处,周显德二年(955)伐南唐使李谷等为浮梁自正阳济淮南处[38]554。沈丘县有永安一镇[8]36。这些镇主要位于交通便利的水陆枢纽处,表明颍州城镇经济发展是与交通同步进行的。镇随着人口的增多和经济的发展,因而也随之发展为县,万寿县的前身就是汝阴县的百尺镇,宋开宝六年(973)升为县,宣和三年又改名为泰和县。
随着城镇经济的发展,唐宋时期颍州也出现了许多富民。宋初徐铉所撰的《稽神录》卷5《梅真君》载:“汝阴人崔景唐家甚富。尝有道士,自言姓梅,来访崔,崔客之数月。”[40]197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36“神宗熙宁五年(壬子,一○七二)闰七月”条载:“知棣州、翰林侍读学士、宝文阁学士吕公著判太常寺。先是,侍御史刘孝孙劾公著在颍州多饮宴,子弟以公库器皿于豪民家质钱,由是部吏无所畏惮,多纵逸踰矩。”[16]5731魏野(960-1019)曾有《吾友山阳蹇子韫尝游颍上,言彼之居人有许氏者富,不因贪学非求进,于郡之西手植众木,郁然成林,林下构亭壮而不丽,郡倅黄公宗旦,皇宋有名之士也,常造焉,上阙歌诗以旌其美,故俾予请诗于子,吾以子韫之请诗于予,八十言以寄题》一诗[41]81,颍州富人的大量出现证明了颍州城市经济的发展与繁荣。
北宋末年,朝廷政治逐渐出现腐败现象,“靖康之难”的发生则彻底改变了北宋的发展命运。在内部动荡和外来侵略的情势下,北宋政权的北方领土逐渐丧失,落入金人之手。而北方的区域经济也遭到了巨大的破坏,颍州也面临着经济的残破和衰落。鹓
对于颍州的经济残破局面,时人多有评述。南宋汝阴人王铚《送郭寿翁还庐陵》云:“共遭胡骑汝阴城,十载相逢尚甲兵。万里鹓鸿自骞举,九关虎豹任纵横。雨昏山远行人恨,日暮草长幽鸟声。只有别离心似旧,乱来难得是交情。”[42]21305李曾伯(1198-1265)《离颍州道间》又云:“战场千古地,咫尺是京河。远磴连荒壁,深林长乱柯。路迷人迹少,草密兽蹄多。忆著中原事,令人抚剑歌。”[42]38711《晓行颍上县》云:“头大一城垒,角分双佛图。戍营多甲士,耕陇少丁夫。月落鸡声杳,风高雁影孤。征人皎无寐,趣马问征途。”[42]38711宋·周紫芝《谒梅公墓》云:“当年蛮锦织梅花,此日苍藤立暝鸦。白水碑残犹结客,颍州兵乱已无家。”[43]由此可见,战争的破坏下,颍州人口数量急剧减少,社会经济一片残破,凋零不堪。唐至北宋时期颍州的农业经济、手工业经济以及交通和城市经济的辉煌也不再复旧。
综上可见,由唐至宋,颍州社会经济经历了发展、繁荣与衰退的变迁过程。人口的逐渐增多为颍州的经济发展提供了大量的劳动力资源,水利工程的修建、土地的垦辟为农业生产的发展提供了基础条件,粮食作物种类的增多和经济作物的普遍种植与生产促进了颍州农产品商品化水平的提高,丝织业成为颍州重要的手工行业部门,交通的发展为城镇经济的繁荣提供了契机。然而,自南宋以降,由于受到战争的破坏,颍州的人口、农业生产、手工业经济、交通及城镇等都受到较大的摧残,经济开始萎靡不振,以致最后南宋失去北方半壁江山后,颍州的经济也进入了寒冷的冬季时代,并直接影响到元明清以后的经济发展进程。
注释:
(1)泰和县的前身为万寿县。《太平寰宇记》卷11《河南道十一·颍州》载:“万寿县,本汝阴县百尺镇也,至国朝开苞六年十一月分汝县北五乡为万寿县,以万寿乡为名。”北宋会宗宣和元年(1119),改万寿县为泰和县。
(2)吴海涛的《北宋时期的颍州》(载于《阜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1期)以北宋时期的颍州的交通为突破口对这一时期的颍州经济与文化做了概述为本文写作提供参考。
(3)唐代除了对在全国具有重大战略意义州郡设州大、中、下都督、都护府外,将其余州郡划分为府、辅、雄、望、紧、上、中、下八个等级,而将县划分为赤、次赤、畿、次畿、望、紧、上、中、中下、下十个等级。宋代基本沿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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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4-4310(2015)01-0009-07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5.01.002
2014-11-19
阜阳市2014年度社科规划课题“唐宋时期颍州经济变迁研究”(FSK2014037)。
董明(1977-),男,安徽定远人,副教授,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史研究与教学;徐涛(1979-),男,安徽金寨人,教师,硕士,主要从事中国史研究与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