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单亲家庭子女的血色张皇

两个单亲家庭子女的血色张皇

文/霜凌

因不堪离异独身的禽兽父亲对自己的猥亵，25岁的南京女孩胡小燕通过“网上雇凶”，指使19岁的“杀手”郑举杀害了她的亲生父亲傅国华，酿成了轰动一时的“女儿雇凶杀父”惨案！

2014年9月1日，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涉案的胡小燕、郑举在一审中分别被判处无期徒刑及死刑缓期2年执行。随着法院的宣判，该起惨案行将划上句号，但惨案背后的血色过往，留给人们的思考却久久不能平息……

逃离“纠缠”一对父女亲情隔绝17年

“胡小燕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父爱，一直与单身母亲生活，这导致了她自小就对男人有较强的抗拒心理。”胡小燕的高中同学小华，在忆及他印象中的胡小燕时直言，“悲剧的种子早在胡小燕父母离异的那一天起就播下了。”

1989年，胡小燕一岁，刚刚睁开懵懂的眼睛看世界，她还没有学会叫“爸爸”，“爸爸”就远离了她的生活：因为性格不合，胡小燕的母亲胡慧琳与父亲傅国华离了婚，胡小燕随母亲生活。

离婚后的傅国华与胡慧琳都没有再重组家庭。胡慧琳不再结婚的理由是：“女儿就是我的全部，我不想因为再婚而让女儿受委屈。”傅国华为何没有再婚？傅国华的邻居认为：老傅离婚后，性情大变，不爱搭理人，这也是导致他长期独身的原因。在傅国华所居住的南京市蓝旗新村，许多相处多年的老邻居给傅国华的评价是：“为人保守低调，不爱交朋友。”

按照离婚协议，傅国华每月给付胡慧琳30元的子女抚养费，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但胡慧琳一分也没要。她对协调此事的傅国华的弟弟说：“我自己有能力抚养女儿，不需要他给钱。”其实，胡慧琳在南京一家汽车厂上班，工资并不高，单身女人带着女儿生活，经济上并不宽裕。

胡慧琳之所以如此，是不想再与傅国华有任何纠葛。不仅如此，她害怕傅国华对她的纠缠，特意将住处从秦淮区搬到了相隔较远的玄武区。可是胡慧琳虽然让傅国华找不到她，但她却记着傅国华的电话号码。她说：“要是女儿将来找爸爸，就可以凭这个电话号码找得到。”

“我没有爸爸吗？”“我怎么没见过爸爸？”这些问题，是胡小燕上幼儿园时，她经常向母亲发出的疑问。和所有的单亲家庭的孩子一样，胡小燕记事时起，就产生了对“缺位”父爱的渴盼。

胡慧琳见女儿“思父心切”，1995年7月的一天，胡小燕7岁时，胡慧琳主动联系了傅国华，安排胡小燕和他的父亲见面。见面的地点选择在一家肯德基门店。傅国华在南京行知中学的一位同事回忆，为了那次见面，傅国华罕见地把自己打扮了一下，还主动笑吟吟地告诉这位同事：“我今天就要和我的女儿见面了，几年没见，真想她。”

见面那天，胡慧琳将胡小燕带到了肯德基店，但她没有进去，她不想与傅国华正面接触，她让女儿直接去见她的父亲。那天，胡慧琳在门外设想了父女俩见面的各种场面，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向她要“爸爸”的女儿，进去了仅仅十多分钟，竟然哭着跑出来了。

“女儿一跑出来，就向我哭诉，说爸爸骂她，数落我们娘俩。言辞很是激烈，小燕从小到大我都没打骂过，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爸爸骂她，她自然受不了。”胡慧琳至今也想不通，傅国华对她再有看法，也不应该在幼小的女儿身上发泄啊。

对于那次在女儿面前的“失态”，傅国华并不认为自己有过失。他曾告诉自己的弟弟：“女儿见了面，不肯叫我爸爸，一定是她妈妈事先教唆的，我问她一些事，她也不肯说。”也许，傅国华觉得受“冷落”的不是女儿，而是他自己，所以他的脾气也一下子暴躁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那次见面，胡小燕非但没得到父爱的温情，反而使她留下了父亲过于“冷酷、粗鲁”的印象，她从此对父爱不再渴望，再也没有在母亲面前提过“爸爸”的话题。并且再也不肯去见爸爸，父女俩的这一次亲情隔绝就长达17年之久！

胡小燕上小学、中学时，傅国华千方百计打听到了女儿的就读学校后，曾几次到学校找过胡小燕，一见面，他就追问胡慧琳住在哪儿以及电话号码。可是，胡小燕遵照母亲的嘱咐，绝口不说。傅国华对此却不肯善罢甘休，他经常在胡小燕放学的路上去“堵”她。有两次，她摆脱不了傅国华的“纠缠”，“灵机一动”钻进了附近的超市，然后从超市另外的门跑出去，以此来甩脱傅国华。

稍懂事后，胡小燕也曾劝过母亲再婚，她认为那样就会彻底摆脱傅国华的纠缠。但胡慧琳却深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再给你找个继父，我怕她对你不好。与其引来烦恼，还不如独身来得清静。”胡小燕深感母亲对自己的宠爱，她此后再没提过劝母亲再婚的话题。

不堪骚扰女儿“网上招凶”要复仇

在所有认识胡小燕的人眼里，胡小燕是个好学上进且对母亲极有孝心的女孩。

高中毕业后，胡小燕本来有上大学的机会，但她放弃了。她觉得母亲一个人把她抚养大不容易，高昂的大学费用会让母亲不堪重负。虽然没有进入“有围墙的大学”读书，但步入社会后，胡小燕却报名参加了经济管理、财会专业的自学考试。而且，她还做过一段时间的网络写手，虽然没能成为“大神”级的写手，却从未湮灭她对未来的信心。

2013年7月10日，胡小燕接到叔叔（傅国华的二弟）从国外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叔叔对胡小燕说：“你爸爸年纪大了，孤身一人，我们又在国外发展，他的身边没有亲人，身体又不太好，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有时间就关心一下他吧。”

放下电话后，胡小燕与母亲商量，胡慧琳也觉得女儿大了，应该对父亲尽点儿孝心，也就同意了，她将自己收着的傅国华的电话号码给了胡小燕。胡小燕第一次主动与父亲通电话。电话那头，傅国华很是兴奋，他对胡小燕说：“你明天来见我，我给你6000元。”

胡小燕没有正式工作，一直打临工，听说父亲一下子给自己这么多钱，她也很开心。第二天，胡小燕到了父亲指定的银行去与父亲见面。然而傅国华在取钱时，特意转头对胡小燕说：“你别看。”直到胡小燕扭过了头，他才用手掩着输入了取款密码。这一个细节，胡小燕后来特意告诉了母亲，她觉得父亲对她没有一点儿信任感。

那天，傅国华没有给胡小燕约定的6000元，只取出5000元给了胡小燕。并且，还从中抽出了100元，让胡小燕到超市买零食吃，胡小燕实际拿到手的是4900元。胡小燕据此认为，“父亲不讲信用！”

取完钱后，傅国华带着胡小燕去了光华门他另外的一幢房子，这幢房子已被他出租。他之所以这么做，在胡小燕看来：父亲是在向我炫耀他的经济实力。随后，傅国华带女儿到他在秦淮区蓝旗新村9幢3单元一楼的家中去“坐坐”，而正是这“坐坐”，让胡小燕彻底跟父亲撕破了脸。

当天晚上，胡小燕哭着回到家，一进房间，她就把房门关上，埋头大哭。在胡慧琳的再三追问下，胡小燕才说出一个令胡慧琳万分吃惊的事：我进了他家，他立即关了门，然后撕扯我的衣服，在我身上乱摸……

说到这儿，胡小燕脸色通红，说不下去，眼泪再一次涌出。“简直是禽兽，对自己的女儿竟然性侵、猥亵！”胡慧琳气得直咬牙，“以后别再理他！”而且，胡慧琳还打电话向傅国华“兴师问罪”，傅国华却辩称：“我对自己的女儿，表示一下父亲的爱抚不行吗？”

此后，直到案发时的2013年9月22日，这74天内，傅国华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给胡小燕要求见面。但胡小燕要么不接，要么将父亲痛骂一通。傅国华曾提出以后每个月要给女儿6000元，但胡小燕毫不领情地回答：“过去的25年，我没花你一分钱，现在给再多的钱我也不要。”

“女儿自从遭到亲生父亲的性侵后，她整天提不起精神，班也不上了，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上网。”胡慧琳对女儿情绪的变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说女儿。

2013年8月，傅国华打电话女儿不接，他还报警称：“女儿失踪了”，这更激起了胡小燕对他的痛恨。胡小燕在遭到生父性侵、猥亵后，头脑里就想着要复仇，特别是他经常电话骚扰，更激发了她“复仇”的想法。

在“复仇”理念的驱使下，胡小燕就在网上通过百度搜索“复仇、杀人”的关键词，然后就找到了一个名叫“暗杀”的QQ群，与群主郑举聊了起来。

郑举是什么人呢？时年19岁的郑举出生在河南鲁山县农村，他与胡小燕一样，生活在一个被母亲抛弃了的单亲家庭，他跟着爸爸一起生活。郑举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人，没能力赚钱，郑举上到初中就辍学了。他十分怜惜父亲，可又找不到赚钱门路。2013年初，他组建了这个“暗杀”的QQ群，开始“接单”做生意。

胡小燕和郑举，两个人都来自单亲家庭，一个生活在繁华的大城市，一个生活在偏远的农村，他们的命运本是两根平行线，永远不会交汇。可是，“复仇”心切与“赚钱”心切的两个人一拍即合……

里应外合女儿雇凶杀父酿惨案

当胡小燕向郑举提出要“做掉”父亲时，同样触碰了郑举长期以来“被抛弃”的报复心理，胡小燕开出了条件：2万元做一个没有背景的老头，不能让人死在家里。先打100元车票给你，你买票后再打400元。到南京后见面再付1000元。

郑举二话不说，一口应允。立即表示会“按约行事”。郑举为了让胡小燕相信自己的“能力”，他告诉胡小燕，他是个“富有经验”的杀手，几次杀人都没失过手。事实上，郑举接到的“这一单”是他的“第一个杀人订单”。他之所以吹牛，目的是尽快接下胡小燕的“订单”。

胡小燕对郑举所言十分相信。协议一达成，郑举随即赶到南京“踏勘现场”。郑举到了南京后，胡小燕并没有与他见面，而是通过ATM机给郑举汇去了1000元的定金，此后，她又付给了郑举500元。

2013年9月22日，郑举做好了行刺前的准备。按照胡小燕提供的地点，他从当天傍晚时分，就潜入傅国华所住的蓝旗新村。

当天，傅国华并不在家，而且郑举也没有见过傅国华，他与胡小燕通电话时，定下了“里应外合”的计划。所谓“里应外合”就是由胡小燕打电话问清父亲当天所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并且把傅国华“钓”回家，以便由躲在楼梯单元处的郑举动手。

当天晚上，胡小燕主动打通了父亲的电话，她一改往日冷冰冰的语气，换了一种关切的语气对傅国华嘘寒问暖起来。在电话中，她套问出傅国华当天所穿衣服的颜色后，她又让傅国华早点回家，说想晚上去看他。

傅国华做梦也不会想到女儿要杀了自己，他高兴地答应了女儿。当天晚上10时许，傅国华从外面回到家，谁知，就在他借着楼梯昏暗的灯光开门时，冷不防从一处角落里蹿出了一个瘦高个青年，他以手中的水果刀作为行凶工具，在傅国华还没反应过来时，对着傅国华的胸口连刺两刀，鲜血瞬间从傅国华的胸腔喷射而出。

傅国华倒地时还拼命叫喊“救命”。邻居们听到呼喊声后，纷纷开门出来查看，郑举惊吓之下，赶紧趁着夜色一路狂奔，逃之夭夭……

就在郑举行凶的前后，胡小燕也心神不宁，为了缓解心中的恐惧感，她主动提出要与母亲到新街口看一场音乐会。走到新街口广场时，胡小燕要与郑举和父亲通话，就借口到超市去买鸡腿，让母亲胡慧琳原地等着她。

但胡小燕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回来，胡慧琳等急了，打她的电话催她。而胡小燕还是过了十多分钟，才提着两瓶矿泉水出现在母亲面前。

蓝旗新村惨案发生后，120急救车赶来抢救，但傅国华已经身亡。南京市公安局秦淮区分局连夜奋战，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和凶手现场留下的线索，很快锁定了凶手郑举。2013年9月23日凌晨3时许，郑举与胡小燕双双落网。

从案发到侦破、凶手落网，前后仅花了不足5个小时！

落网后，胡小燕与郑举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2013年10月29日，南京市秦淮区人民检察院发出对胡小燕、郑举的逮捕令，两人被正式批准逮捕。

经过大量的调查取证，2014年9月1日，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在审判中，胡小燕的两个叔叔也就是傅国华的两个弟弟，一道向法庭呈交了给胡小燕求情的《谅解书》：“这是一起家庭悲剧，小燕此前没有任何违法犯罪记录，却做了这样不可思议的行为，我们认为，老傅从小遗弃小燕，在小燕成人后又对其进行骚扰，是有过错的……我们相信小燕将来不会对社会造成危害，所以我们基于理性，请求法官对小燕从轻量刑。”

同时，他们对于一时冲动杀人的郑举也表达了谅解：“我们深深哀悼兄长的不幸，严厉谴责被胡小燕所雇用的、为钱财杀人的郑举。但是，基于人道主义立场，我们不希望他被处以死刑。”

最终，法庭鉴于胡小燕的两个叔叔提供的《谅解书》，对胡小燕及郑举分别作出了判处无期徒刑及死刑缓期2年执行的判决。

判决后，该案主审法官在对案情认真剖析后认为：未成年人犯罪方面，离异家庭的孩子占了很大的比例。大多数婚姻的破裂，对全家人来说都是一个打击，父母离异造成子女逆反心理和自卑心理严重。有父母离异之后，监护人对小孩过度溺爱，缺乏应有的监管，没有给小孩提供良好的家庭环境和学习环境，导致他们文化程度低。

责任编辑/潍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