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从肝脾肾论治月经失调

2015-04-16 00:07郑玮琳梁雪芳
江苏中医药 2015年5期
关键词:脾土风药升阳

郑玮琳 梁雪芳 陈 延

(1.广州中医药大学,广东广州510405;2.广东省中医院,广东广州510120)

月经病为妇人之多发病、常见病。无论月经初潮的少女,育龄期女性,围绝经期妇女,均可受月经病困扰。月经失调属月经病范畴,中医妇科学将月经失调定义为月经先期、月经后期、月经先后无定期、月经过多、月经过少、经期延长、经间期出血等[1]。月经失调可由外邪侵袭、情志不节、房劳不慎、饮食劳倦等,导致气血失和,脏腑失常,冲任督带统摄失职,肾—天癸—冲任—胞宫失常所致。唯有五脏安和,气血安和,血海按时满溢,方可经事如期。

1 从脾论治月经失调

《周易》有言“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脾为坤土,承载化生万物,为孕育之本,与月事亦关系密切。月经虽本于肾,亦赖于脾胃后天水谷滋养,方可冲任盈满,月事按时而下;且脾主统血,经血循常道需脾之统摄功能。脾虚生化乏源,经脉空虚,可致月经过少,月经后期,甚则闭经。脾失统摄,则月经过多或先期而至,重者出现崩漏。脾运化失职,水湿不行,湿浊内阻,经行不畅,亦可发为月经过少、月经后期。妇人多思虑,饮食劳倦常损伤脾胃,故调经需调治脾土功能。

女子以血为本,而血之化生源于脾胃。张景岳有言:“调经之要,贵在补脾胃以资生血之源。”常采用健脾益气生血之法。调脾以调经,可采用健脾养血之法,方药如归脾汤、人参养荣汤、圣愈汤等,补气之品常用黄芪、党参、白术等,养血药常用当归、熟地、白芍等,调补气血,常需以脾入手,气血同调。

《女科经纶·月经门》提出“大抵血生于脾土,故云脾统血。凡血病当用苦甘之药,以助阳气而生阴血也。”妇人月经不调日久,多有气血亏虚,只重补血往往难收良效,可益气升提以止血,止血之味,含于补气药之中。气虚则血无以摄,血虚则气无所依,常需气血同补,如补中益气汤、举元煎、当归补血汤等。脾主升清,脾以升为健,如李东垣之升阳益胃汤、升阳举经汤、黄芪当归人参汤、升阳除湿汤,均采用升举脾胃,升阳举陷之法治疗月经失调。月经过多,月经经期延长可由中气下陷所致,故调经需重视气机升降,益气升提,恢复脾土正常功能。

补脾方药众多,而需注意调治非一味补益。养气血之品,常滋腻碍胃,故处方用药须考虑脾胃运化功能。《陈素庵妇科补解》中认为脾胃虚弱往往致化源不足,水饮停滞导致妇人月经病,可以滋补脾胃之法为治妇人病基本法,健脾补益同时,兼以疏导,方药以四君子汤、四物汤、逍遥散等单用、合用或加减,且补中寓运,补脾同时,往往少佐香附、肉桂、木香、乌药等疏气开导之品,使补而不腻[2-3]。处方可根据妇人情况稍佐健脾和胃、利湿之品,如白术、茯苓、砂仁、法半夏、薏苡仁、山楂、陈皮等,特别是在岭南湿地,更需重视脾胃运化功能,否则补益之品亦不能奏效,反碍脾胃。

月经不调,如月经过少、月经后期,亦可由脾土失运,痰湿积聚引起,常见于多囊卵巢综合征。《陈素庵妇科补解·调经门》认为 “经水不通有属积痰者,大率脾气虚,土不能制水,水谷不化精,生痰不生血,痰久则下流胞门,闭塞不行,或积久成块,占住血海,经水闭绝”,痰湿所致经水不通,方用四物和二陈汤[3]。对于素体痰湿较盛者,可用苍附导痰汤、陈夏六君汤等加减治疗月经过少、月经后期。化湿运脾亦为治月经不调之法,非独补脾为主,重点在于恢复脾胃正常功能。

2 从肾论治月经失调

肾主生殖,主蛰,封藏之本,“经水出诸肾”,故肾气的盛衰,主宰天癸盛衰,决定冲任胞宫虚实变化,现代医家归纳为肾—天癸—冲任—胞宫系统,与西医“下丘脑—垂体—卵巢—子宫”轴相对应。若先天肾气不足或后天肾气损伤,致精血匮乏,可致月经失调。

傅青主认为月事与肾水密切相关,“肾水火太旺”、“肾中火旺而阴水亏”、“肾之或通或闭”均为导致月经失调主因。张景岳认为命门为脏腑元气之本,强调补益元阴元阳;调肾重视阴阳互根互济,“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调月经需调节肾中阴阳互长关系。

肾之不足有阴阳之分,月经不调之调治当有温补、滋补之分,顺应肾中阴阳消长。可补肾阴或补肾阳为主,或平补阴阳,并顺应月经周期,月经后以填补肾精为主,经间期注重促阴阳转化,经前温补肾阳为主。滋肾益阴如熟地、枸杞、女贞子、旱莲草、桑葚子等,温肾阳如附子、肉苁蓉、续断、鹿角霜、菟丝子、淫羊藿、补骨脂。肾阴亏者可选左归饮(丸)、六味地黄丸之类;肾阳亏者可选右归饮(丸)、金匮肾气丸之类。温补肾阳中,肾气丸为很好的代表,在滋肾药中加以桂枝、附子,以微微生火,采用“阴中求阳”、“水中生火”之法。月经不调在调肾同时,亦可后天以养先天,适当加入黄芪、人参、白术、云苓等调脾之品。

3 从肝论治月经病

女子以肝为先天,肝以血为体,以气为用,主疏泄,喜调达而恶抑郁。肝疏泄正常,气机调达,则气血和调,血行流畅,为月事按时而下的重要条件。若肝失疏泄,升发不足,气机郁结,或升发太过,肝气上逆,横逆克脾可致月经失调。

肝者,体阴用阳,故需补肝气与柔肝阴结合,补肝气可选黄芪、党参、白术,调脾气以补肝。补肝阳可选用肉苁蓉、巴戟天、淫羊藿等,柔肝可选白芍、山萸肉等。肝血不足,以养肝血为主,如四物汤、当归补血汤,可佐以健脾以助营血生化。肝病日久,木不疏土,必及于脾,故常见肝脾同病,需二脏同调。

调肝之法,需疏达肝气。肝为刚脏,在志为怒,肝气疏泄太过,亦可变生他病,需疏肝柔肝结合。肝为厥阴风木,疏肝之品多用风药及舒达肝气之品,如柴胡、香附、枳壳、佛手、郁金、乌药、甘松、川楝等,方如逍遥散、柴胡疏肝散。叶天士曾言:“肝为刚脏,必柔以济之,自臻效验耳”,“柴胡劫肝阴”。故需注意不可疏泄太过。罗元恺认为临床使用柴胡时,若为疏肝解郁法治疗肝郁血虚者,6~9g便可,且常需与当归、白芍配伍[4],采用疏肝之品,不可疏肝太过,可根据病情,酌加白芍、枸杞子、山茱萸等以养肝柔肝。

肝气相对过盛,可横逆克脾。肝血肝气不足,疏泄无力。《医学衷中参西录》云:“人多谓肝木过盛,可克伤脾土,即不能消食,不知肝木过弱,不能疏泄脾土,也不能消食。”肝为刚脏,常表现为疏泄太过,但亦有疏泄无力的情况,临证中补肝健脾,养肝之体亦为常用。《金匮要略》关于调肝之法“肝之病,补用酸,助用焦苦,益用甘味之药调之。肝虚则用此法,实则不在用之。”为治肝虚之法,亦适用于月经病。肝者,体阴而用阳,本味为酸,故肝虚者,以酸补其体,且女子以血为用,需养血补肝,白芍、山茱萸可常用,白芍为养肝中阴血的妙药,可为方中君药。助用焦苦,用焦苦之味以泻君火之有余,如丹栀逍遥散中丹皮、栀子的使用。益用甘味之药,以补益脾土之品以益肝,以防肝病传脾。

调肝之法众多,暖肝之法易被忽视,如寒凝肝脉证。《素问·举痛论》有云:“寒气入经则稽迟,泣而不行”,肝脉行于少腹,肝脉受寒,可致月经后期、痛经等,此证多有小腹不温,少腹疼痛,可用仲景的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以吴茱萸暖肝散寒,当归、白芍滋养肝血,细辛、桂枝以通达阳气,和姜枣草顾护胃气,如金匮温经汤暖肝温经养血亦可采用。

4 肝脾肾相关,三脏同调以治月经失调

月经失调与气血失和,特别与肝脾肾失调密切相关,《程杏轩医案辑录》有言“木虽生于水,然江河湖海无土之处,则无木生。是故树木之枝叶萎悴,必由土气之衰,一培其土,则根本坚固,津液上升,布达周流,木欣欣向荣矣。”肝木需肾水的滋养,脾需得肝之疏泄,则升降协调,脾肾又互为先后天之本,故恢复三脏正常功能,则可月事如常。

4.1 肝脾相关,肝脾同调以调经 肝脾相关,常需同调两脏。无土木无以植立,肝木疏土,助其运化之功,脾土荣木,成其疏泄之用。《妇人大全良方》在调经门中认为月经不调源于气血亏损、肝脾失调、冲任二脉失养所致,认为唯有脏腑调和,方能气血充盛,精神健旺。强调肝脾二脏在月经病临证中的地位[5]。

肝脾相关,《金匮要略》“见肝之病,知肝传脾”,主要为针对肝虚之证,在治肝虚同时,调补脾土,即治其未病之脾。肝脾失调可致经行时间、经量改变。在调肝之时,所谓实脾,一为补之意,采用甘味之药,健运脾土,而防其传脾。如《金匮要略》之小建中汤,为治中焦虚寒,肝脾失和之代表方,脾土不足,肝木乘之,亦可用于治疗中土化源不足月经不调者。二为调之意,即用调和之法,以防脾土壅滞,维持脾正常运化功能。如《金匮要略》妇人妊娠病及妇人杂病篇中当归芍药散,“妇人腹中诸疾痛,当归芍药散主之。”方中重用芍药以柔肝和营止痛,佐以当归、川芎调肝和营,配以茯苓、白术、泽泻健脾渗湿,同取调脾之意。诸药合用,使肝柔脾健,五脏相安,气血调和。临床妇科常用治疗肝郁脾虚之逍遥散亦采用肝脾同调之法,疏肝解郁健脾。

调和肝脾,李东垣风药亦是一大特色。风药可疏风解表透疹,舒达肝气,升阳除湿。东垣擅用风药,认为风药性升浮,可助脾阳上升,疏达肝气。正如东垣所云:“大抵脾胃虚弱,阳气不能生长,是春夏之令不行,五脏之气不生……若用辛甘之药滋胃,当升当浮,使生长之气旺”,调和肝脾气血,可稍佐以风药,而助肝脾调达,以助气血化生,但风药使用宜轻不宜重,否则升提太过,变生他证,如柴胡、升麻、羌活升发之品等3~5g便可。风药亦能胜湿,如《兰室秘藏·妇人门》之升阳除湿汤,“治女子漏下恶血,月事不调,或暴崩不止,多下水浆之物”,以当归、升麻、柴胡、黄芪等益气升阳,配合独活、羌活、苍术、防风、蔓荆子等风药以祛湿,方用升阳除湿汤[6]。

肝脾之病,单纯肝实,泻肝调脾;单纯肝虚,可直补本脏;肝病及脾,治肝顾脾;肝实及脾,泻肝理脾;肝虚及脾,养肝补脾;脾病及肝,重脾轻肝;脾实及肝,理脾祛邪;脾虚及肝,补脾养肝,临床可灵活运用实脾之法[7]。故调和肝脾之法亦为众多,月经不调需灵活运用,以调和肝脾。

4.2 乙癸同源,肝肾同调以调经 肝主疏泄,肾主封藏,调节月经有规律藏泄。肝气疏泄则肾气开合有度,肾气闭藏可防肝气疏泄太过。肝气疏泄过度,则月经先期,疏泄不及,则月经后期。肝肾两脏,乙癸同源,母子相生,相互资生。故肾精之不足,可致肝之升发调达异常,肝木需肾水涵养,滋水以涵木。补肾以治肝病之源。

肝肾母子相关,《傅青主女科》提到“夫经水出诸肾,而肝为肾之子,肝郁则肾亦郁矣”,采用“舒肝之郁,即开肾之郁也,肝肾之郁既开,而经水自有一定之期矣”以治月经先后不定期,方用定经汤。方中以熟地、山药、菟丝子补益肝肾之精,当归、白芍柔养肝血,柴胡、茯苓、芥穗疏肝解郁,而使肝气条达,肾水充足,经水如期而至。《医宗己任篇》中滋水清肝饮亦以滋肾调肝之法,以六味地黄汤合丹栀逍遥散加减,滋而不腻,疏而不燥,同调肝肾。

4.3 脾肾为经血化生之本,同调脾肾以调经 《景岳全书》曰:“命门为精血之海,脾胃为水谷之海,均为五脏六腑之本”,又有云:“调经之要,贵在补脾胃以资血之源,养肾气以安血之室。”经血源于先天,亦需后天水谷精微化生,肾气盛则天癸至,水谷盛则气血亦盛,故月经失调者常需同补脾肾。同调脾肾之法众多,可根据脾肾之虚实分清主次。或平补脾肾,或后天以养先天,或补肾为主,佐以健脾。月经不调,补肾者,熟地常用。熟地不仅可补肾精,亦可益脾阴,脾肾阴精不足者,可采用。《得配本草》曰:“熟地,甘而微温,味厚气薄,专补肾脏真水,兼培黄庭后土,土厚载物,诸脏皆受其荫,故又曰能补五脏之真阴。”施今墨药对常以熟地与砂仁同用,取砂仁辛散之性,去熟地黏腻碍胃之弊。在养血健脾中少佐理气之品,使补而不滞,亦可在组方中采用。

5 结语

月经不调者,调节肝脾肾脏腑功能,使脏腑气血充盛,则经血生化有源,肾精充盛,气机畅达,经水按时而至。中医学治疗妇科疾病独具特色,灵活运用脏腑间之生克制化,而非一味补益,旨在恢复正常气机功能,则可使月事恢复正常。

[1] 欧阳惠卿.中医妇科学.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0:51

[2] 贺冰,尤昭玲.《陈素庵妇科补解》调脾胃思想及遣药特点探要.中医药学刊,2004,22(11):2111

[3] 陈素庵(原著),陈文昭(补解).陈素庵妇科补解.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12:30

[4] 罗元恺.罗元恺论医集.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1:114

[5] 于绍卉,张红.《妇人大全良方》中调经门的特点.长春中医药大学学报,2008,24(2):125

[6] 李东垣.李东垣医学全书.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3:108

[7] 霍莉莉,虞坚尔.治肝实脾浅诠.上海中医药杂志,2006,4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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