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耳听色彩,用眼看音乐

2015-04-15 16:02邵旻
上海戏剧 2015年4期
关键词:近景牦牛视线

邵旻

3月4日至8日,一部特别的戏剧:原创藏语音乐剧《多杰》在上海锦辉可当代艺术中心上演。这部公益性原创儿童音乐剧,由16位藏族孩子共同讲述了牧场男孩多杰与草原动物们的梦。七岁的多杰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鼠兔洞,鼠兔们为了能让它们的洞装下整个草原甚至装下太阳,每天辛苦而快乐地工作,多杰与鼠兔们长长的梦从此开始……

这是一部感恩的戏,初衷是为了回馈多年来支持、帮助过玉树儿童的爱心人士,因此观演者大多是为了清澈的歌声和原生态的生命力而来。的确,《多杰》的观演场地不大,没有坐椅也没有座位排号,大家一个个一排排,紧挨着坐在舞台两侧的长条台阶上,像是小时候与伙伴们在夏夜围坐着听故事。观演前我已经预感到自己会被孩子们热情淳朴的表演所打动,但没想到这部由音乐和幻想搭建而成的七岁藏族孩子的梦,有着出乎意料的奇妙和惊艳。

用耳朵听色彩

《多杰》是一场音乐剧,纯净的藏族歌曲贯穿始终。如果说观众所期待的是聆听来自远方高原的透明歌声,那么《多杰》则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巨大的惊喜:在这里,高原歌声幻变成了彩色。

在90分钟演出中,藏族演员的四种音色转化成四种来自高原的独特色彩,对比鲜明、色调丰富:成年多杰的歌声是藏蓝色的,低沉浑厚、悠长深远,带着一点悲伤和一点不舍,时间与梦在他的歌声中停滞、凝固。童年多杰的歌声是草绿色的,新鲜油亮、充满童真,构成了朴素而真实的音乐剧主色调。四位央吉玛(妙音少女)的歌声是云白色的,纯洁透亮、柔滑清爽,像一束阳光像一缕清泉,与其他三组男声相互穿插,柔化了音乐剧的整体色调。鼠兔与牦牛们的歌声则是火红色的,热情欢快、富有节奏,孩子们蹦跳时不加掩饰的急促呼吸声,变成了充满节奏感的特殊音效。

同一首藏族民歌,由不同的演员在不同的情境下演唱,也变幻着不同的色彩。“牛吃草/草吃土/土吃雪/雪吃牛粪”,这首表达自然轮回的民歌在全剧中共出现了四次:闻到毒药味道的鼠兔们在唱这首歌时,它变成伤感的灰色;捡牛粪的孩子在唱这首歌时,它变成欢乐的橙色;开拓新世界的鼠兔们唱这首歌时,它变成蓬勃的绿色;创造地下汪洋的多杰与动物们合唱这首歌时,它又变成激情的火红色。

“我是子少/我是燃巴/我是赛抽/我是白色的/我是红色的/我是蓝色的”,《多杰》的21首原创藏语民歌本身就是彩色的,歌里有三月高原冰消的白色,四月高原雪化的蓝色,五月高原长叶的绿色,六月高原开花的红色,歌里还有火红的太阳、蓝色的汪洋、灰色的鼠兔、棕色的牦牛、黑色的粪球。大自然赋予的所有色彩,都被吸纳进朴素的歌词里,展现在音乐的调色盘上。

用眼睛看音乐

与掉进兔子洞里的爱丽丝一样,多杰在他七岁那年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鼠兔洞,于是故事的大部分情节都发生在充满神秘感的地下世界里。《多杰》属于小剧场演出,受演出空间的限制,小剧场观众与演员的距离很近、景深很小,视线容易受到局促空间的压制,观众的视觉焦点长期集中于一个位置,容易产生疲劳感,这种视觉效果就像是演奏重复的单音,因为没有起伏没有变化,很难产生强弱相间的乐感。

难得的是,《多杰》在有限的舞台空间里巧妙地安排了远景、中景与近景,并且配合灯光的强弱变化,产生了超越小舞台的视觉乐感。舞台中央是近景,是多杰与扮演动物的11名小演员的表演与合唱区域,灯光面积最大、变化最丰富;舞台的一侧是中景,是央吉玛的四重唱区域,设有台阶,视线要比近景的主舞台高一些,可以避免完全被近景重叠遮挡,央吉玛的身后拉着黑幕,顶光柔和、温暖,不抢镜头;舞台另一侧的二楼则是远景,视线非常高,是成年多杰的独唱、独白区域,灯光更暗,仿佛成年多杰站在山顶向高原讲述七岁时的故事。

以《多杰》的第一幕与第三幕为例,第一幕以远景(成年多杰的独白)开场,然后转向近景(多杰与孩子们捉迷藏),再转向中景(央吉玛四重唱),最后以近景(多杰与鼠兔在一起)结束,视线的转换形成了弱-强-中-强的节奏变化。第三幕以近景(多杰与鼠兔、牦牛在一起)开场,再转向中景(央吉玛四重唱),再转向近景(多杰与鼠兔、牦牛在一起),再转向中景(央吉玛四重唱),最后以近景(多杰与鼠兔、牦牛在一起)结束,视线的转换形成了强-中-强-中-强的节奏变化。有规律的节奏变化使观众的视线在整个舞台移动,产生特殊的视觉乐感。

用现实梦童年

《多杰》既是一个奇幻的梦,也是一个真实的梦。人类对生态环境的破坏,造成了草原沙化、生物链失衡、水源减少等严重的问题,游牧文化正在逐渐消失,于是,多杰在他的梦里穿越回七岁,与草原的鼠兔与牦牛们一起去创造全新的世界。

多杰的梦虽然由现实而起,但它并没有受现实枷锁的束缚,而是转化成种种不合逻辑的跳跃性情绪,时而忧伤、时而讽刺、时而快乐,有着一颗七岁孩子的未泯童心。为了更好地体现荒诞而美丽的梦境,《多杰》的舞台被设计成写意的、抽象的风格,当多杰躲进鼠兔的地窝世界时,四周的白色筒状织物缓缓升起,观众仿佛与多杰一起落入妙趣横生的地窝世界。

梦是孩子的现实,《多杰》在“遥远的东方有一棵树/它的名字叫玉树/遥远的东方有一根草/它的名字叫拉玛诺拉”的歌声中结束,住在长江源头的孩子把他们的歌声带到了长江尾,让三千公里之外的这座城市,遇见了人性中最美好的品质。

(作者为上海戏剧学院在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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