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晓婷
(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
有人认为,电影因为缺憾而美丽,因为难以尽述而更给人想象的空间。将文学作品改编成影视更是难以避免缺憾的存在。将5个小时的初版压缩至210分钟的“初剪版”再到最终确定的156分钟的“公映版”,《白鹿原》电影在上映前便是一波三折,甚至可以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断其臂。
洋洋洒洒50万字的小说改编成电影,无疑不能将小说中的情节面面俱到的展现出来,情节结构方面存在诸多的不同之处。
因为电影时长的限制,无法将原著内容原原本本的呈现,因此难以避免对原著内容进行删减,如:如白鹿是《白鹿原》的核心和重要线索,小说中写到主人“公白嘉轩连续死了六房媳妇,于是决定找个阴阳先生看看。再去找阴阳先生的途中,①“白嘉轩在茫茫雪原遇到了一坨子湿土,湿土上有缕缕丝丝的热气蒸腾着,地皮上匍匐着一株刺蓟的绿叶,嘉轩奇怪为什么在数九寒天里会有一株绿油油的小蓟,于是他蹲下来挖湿土,猛然间他挖出来一个粉白色的的蘑菇似的叶片,他继续小心的挖刨着,知道完全挖刨出来的是一根嫩呼呼的缀着五片大小不一的杆儿。”后来嘉轩找到姐夫朱先生辨认,朱先生说那是一只白鹿。嘉轩惊讶不已,因为白鹿原自古流传着白鹿传说,神奇的白鹿能为原上带来福祉。”这段类似神幻的故事情节的描写,使整部小说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给人丰富的想象空间。后来自然承接嘉轩将父亲坟迁到发现白鹿精灵的地方,从此白家由此发迹,家道走向兴盛。而在电影中这些书中的情节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删减。
《白鹿原》小说的读者一定会发现电影中有一些情节与原著不符。比如说:电影中杜撰了一段下雨天孝文给田小娥送支撑窑洞的梁柱,两人在一起烤火取暖后厮混的情节。还有孝文在败光了最后的家产后,无奈之下到广场施粥的地方讨饭吃。小说中孝文在此遇到朱先生,经其保举进入保安团,并由此发迹。电影则中将征兵的场景放在了广场,孝文为了15块大洋将自己卖身到军队,此后再无孝文一点戏份。这与原著也是不符的。
在书中白鹿原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无论男女、老少、贫穷或富贵都在这场人力无法抗衡的自然灾害里苦苦挣扎,先是长工鹿三的媳妇鹿惠氏了,之后死的人越来越多,恐怖的气愤笼罩整个白鹿原,后来白嘉轩的媳妇仙草也染病身亡。仙草在死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田小娥恶鬼上身。大家因此觉得这场瘟疫有邪气,决定修塔镇住田小娥的鬼魂。这段情节小说中写的篇幅极长,而电影中只将修塔锁住田小娥防瘟疫草草一提,篇幅很短。
小说中是有多条主线的,这对电影的改编增加了难度,也不利于观众对于电影主题的把握,电影中的人物塑造为了符合电影的需要,对于原著做了诸多修改。
影片最大的遗憾在于朱先生和白灵这两个人物的缺失。朱先生足智多谋、超脱世外,善于预言,是原著中的重要人物。②朱先生之于《白鹿原》,就像诸葛亮之于《三国演义》,是故事的军师。没有了他电影自然少了很多意义。同样的白灵这个女子也是书中不得不提的人物,她是“白鹿的精灵”,是坚韧叛逆,不向命运屈服的奇女子,她的欢乐和悲伤,一颦一笑无不牵动小说读者的心,而在电影中将的将她的情节删掉实在可惜。
电影版《白鹿原》以田小娥为主角,所有的故事围绕她而展开。影片中我们看到的只是这个女人被封建旧制度桎梏,是她的情爱故事。尽管片中也有政治元素,暗含如国共合作、抗日战争等等,但这些都是描写“田小娥故事”的背景,从主要表达沦为次要呈现,使原著本身的历史感与意义性被弱化。
50万字的小说改编成最后公映定格为两个半小时的电影,对于这部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民族秘史”来说,其语言方面的损失是巨大的。原著中详细细致的描写无法在有限的时间内表现出来,只能让观众有一个大概的了解,犹如我们只能看见一幅宏图巨卷的轮廓,但是看不到细节的枝繁叶茂。
例如小说中白嘉轩去拜访姐夫朱先生时的一段描写③“白嘉轩从原顶抄一条斜插的小路走下去,远远就瞅见笼罩书院的青苍苍的柏树。白嘉轩踩看溜滑的积雪终于下到书院门口,仰头就看见门楼嵌板上雕刻着的白鹿和白鹤的图案,耳朵里又灌入悠长的诵读经书的声音,他进门后,目不斜规,更不左顾右盼,而是端直穿过院庭,一直走到后院姐夫和姐姐的起居室来。姐姐正盘腿坐在炕上缝衣服,一边给弟弟沏茶,一边询问母亲的安宁。不用问,姐夫此刻正在讲学,他就坐着等着和姐姐聊家常。作为遐迩闻名的圣人姐夫朱先生的妻子的大姐也是一身布衣,没有绫罗绸缎着身。靛蓝色大襟衫,青布裤,小小脚上是系看带儿的家织布鞋袜,只是做工十分精细,那一颗颗布绾的纽扣和纽环,几乎看不出针钱的扎脚儿。姐姐比在自家屋时白净了,也胖了点儿,不见臃肿,却更见端庄,眼里透看一种持重、一种温柔和一种严格恪守着什么的严峻。大姐嫁给朱先生以后,似乎也渐渐透出一股圣人的气色了,已经不是在家时给他梳头给他洗脸给他补缀着急了还骂他几句的那个大姐了。……”从这一段描写中我们能在大脑中建构起一幅生动的生活图景,所有的细节历历在目,作者的描写能力令人叹为观止。这是电影达不到的心灵效果。
意义
第一,《白鹿原》文本的传播媒介日益趋向视听化、立体化的表现形式。随着媒介技术的更新,为了满足受众的全新需求,《白鹿原》的传播者们逐渐找到了一条较清晰的发展方向,朝着视觉化、立体化的模式深入发展。
第二,各媒介在传播中交叉、碰撞、互动,在自身基础上激活出新的传播空间和意义。如不同文本的白鹿原,不论是小说、话剧还是电影,对秦腔老腔这些文化元素和文化符号的表达都很突出。文化信息不仅通过剧情、人物、对话和动作传达出来,还通过沧桑的古原这一极具文化象征感的舞台空间,通过老腔、秦腔的凄婉的“旁白”,通过祠堂、牌坊、求雨、祭祖等仪式化的民俗场面传达出来。一切文化元素都构成文化符号,暗示着远比剧情内容要丰富得多的东西。
结语
《白鹿原》的影视改编是跨媒介传播的表现,给文艺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为当代文艺研究开辟了新局面。正是跨界传播的一种新探索,虽然有很多不尽如人意之处,但面对这些作品,我们应以平和客观的心态,在不断探索中,去体味跨界文化传播的影视改编的真正意义。
注 释:
①陈忠实.白鹿原[M],作家出版社,2009:95-96.
②王扶林.我们为什么要拍《三国演义》[J].了望,1995,(9):52-54.
③陈忠实.《白鹿原》[M].作家出版社,2009:112.
[1]陈忠实.白鹿原[M].作家出版社,2009.
[2]阎纲.乡党夜话[J].中国文化报,2008,(10).
[3]王枫提出:《废都》《白鹿原》不能上银幕[N].羊城晚报,1993-12-23.
[4]坚持唯物史观,尊重电影规律——史诗艺术巨片《白鹿原》创作高层专家论证会纪实[N].文艺报,2007-09-08.
[5]乔治·布鲁斯东.从小说到电影[M].中国电影出版社,1981.
[6]耿翔.陈忠实坦言改编白鹿原[J].中华读书报,2001,(6).
[7]鲁道夫·阿恩海姆.电影作为艺术[M].中国电影出版社,1988.
[8]莫尼克·卡尔可.电影与文学改编[M].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
[9]陈宗俊.半部好戏——谈电影《白鹿原》对原著的改编[J].创作与批评,2010,(5).
[10]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大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