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苦旅——西澳土著作家金姆·斯科特“Kayang and Me”小说解读*
刘晶
(黑龙江大学 应用外语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摘要]本文通过对澳大利亚最负盛名的迈尔斯·富兰克林文学奖得主,澳洲土著文学的标志性人物西澳土著作家金姆·斯科特自传性、文献小说Kayang and Me寻找土著身份的解读,探讨了澳大利亚土著后裔建构土著身份困难的原因。说明澳洲土著语言的丧失、土著后裔“融入”白人社会,还是“独立”于自己民族的内心纠结以及白人殖民统治对土著民族文化的蓄意抹杀是造成土著民族寻根之路坎坷的原因。
[关键词]Kayang and Me;Kim Scott;土著身份
一、西澳土著作家金姆·斯科特简介
澳大利亚土著作家科廷大学教授金姆·斯科特被看作是澳洲土著文学中的标志性人物,最具声誉、影响力的土著作家之一。2000年他凭籍小说《心中的明天》(Benang:From the Heart)成为澳洲文学史上第一位荣获澳大利亚最负盛名的迈尔斯·富兰克林文学奖的土著作家。2011年,他的第三部小说《死者之舞》(That Deadman Dance)为他再一次赢得了这项殊荣。
金姆·斯科特出生于1957年,在距离西澳首府珀斯(Perth)大约400公里的城市奥尔巴尼(Albany)的郊区底层社会长大。其母亲是白人,父亲是土著人。作为西澳土著Noongar后裔,金姆·斯科特特别关注家族历史,土著文化。他说:“澳大利亚西南部提供了人们在世界上其它任何地方都无法获得的东西,记住这一点是重要的。去观察和体验那片土地,并倾听那些古老的故事,这确实让我东奔西忙。但在此基础之上进行的创作将是完美的。”[1]斯科特还明确指出那里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去做,“还有其他的故事需要讲述,我很乐意成为其中一员,不管是讲述还是倾听那些故事”。[1]不同一些澳洲土著作家擅长赤裸裸地描写白人对土著人的排斥、压迫,对其暴行血淋淋地控诉,斯科特的文学风格往往带有诗韵和超然的优雅。正如富兰克林文学奖评审团主席代表莫拉格·弗雷泽说:“在我们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赤裸裸的、对抗性的冲突的地方,《死者之舞》是一个作家所能够想象和构思的令人惊叹的原创性作品。”在Kayang and Me这部小说中斯科特依旧保持自己冷静、超然的优雅文风,他在不断寻找澳大利亚土著民族Noongar的身份归属,在试图探讨土著人无法构建身份的原因,同时向我们展现了一幅在澳大利亚西南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土著Noongar人历尽磨难、生生不息的动人画卷。
二、小说梗概
“总有一天,我们要带你去看祖辈们走过的路,所有的路,所有的水潭和你知道的所有的东西。去到那些地方踩下你的脚印,留下你的足迹。”[2]
2005年出版的作品Kayang and Me不同以往带有虚构情节的小说,它是基于土著姑妈黑兹尔(Hazel)口述的历史素材和斯科特查找的历史文献,描写叙述了Noongar民族从白人殖民者入侵初期到20世纪下半叶的生存境遇,是一次探求构建土著身份的寻根之旅。
小说标题中的“Kayang”是小说中口述者姑妈黑兹尔(Hazel)推荐使用的土著语,意为“受人尊敬的老妇”,也有“姑妈”、“祖母”的释义。Kayang and Me完全可以理解为是“姑妈和我”以两种声音在讲述土著民族Noongar中的一个家族生存命运。一个是黑兹尔姑妈用土著语言口述了一个个从她父亲那里听来的和自己亲历的有关Noongar族人的生命故事,历史、文化事件;另一个是她的侄子迈尔斯·富兰克林文学奖获奖作家金姆·斯科特尽其所能查找文献,追本溯源地呈现了这个土著家族经历的苦难,介绍了原始部落文化的发展变迁,并对澳大利亚白人在不同历史时期施加于土著民族的种种压迫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小说追溯到白人殖民者最早进入土著Noongar居住地时期,讲述了发生在Hazel的祖父Bobby Roberts、父亲Bob Roberts、父亲的妹妹Fanny (Kim Scott的祖母)以及金姆·斯科特的父亲等家族人物上的事件,描写了白人对那里的资源肆意掠夺,与那里的原著居民发生的矛盾冲突,揭示了不同时期澳洲土著居民在白人殖民体系下经历的身份缺失以及在寻找和构建身份的过程中不断收挫的原因。小说的中心人物叙述者黑兹尔姑妈充满激情、智慧和力量。她慷概激昂地讲述了一件件发生在土著人身上的受白人压迫、不公平的家族故事。这同冷静分析、娓娓道来的小说另一叙述人斯科特形成一张一弛的对比效果。正如评论家Sally Morgan写到,这是一个关于家族、土地和身份的小说,是一个极具可信性的、足可以打开你的心扉的小说。在这部自传体、档案性极强,纪录片式的小说中,土著作家金姆·斯科特在展现口述历史的重要性同时,不断探求土著文化同白人文化碰撞时的复杂性,不断分析土著后裔寻根受挫的原因。
三、寻根苦旅的原因
澳洲的土著居民,长久以来没有以书面形式来记录他们的历史、思想和文化,他们传承文化的方式仅仅是依靠口述形式。就连可以讲述土著语言,也可以叙述很多家族、土著文化故事,被斯科特看作是土著文化的延续者。小说叙述人之一黑兹尔姑妈也强烈地感到本族语言的缺失、土著文化的断裂。
“Noongar祖辈、父辈们会给鲸鱼唱歌,他们过去常常唱歌,老人们不是给我们唱,而是他们自己在歌唱。我记不得那首歌了,但是我记得曾经梦到过,可当我醒来要唱时又什么都不记得了。那首歌就在我的脑海里,可它又离开了。太令人心碎了。”[2]
小说中金姆·斯科特的父亲汤姆内心以土著身份而骄傲,尊重土著文化,但他缺失土著语言,没有了相关的土著历史、家族故事。所以说,没有了土著语言就无法传承土著文化遗产,土著后代就丧失了寻找身份的能力。
金姆·斯科特在2011年2月17日珀斯的西澳大学采访中表达了创作这部作品的初衷:“这是一个持久的工作,这部作品Kayang and Me是对黑兹尔姑妈表达感谢的一种方式,同时也开启了我现在应该做的关于土著语言的工作。我将出品几部作品都是双语作品。我自学了国际语音字母表,因为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早期的一些有关土著民族的文献资料都是用这套文字书写的。我给提供素材的土著后裔们读这些故事并且我们把它们记录下来。这样,几个月后我又参照其它的澳洲南部沿海语言学作品,尝试能得到一种土著方言。”[3]
语言是文化、思想的载体,缺失了本族语言的土著后代们如何寻找自己的身份?他们的寻根之旅注定艰辛。
金姆·斯科特的父亲汤姆·斯科特(Tommy Scott)10岁时失去了母亲(土著人Fanny),继而由他的土著外祖母照顾,直到他的苏格兰爸爸给他安排了寄宿学校,他也会经常回去看他的外祖母。汤姆在心理渴望得到土著身份的认同,不时的流露出对土著文化、自己根的骄傲自豪感,他在寻根,寻找着归属感。
当金姆还是小孩的时候,父亲就告诉他要有土著后代的自豪感。这在当时土著“无声”环境下,书本、课堂、周围都没有对土著文化认同,种族主义、白澳政策推行的年代里,父亲对土著身份的认同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喊声。
“父亲和我没有太多的对话,所以我能清晰地记住他和我之间的那次对话。在我六、七岁大时,我和两个土著男孩打了一仗,因为他们偷我弟弟的自行车。当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流着血回到家的时候,我用难听的话骂土著男孩。父亲让我闭嘴,他说不能那样说土著人,人都是一样的。那是他第一次告诉我要因为我是土著后代而骄傲。”[2]
金姆还记得父亲读有关有色人种的系列小说,题目是“曼丁果人”,父亲去世前不久还在读关于澳洲民族问题的小说“可怜的伙伴,我的国家”,父亲在探求白人社会里自己的身份地位,寻找自己的归属感。可是在土著家族里,父亲又始终没有发出自己是其中一员的声音。黑兹尔姑妈回忆到:“你的父亲是我的表弟”。她记得金姆的父亲和她家族许多人在土著营地Borden时,喜欢喝酒并夸口谈他和土著关系。当他在公路沿途工作时,也经常来到土著家族的营地。当黑兹尔姑妈向她的父亲福瑞德·罗伯特(Fred Roberts 土著名Pa Tjinjel)询问金姆的父亲是谁时,得到的答案是“他是我们土著同胞,还是等着他来问我们吧。”[2]遗憾得很,金姆的父亲没有问,黑兹尔姑妈的父亲也没有说。金姆分析父亲渴望其他土著同胞接受他,拥抱他,但可能是害怕被拒绝,又不想屈尊,再或可能是因为他骄傲自大,觉得自己浅色皮肤比土著黑人高一等。总之,在汤姆看来作为一个土著人能知道自己的祖母是谁,了解了一些姨妈、舅舅,又认识了几个表兄妹就足够了。
又有多少像金姆的父亲汤姆一样的土著后代们,或是羞于承认土著身份,或是缺乏自信怕被拒绝,还可能是他们认为真实的土著居民是失败者,是劣等人,他们消极地看待土著文化,与其没有亲近感,只想远离当地的土著部落。土著人都要面临命运的选择是“融入”白人社会,掩藏土著身份还是保持原有的土著文化方式,承认自己是土著后裔。像金姆父亲这样拥有浅色皮肤的土著后代,不得不选择而又不知道如何选择。在内心纠结中,他们无法构建自己的身份。
土著后裔的寻根之路由于白人殖民体系下的白澳政策,有意抹杀土著文化甚至消灭土著民族,同化土著后裔而举步维艰。
小说开篇由黑兹尔姑妈叙述自己的
另外,金姆无法追溯考究到谁是范妮(Fanny)祖母的姐妹。因为“如果白人想要记录你的故事,他们就会写下来,但是他们只会书写他们对待土著人好的一面,而绝口不谈他们对其不好的事件。他们绝不会提及如何使土著家庭骨肉分离,家庭破碎的悲剧的。”[2]
四、结语
Kayang and Me是一部关于土著民族Noongar过去与现在、青年与老人、土著黑人与白人之间思想纠葛、文化冲突和实现和解的小说。它涉及了很多澳洲历史上永恒的主题: 白人殖民入侵、“被偷走的一代”、屠杀暴行、种族关系、土著神话、历史书写等等。但是,对土著身份的寻找——土著后裔所面临的共同困扰是该小说要揭示的重要主题。而本族语言的缺失、白澳政策导致的文献销毁以及对自我身份的边缘化,都导致了其寻根之旅布满荆棘。
[参考文献]
[1]Scott Kim, Robinson Eden. Voices in Australia's Aboriginal and Canada's First Nations Literatures[J]. Comparative Literature and Culture, 2011, 13(2):1-7.
[2]Kim Scott, Hazel Brown. Kayang & Me[M]. Fremantle Arts Center Press, 2005:58, 32,13-15.
[3]ANNE BREWSTER. Can You Anchor a Shimmering Nation State via RegionalIndigenous Roots[J]. Cultural Studies Review.2012,18(1): 228-246.
[4]罗文彦.错位的文化——从“被偷走的一代”看澳大利亚的文化特征[J]. 名作欣赏,2012, (5):144-146.
[责任编辑:黄儒敏]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9882(2015)06-0130-02
[作者简介]刘晶 (1976-),女,黑龙江哈尔滨人,黑龙江大学应用外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语言文化、语言学。
[基金项目]黑龙江省哲学社科项目:“文化传统与人类经验”(11B028)
*[收稿日期]2015-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