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克思解放观的信仰维度*

2015-04-15 20:27马君俊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批判信仰马克思



论马克思解放观的信仰维度*

马君俊

(首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048)

[摘要]信仰缺失是当今中国普遍承认的一个社会问题。马克思不辞千辛万苦探寻人类解放之路的过程,是以对自由的向往和对真理的追求为逻辑起点、精神支撑和终极目标的。信仰犹如一根红线将马克思探寻解放的过程彰显出来。本文从三个方面考察了马克思解放观的信仰维度。首先,从信仰的出场方式看,信仰先于解放。在马克思探寻解放的漫长历程中,信仰在逻辑上具有先决性的地位。先有信仰,后有解放。其次,从信仰的存在方式看,信仰寓于解放。信仰存在于解放的过程中。马克思将信仰自觉的置于实践的过程中,力求在现实中改变世界,成就信仰。最后,从信仰的实现方式看,信仰和解放相生相成,信仰最终得于解放,解放的实现也就是信仰的实现,体现了信仰与解放的内在一致性。

[关键词]马克思;解放观;批判; 人类解放; 信仰

在资本逻辑无孔不入的渗透下,普遍物化和深度异化造成了现代人的心灵“无家可归”的生活境遇,表面的物质繁华难以掩饰内心的空虚和落寞,其中突出的表现就是信仰的缺失。这种境遇与马克思追寻人类解放的心路历程形成鲜明对比。事实上,信仰在马克思的解放观中具有无可置疑的先决性地位。探寻解放,乃至实现解放,信仰都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须臾不可或缺。

一、信仰先于解放:从哲学批判到现实革命

(一)信仰之端:“自由的种子”

伟大的思想有伟大的开端,卡尔·马克思生于1818年,正是启蒙如日中天的年代。卡尔·马克思的父亲则是一位很有学识和修养的律师,读过圣西门的著作,并被其深深吸引,很小的时候,就和他谈论关于自由和平等的话题。1830年马克思进入特利尔中学读书。特利尔中学自18世纪以来就盛行自由主义的启蒙精神。特利尔校长约翰·胡果·维登巴赫,是当时最有学识的教育家之一。他深受康德哲学的影响,极力主张将教育建立在理性主义的原则之上,注重培养青年高尚的品德,在马克思幼小的心灵播下追求崇高、向往自由的信仰和种子。这在他的德语作文《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中淋漓尽致的得到展现:“在选择职业时,我们应该遵循的主要指针是人类的幸福和我们自身的完美。”[1]7这正是启蒙精神的写照,表现了少年马克思崇高的志向和情怀。

(二)信仰之学:“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1836年马克思经由波恩大学转入柏林大学。最初他将兴趣放在康德和费希特哲学上,但随后不久,便发现康德和费希特哲学的内在缺陷和矛盾。他说:“康德和费希特在太空飞翔,对未知世界在黑暗中探索,而我只求深入全面地领悟在地面上遇到的日常事务。”[1]651-652在他看来,康德、费希特将“应有”和“现有”、理想和现实相对立,并用应有批判现有,用理想批判现实。只是“仰望星空”,却未能“脚踏实地”。而他要做的,不仅是“仰望星空”,更重要的是,要“脚踏实地”。正因如此,他由康德、费希特哲学转向了黑格尔哲学。1837年,在《给父亲的信》中,他这样写道:“我从理想主义——顺便提一提,我曾拿它同康德和费希特的理想主义比较,并从其中吸取营养,转而向现实本身去寻求思想。先前我读过黑格尔哲学的一些片段,我不喜欢它那离奇古怪的调子。我想再钻到大海一次,不过有个明确的目的,这就是要证实精神本性也和肉体本性一样是必要的、具体的,并且具有同样的严格形式;我不想再练剑术,而只想把真正的珍珠拿到阳光中来。”[1]45

作为青年黑格尔派的一员,马克思致力于用自由的自我意识来批判奉行思想专制的普鲁士封建制度及其宗教。1839年马克思开始对全面研究伊壁鸠鲁哲学。在博士论文中,马克思打破了将伊壁鸠鲁的原子论看作是对德谟克利特的拙劣的剽窃这一根深蒂固的偏见,指出伊壁鸠鲁的原子论不同于德谟克利特原子论的最重要的区别在于承认原子的“偏斜运动”。正是原子的“偏斜运动”打破了“命运的束缚”,从而在世界本原的意义上高扬了“自由意识”。这是马克思第一次用哲学的语言陈述对自由的看法,其中蕴含着极为重要的自由思想。

(三)信仰之挫:“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

然而,走出校门后马克思便经历了现实的一系列打击。由于鲍威尔因批判福音书而被当局褫夺了教席,从而使马克思打消了在大学做学问的念头。随后,在主持《莱茵报》期间,马克思一方面为人民争取言论自由而斗争,另一方面也在困惑和反思中经历着激烈的思想变化。1843年,《莱茵报》被查封,马克思“从社会退回书房”。

尽管在现实中遭到一系列的打击和困惑,但马克思绝不被困难吓倒,也绝不放弃对自由的执着追求,反而在批判中开启了新的视域,在变革中开启了新的道路。通过批判黑格尔的国家观和思辨哲学,马克思得出了“市民社会决定国家”的结论。随后,1843年10月在巴黎与法国的社会主义者以及德国的正义者同盟建立联系后,马克思紧接着意识到必须为德国无产阶级提供精神武器。他写道:“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的力量只能用物质的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2]11由此,马克思在现实层面上,自觉的将“哲学”和“无产阶级”作为两大武器联系起来。

在《论犹太人问题》中,马克思针对布鲁诺·鲍威尔关于犹太人政治解放的论调,对政治解放的实质、意义和局限性作出了明确的说明。鲍威尔把犹太人的解放等同于宗教解放,认为犹太人要想获得解放必须先从自己的宗教中解放出来,使无神论成为政治解放的前提。对此,他指出:“摆脱了宗教的政治解放,不是彻头彻尾、没有矛盾地摆脱了宗教的解放,因为政治解放不是彻头彻尾、没有矛盾的人的解放方式”[2]28,“政治解放并没有消除人的实际的宗教笃诚,也不力求消除这种宗教笃诚。”[2]32由此可见,政治解放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解放。因为“任何解放都是使人的世界即各种关系回归于人自身”[2]46;“只有当现实的个人把抽象的公民复归于自身,并且作为个人,在自己的经验生活、自己的个体劳动、自己的个体关系中间,成为类存在物的时候,只有当人认识到自身‘固有的力量’是社会力量,并把这种力量组织起来因而不再把社会力量以政治力量的形式同自身分离的时候,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人的解放才能完成。”[2]46

二、信仰寓于解放:“批判旧世界,发现新世界”

1842-1843年间,马克思关于物质利益问题的思考,得出的最终结论是市民社会决定国家,而“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应该到政治经济学中去寻求”。随着对英法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深入和直接接触法国社会主义工人运动,马克思将研究重点从“市民社会”与“国家”的关系,转移到市民社会本身上来,并逐渐展开并深化了对市民社会本身的认识和批判。

(一)信仰之路:“劳动的解放”

马克思同当时所有人一样看到了这样一个遗憾的事实:“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产品的力量和数量越大,他就越贫穷。”并且较为全面和深刻的提出了的劳动的四重异化理论:劳动者的劳动和他的劳动产品相异化;劳动者同他的生命活动相异化;劳动者同他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人与人相异化。在马克思看来,人类解放就是对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的积极扬弃。异化劳动是相对于“自由自觉的活动”来说的。马克思此时正是基于这种劳动的视角来理解人的类本质,并把它作为人类解放的根据的。可以说探求劳动解放之道,是马克思自1844年后将近40多年的研究重心,也是马克思解放观的中心思想。整个《资本论》,回答的问题就是“人类解放何以可能”,确切地说,就是“劳动解放何以可能”。1879年1月5日,马克思接受《芝加哥论坛报》通讯员采访时,将工人阶级的解放目标简洁明了的表述为“劳动的解放”。

(二)信仰之剑:“辩证法的批判”

除了发现“历来为繁芜丛杂的意识形态所掩盖着的”人类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以外,马克思研究人类历史发展规律和论证“人类解放何以可能”的主题时,还使用了“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方法”、“从后思索法”、“人体解剖法”等科学的方法,尤其是科学地改造了黑格尔的辩证法,使其从“神秘形式”恢复到“合理形态”。

“辩证的批判”作为马克思的信仰之剑为其解放理想披荆斩棘。马克思并不满足于对现象性存在的一般批判,而是深入到社会历史发展的本质层面,对根基性的存在进行彻底批判。质言之,马克思的批判不仅是对哲学和意识形态这些“副本”的批判,更是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学这一“原本” 的批判;不只是对商品交换和分配领域的批判,更是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的深度批判,尤其是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批判。

(三)信仰之志:“改变世界”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自觉的划清了与以前一切哲学家的区别:“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2]499此时,马克思对人类解放的探索已经站立在“新唯物主义”的理论平台上,并为实现“改变世界”的使命找到了新的理论基础,这不仅是马克思哲学观的历史性飞跃,更是马克思解放观的历史性飞跃。因为“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世界观是全面的、完整的、彻底的,它一经产生之后就贯彻到自然、历史、社会、宗教、思维和人及其本质等各个领域中。”[3]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阐明了他们的见解与德国哲学的意识形态的见解的对立,把从前的哲学信仰作了清算。并且特别指出“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2]527至此,马克思更加清醒的将“人类解放”置于科学的理论指导下。

三、信仰得于解放:精神家园的重建

马克思恩格斯创立了新的世界观之后,便更加坚定站在无产阶级立场上,为解放人类事业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而且在亲身参加革命实践中作出大量艰苦的理论研究。特别是,马克思运用科学的方法,深入研究了以英国为典型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规律,通过“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找到了造成剥削和压迫的根源,揭示了资本主义发展中自我否定的力量,为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作出了科学的论证。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运用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概念辩证法,解剖资本主义经济的细胞,发现商品的二重性、劳动的二重性,发展了劳动价值论,创立了剩余价值学说。剩余价值学说深刻揭露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剥削本质,证明了“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4] 871, 通过揭露资本主义生产社会化和私人占有制之间不可调和的内部矛盾,阐明了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阶级斗争的经济根源,从而指出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必然性,并科学预言了未来社会的性质和历史发展的方向。正如列宁所指出的:“马克思的全部理论,就是运用最彻底、最完整、最周密、内容最丰富的发展论去考察现代资本主义。自然,他也就要运用这个理论去考察资本主义的即将到来的崩溃和未来共产主义的未来发展。”[5]186

马克思在畅想未来共产主义的时候,不仅提到“物质财富的极大丰富”,更特别强调“人的精神境界极大提高”。不仅强调人要从物质的必然王国中解放出来,更强调人要从精神的必然王国中解放出来。在信仰的光辉下,人们通过一代一代前赴后继的不懈努力,在实践中不断获得新的解放。而不断获得的新的解放,又更加坚定了人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以一定的生产方式进行生产活动的一定的个人”在经过“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之后,必然渴望并有条件获得信仰的依皈。

“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物质财富的积累虽然不一定带给人精神上的满足,但也为人类追求高远的自由奠定了物质上的的准备。摆脱了肉体的贫穷虽然并不意味着摆脱了精神上的贫穷,但也为摆脱精神上的贫穷创造了物质上的的前提。“个人在精神上的现实丰富性完全取决于他的现实关系的丰富性”。解放的过程也就是重新获得信仰的过程。

总之,马克思解放观是科学性和人文性的统一,是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统一,是物质解放和精神解放的统一。马克思的解放观的信仰维度是贯穿始终的,它体现了马克思解放观的人文关怀、价值理性和精神追求。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张奎良: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再探[J].哲学动态,2015(4).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5]列宁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责任编辑:陈如松]

纱机,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它成为资本。摆脱了这一关系,它也就不是资本了,就如黄金自身并非货币,砂糖并不是砂糖的价钱一样。”[8](P344)由此,人们所处的社会关系决定了人是什么样的本质,后天与他人的往来与实践为人的本质的实现提供了平台。因而要把不同时代、不同阶级的人区别开来,必须立足规定人的本质的具体社会。所以,我们既不能单纯的从类的角度来对人的本质做抽象的理解,也不能从社会关系的角度对人做直观固定的理解,必须在共性与个性中对人的本质做具体的历史的分析。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9882(2015)06-0014-03

[作者简介]马君俊(1990-),男,山西晋城人,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为社会发展理论。

[基金项目]首都师范大学学术创新与优秀学位论文培育计划项目

*[收稿日期]2015-11-09

猜你喜欢
批判信仰马克思
论马克思对“治理的贫困”的批判与超越
马克思像
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的萌芽——重读马克思的博士论文
与信仰同行
信仰之光
论信仰
铁的信仰
冲破单向度的枷锁
用“批判”的思维解读语篇的光辉
鲍德里亚符号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价值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