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卿(焦作大学,河南 焦作 454003)
中国现代文学的忠诚守望者
——与舒乙先生交往拾零
杨家卿
(焦作大学,河南 焦作 454003)
作者追忆了与舒乙先生的交往过程,回顾了巴金老人发起并建议筹建中国现代文学馆的过程,赞扬巴老带头捐款捐书,为筹馆倾注了大量心血,做出了巨大贡献;叙述了舒乙先生为文学馆付出的颇多辛劳,称其不愧为中国现代文学的忠诚守望者,表达了作者的敬仰之情。
舒乙;巴金;中国现代文学馆;忠诚守望者
生活中人们大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官越大名气越大的越没架子,反而官不算大名气也不算大的架子倒不小。舒乙先生官职可谓不低、名望也可谓不小,但近距离接触他,心里涌起的却只是崇拜,尤为感到他平实、质朴、谦和,所以他是真正的大家。
舒乙生于1935年8月16日,满族,北京人,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画家和老舍研究专家。1959年毕业于苏联列宁格勒林业技术大学化工系,回国后在科研所和工厂长期从事木材水解实验,任技术员和高级工程师。1984年到中国现代文学馆主持筹备建馆工作,先后任副馆长、常务副馆长、馆长等,是第九、第十届全国政协委员,现任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至于为什么他的父亲老舍和母亲胡絜青取个单笔字作为他的名字,据说他的姐姐生在济南,叫舒济。但上学时才发现这个繁体的“济”字太难写,老舍夫妇“特别后悔”,到第二个孩子出生时就决计避开同样的麻烦。1935年在中国农历中是乙亥年,舒乙在姐弟仨中又排行老二,因此就有了这个“简单好记的名字”。这也就是后来人们传为佳话的“大文豪为子取名一笔解决”的故事。
我认识舒乙先生时,他早已是声望如日中天的大家了。第一次拜访舒乙先生是2001年11月14日。我打听到舒乙馆长的办公室后,径直前往登门拜见。初见他的第一印象是:身材高大魁梧,颇具绅士风度,方正的国字脸和棱角分明的鼻梁,一如他的个性,儒雅不失锋芒。初识的印象就如“定格”,不仅没有任何改变,反而随时光的流逝如刀刻斧凿似的越来越清晰:他的人品、文德和谦逊的态度,不仅值得称颂,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人们心目中,自然地把他的名字与中国现代文学馆这座中国文学的神圣宫殿连在一起。人们赞誉他“血管里流动的也是中国现代文学的血液”,“他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忠诚的守望者”。享有此等殊誉,我真心认为舒乙先生是完全可以的。
从媒体得知筹建中国现代文学馆的消息后,我一直在关注它的进展。这是因为我在20世纪70年代末考入大学期间读的是中文专业,讲授现代文学的刘文炀老师别具风格,仪表堂堂,举止不凡,一副学者派头,他那惟妙惟肖、声情并茂的授课,引起了我学习的很大兴趣。一个人的兴趣爱好往往受他的老师影响很大。尤其在讲评舒乙的父亲——老舍先生的长篇小说 《骆驼祥子》《四世同堂》《正红旗下》等作品时,对时代背景、故事情节、人物刻画、语言特点等,讲解得条分缕析,丝丝相扣,绘声绘色,引人入胜。老舍先生一生勤奋笔耕,创作甚丰,20世纪30年代就是最有成就的作家之一,作为我仰视的人物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记,至今仍历历在目。以后得知由文学泰斗巴金先生亲自发起,集博物馆、图书馆、档案馆、资料研究及交流中心等多种功能于一身的,并且是亚洲规模最大、设施最先进的大型文学馆,不仅是中国现代文学的一座丰碑,也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宝藏。从文学馆的筹建到落成,作为老舍先生的后人,舒乙先生一直都是这项工作的实际主持者。他把生命中最为旺盛的大好时光全部贡献给了这座文学殿堂。文学馆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全都包含了他的心血和匠心;馆藏的每一本著作,每一份手稿,每一个雕塑,每一幅壁画,件件都寄托着他的深情。舒氏父子两代文豪给我的人生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故而能与其相识相交,就成为我魂牵梦绕的事情。
去之前我已和同往的司机商定好,由他负责我们的照相。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和攀谈,我从舒乙馆长处得到许多信息。交谈中感受到文学的熏陶,沐浴着先生的教化。
舒乙馆长谈到,中国现代文学馆和巴老的渊源很深。当初就是巴老6次给中央领导倡议建立这个文学馆,并且担任名誉馆长。可以说,文学馆是巴老的杰作,没有他就没有这个馆。中国现代文学馆是巴老的重要发明。文学馆有48万件藏品,已成为中国最大最好最新的博物馆之一。巴老多次表示,建立现代文学馆是我这一辈子最后一件大事了。在筹建过程中,巴老给予全力支持,他捐了大约 25万元的稿费,还亲自从自己 30多架藏书中挑选 7000多本,亲自打包、书写地址,分十几次寄给文学馆。自己不仅带头捐款捐书,巴老还写了十几封信给老友,请大家支持建文学馆。舒乙馆长还讲了一个细节故事:1985年 3月 25日,巴老到文学馆,像长工交租似的掏自己的兜,捐出了头一天在北京刚收到的一笔稿费,里面还有钢镚儿。他说要把自己作品重版的稿费都捐给文学馆。在巴老心目中,文学馆的重要性超乎大家的想象,每一次中央领导同志去看望他,他可以不说自己的生活,可以不谈文学创作,但必定会谈到文学馆的事儿。每位中央领导回京后都会过问一下文学馆这件“巴老嘱托”的事儿,文学馆也因此得到了有关领导和多方的关心支持。1993年,90高龄的巴老听说原来的文学馆场地有限,特意写信给时任中央总书记的江泽民,表达了选址兴建现代化新馆的愿望。在信中他恳切地说:“……我为中国现代文学馆目前遇到的困境感到不安,归结起来最迫切的是建立馆舍的问题,希望能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并获得批准。”他说:“倘若我能够去北京看到这样一所资料馆,这就是我晚年的莫大幸福,我怎么尽最大的努力促成它实现,这工作比写5本、10本创作回忆录更有意义。”这件事是他“一生最后一件工作,绝不是为我自己。愿意把我最后的精力献给中国现代文学馆,它是表现中国人民美好心灵的丰富矿藏”。
舒乙馆长赠送我一本他的新著 《我的 “第一眼”》(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并在扉页上签名纪念。司机灵动地按下相机快门,存留永久的记忆。舒乙馆长送我出门时,特意讲道,再过10天就是巴老的98岁华诞,中国现代文学馆将在本月23日至25日举办以巴老为主题的文学系列活动。这期间将特邀在京的艺术界知名人士参演 “把心交给读者——巴金作品朗诵音乐会”,并举行“走进巴金”大型图片展览,由闪光的理想、笔耕文学、温馨的家庭、长存的友谊、随想与反思、把心交给读者、梦想与现实和生命的晚霞等8个主题组成。还有不少难得一见的珍贵展品,如巴老捐赠的不同版本的藏书,一册巴老在朝鲜前线用过的底色暗黄的写满密密麻麻字的采访本,以及刚刚发现的1952年最早发表巴老写的《我们会见了彭德怀司令员》的《志愿军》战报原件。还邀请著名作家李辉以“云与火的景象”为题进行义务文学讲座,泛谈巴金人品与作品的感受。文学馆义务讲座自建馆开始举办,每两周一次,风雨无阻,专家学者在这温馨殿堂里发出智慧的声音,引领大批文学爱好者领略20世纪中国文学的辉煌与成就。由此,中国现代文学馆已如丰碑,高高地矗立在我的心中。
时隔两年之后的2003年11月11日,我到北京出差,专程又到位于朝阳区芍药居文学馆路的中国现代文学馆参观并拜见舒乙馆长。那次我去拜见的主要由头是,在报端见到一个中国现代文学馆征集作家书信手稿的新闻,事先我已电话联系,手头存有一封著名作家、记者、翻译家萧乾先生1989年亲自给我写的三页书信,我想无偿捐赠给中国现代文学馆,舒乙馆长先向我表示感谢,并嘱征集编目藏部的刘屏主任办理有关手续后,赠我一份设计精致的入藏证书,上书“杨家卿先生:您捐赠的萧乾致杨家卿信1封,已由我馆珍藏,将传至永世。感谢您为丰富我馆馆藏,为中国文学千秋事业所作的贡献,特立此状,以为纪念”。落款为“中国现代文学馆”,并加盖钢印,舒乙先生用毛笔签名。配之以精美考究的“爱心”雕塑,上刻有“捐赠纪念”。现在到文学馆“萧乾文库”中可查阅到这份信的原件。我引以自豪地为中国现代文学馆献了一份爱心。舒乙馆长对萧乾先生尊崇有加,他们之间有很深的交往,这是我从有关材料上看到的。舒乙馆长曾多次撰文表达对这位文坛耆宿的敬仰之情。
每次到北京出差办事我总喜欢坐出租车。既可同司机师傅聊天,还可了解到一些民情。可以说出租车也是了解一个城市、一个地方综合信息的一扇窗口。闲聊中我都要问些中国现代文学馆的情况,从中可知文学馆也是在逐步提升扩大它的影响。不少人说,舒乙先生是现代文学馆的“大广告”,是他奔放、善良、宽厚、好义的天性,凝聚着社会的关注和大家的目光。
那天真是巧合,我们刚进文学馆不久,恰逢邓小平同志的夫人卓琳携女儿邓楠一行数人去参观。我有幸随同听了舒乙馆长的全过程讲解。舒乙馆长的解答可谓烂熟于心,从容答对,侃侃而谈,使我得到了很多意外的收获。舒乙馆长又重点向卓琳一行讲解了巴老为文学馆作出的贡献。他说,巴老倡议建立现代文学馆,是因为经历十年“文革”后,他想让大家看看我们这些搞文学的人干了些什么事情。当然,更深层次的考虑是,有了文学馆可以给我国现代文学的发展做一个总结,能让以后研究中国现代文学不必再去东京、纽约、伦敦了,就到北京来吧!巴老在《甜蜜的梦》中写道,近两年经常在想一件事——创办一所现代文学资料馆。甚至在梦里我也站在文学馆的门前看见人们有说有笑地进进出出,醒来时一个人在床上微笑。可见,巴老对建造文学馆已到相当痴迷的地步。
送别贵宾,舒乙馆长又赠我一本他的著作《我的风筝》(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并题写“家卿先生指正,舒乙,二00三年十一月十一日”。我提议和舒乙馆长在文学馆门前合影作一纪念。舒乙馆长又一次欣然接受。至今看到照片上舒乙馆长神采奕奕,仍无法想象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却能显示出非常的活力,非常的激情,举手投足间那种饱满的情绪好像马上就可以喷薄而发。当我站在这座饱含浓厚文学气息的极具浓郁民族风格的标志性文化建筑门前,总会回味文学馆红瓦蓝墙为主的外观和墙内各显神韵的百花浮雕,艺术地体现了百花齐放的意境。馆内的玻璃壁画、主厅油画、园林浮雕、石头馆徽等独特别致的安排,整个布局构思极尽天斧神工之妙,把传统的民族风格与现代技术完美结合,凸显建筑美学的新动向,为京城增添一处亮丽的文化景观。舒乙先生的宏伟抱负是,要把中国大地上所发生的一切文学现象都纳入现代文学馆的收藏。他讲,文学的敌我分明已经过去了。当年水火不相容的作家现在也可以让作品共聚一堂。任何一个作家,都可以把他的作品拿到这来,文学馆永远有他一席之地,甚至包括禁书、不好的书、毒草,也要把它们收起来,因为这可以使人从中知道正面的教育、反面的教训,这对繁荣文学太有用了。望着大门上刻的巴老的手印,当人们推开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大门时,首先感觉到巴老对文学的温情。因为到文学馆的第一个动作肯定是开门,馆是巴老倡建的,由巴老的手作引导,每个人抚着巴老的手一定是会激动的。这也是舒乙馆长的创意。
文学馆有两段史诗般的语言,那就是进入馆门的大理石上和迎面临街横卧的石碑影壁上镌刻的巴老的精辟名言:
“我们有一个多么丰富的文学宝库,那就是多少作家留下来的杰作,他们支持我们、教育我们、激励我们,使自己变得更善良,更纯洁,对别人更有用。”
“我们的新文学是表现我国人民心灵美的丰富矿藏,是塑造青年灵魂的工厂,是培养革命战士的学校。我们的新文学是散播火种的文学,我从它收到温暖,也把火种传给别人。”
这两段话,是舒乙先生特意挑选的,不用说中国能有这么一座丰富的文学宝库,他觉得自豪。过往的人们常常在此驻足观看,体味它诗一般的意境和震撼力。现代文学馆的馆徽为逗号,这也是舒乙馆长发现确认的。不仅是个标点符号,而且是个精神象征:现代才有的,文学意味的,经常运用的,如歌似舞的,预示未来的,展开遐想的,连续不断的……在舒乙先生笔下,它变成特定思想感情的表达,成为没有文字只有那么一个点儿的语言。
舒乙先生把自己的痴情和灵魂融入了文学馆,也使他成为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忠诚守望者。
舒乙先生从文学馆馆长的位退下后,生活相当充实、快乐,尽情享受生活。他平时就做四件事,写作、画画、社会活动和锻炼身体。有人评价舒乙,“舒卷自如甲华夏,亦文亦画忙议政。无不称‘甲’”。往往这时,舒乙有些无奈。他认为,一个人靠吃父辈的饭,是不可能在社会上站得住脚的。他常提醒自己,夹着尾巴做人,用自己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我在沉思,舒乙先生用他勤勉的劳作书写着辉煌的人生。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付出的汗水必将彪炳千秋。
我常想,人的一生中与一位素所敬仰的智者交谈一次,所愿足矣。从舒乙先生身上我有了深切的体会。
2011 年10 月6 日国庆长假于北苑居
(原载《焦作日报》2011年10月29日)
(责任编辑 娄扎根)
The Loyal Watcher of the Chinese Modern Literature—Sidelights of Associating with Mr.Shu Yi
YANG Jiaqing
(Jiaozuo University,Jiaozuo 454003)
The author recalled the course of associating with Mr.Shuyi,reviewed the process that Mr.Ba Jin initiated and suggested the preparation for Chinese Modern Literature Museum,praised Mr.Ba Jin took the lead to donate money and books,devoted a lot of efforts for the museum and made tremendous contributions;and described that Mr.Shuyi did a lot of hard work for the literature museum,thinking that he is the praiseworthy loyal watcher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and expressing the author’s admiration.
Shu Yi;Ba Jin;Modern Literature Museum;loyal watcher
K81
E
1008-7257(2015)04-0118-03
2015-06-09
杨家卿(1957-),男,河南温县人,焦作大学党委副书记、副校长,教授,研究方向:执政党建设。